後媽的眼睛死死盯著銀行卡,連連點頭,帶著討好的意味,全然沒有平日裡的那般趾高氣揚。
「懂,懂,懂!既然您是宋時媽媽的閨蜜,那我們就把宋時交給您了。您也看見了,我們家裡確實困難,三個小孩確實難養。」
我爸欲言又止,但他好像很怕江阿姨,隻一個眼神他連話都不敢說。
二十萬,我爸就不要我這個女兒了,所以我從小到大到底在期盼些什麼呢?
程月還穿著睡衣,走時,她嫉妒的目光仿佛要把我看出個洞來。
和我一起回來的還有我新撿的那一大袋破爛,被謝景穩妥地拿著。
他的力氣好像很大,我費力都拎不動的,他單手就能輕松拿起。
剛到謝家別墅的那一刻我特別局促,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收拾就隻身來了這裡。
突然,一隻寬大的手輕輕捏了下我的脖頸,冰涼的觸感讓我打了個激靈。
我抬頭,對上了謝景黑色的眼眸,我緊張開口:「怎、怎麼了?」
謝景提著我撿的破爛,嘴角翹起的弧度懶怠散漫:「別緊張,我媽一個星期前給你買了一整個房間的裙子,穿不完的。」
我瞪大了眼睛,一整個屋子的裙子啊!不對,他怎麼知道我在擔心什麼?
我向來藏不住事,心思全部擺在了臉上。
謝景沒有錯過我的表情變化,他輕笑出聲,往前輕推了下我的後背:「歡迎回家,宋時。」
7
來謝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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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了一晚上的破爛,我的臉被風吹得有點紅。
江阿姨一臉心疼地叫我快去洗個熱水澡。
坐在浴缸裡我仍覺得像做夢一樣,這裡的一切我想都不敢想。
這泡澡的水比我平時喝的水都幹凈。
浴室外面是衣帽間,我站在這些漂亮的衣服面前發呆。
江阿姨真的給我買了一房間的裙子啊。我拍了下自己的臉,老天爺這真的不是夢嗎?
我將手上的水擦幹,動作小心地換上了柔軟的睡裙,在鏡子面前緩緩轉了個圈。
我之前穿的衣服很老舊,是程月穿剩下的。
因為長年的營養不良,我隻有156的個子,經常撿程月不要的衣服穿,不然沒人給我買。
換下後,我並沒有丟掉它們,我怕有一天我的夢會醒。
吃飯的時候江阿姨給謝景夾了個螃蟹,卻滿眼寵溺地看著我:「快剝,我們小宋時要吃。」
江阿姨摸了下我的臉,眼裡全是感慨:「真像啊,你長得真像你媽。你不知道當年我和你媽玩得有多好,你外公外婆走得早,你媽就我一個親人。就這你媽還不讓人省心,非得嫁給你爸那個臭男人。我看你爸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鳥。」
「誰知勸了那麼多次分手,到頭來你媽竟然要請我去吃席!去個屁,我哪有臉去?十句話九句都是罵你爸的。」
「所以我和你媽賭氣,我去了國外,便一直沒有聯系。我罵她沒良心,這麼多年都不低頭,結果竟然是她人沒了,哪低得了什麼頭。都怪姨,都不知道調查一下,讓你受了這麼多年的苦。別怕啊,以後這就是你家。」
謝景將剝好的蟹肉放我碗裡,我雙手捧碗,這可是謝景親手剝的,我出息了。
謝景嘴角勾起一抹難以覺察的笑意,他撐著下巴看我:「想吃我再給你剝。」
江阿姨給我盛了碗湯:「乖乖,我和你媽年輕的時候就約定了以後要是生的小孩是一男一女就做親家,你還記得不?」
「咳,咳,咳……」吃進嘴裡的蟹肉因為江阿姨的話卡在了喉嚨裡,謝景竟下意識地將手伸到我嘴邊,「嗆到了?」
我搖著頭推開他的手,謝景被氣笑了,抬手為我順著氣:「嫌棄老子?你謝哥我可不輕易伺候人。」
話還沒說完,江阿姨一巴掌打在謝景腦袋後:「你在誰面前說老子呢?可顯著你了!給人小宋時留一個好點的印象行不行啊?你本來就配不上人家,還不努力留個好印象,我是你媽都幫不了你。」
說著,又像哄小孩一樣哄著我:「乖乖,都怪姨,嚇著你了吧?也是,那時候都還沒有你爸這號人,你怎麼可能記得這事兒!咱不奇怪哈,你和謝景算是指腹為婚,給姨一個當你媽的機會。」
我喝著江阿姨給我盛的熱湯,眼眶有點濕潤,不知道是嗆的還是因為什麼。
以前在家裡,我連上桌的機會都沒有,肉逢年過節才能吃一次。拿我後媽的話說,我就是個吃白飯的,能給我吃的就不錯了。又怎會有人因為我被嗆到就如此興師動眾呢?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媽媽,你的閨蜜真的好好呀,這裡才是天堂。
8
我已經住進謝家快半個月了,這裡的生活讓我每天都像在做夢。
江阿姨幫我辭掉了奶茶店的工作,她一邊給我別著發夾一邊告訴我:「打什麼工啊?你這樣年紀的小孩就該被家裡人寵著。」
「可是我應該給老板把剩下的一個月幹完。」
江阿姨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放心,姨不會讓你老板吃虧的,早就補償過了,你就乖乖地在姨家裡做一個漂亮的小公主。」
謝叔叔回家那天,我站在院門口乖巧問好。
我局促不安,他卻笑瞇了眼,伸手給了我一個很大的紅包:「這就是小宋時吧,長得真漂亮,叔叔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想有個軟乎乎的女兒,這下可算是如願了。」
我受寵若驚地接過,好厚的紅包,這是我第一次收紅包,小時候家裡過年,來的都是後媽那邊的親戚,他們隻會給程月和程濤紅包,從來不會給我。
我小心地將紅包看了又看:「謝謝叔叔。」
謝叔叔摸了下我的頭:「不用謝,宋時真懂事。」
謝景也和傳聞中的很不一樣,應該說一點也不像。
傳聞說謝景脾氣不好,對誰都沒有耐心。
可我看見的他卻是會為了讓我多吃幾口飯低聲哄我好久的人,是細心到我每次忘了吹頭發他都會懶散地靠著我的房門將吹風機放我手上苦口婆心說「怎麼又不吹頭發?」的人。
「我忘了,不喜歡吹頭發。」
謝景聲調懶散,燈光打在他的側臉,好看得不真實:「小屁孩毛病還真多,吹頭,老子看著你吹。」
每次都如此,從未有過不耐煩。
傳聞說A中的謝景離經叛道慣了,想讓他低頭,難如登天。
我一直都知道謝景他是抽煙的,因為他經常無意識地掏出打火機。
但因為我的出現,謝景再沒抽過煙。而是換成了棒棒糖,隻是叼棒棒糖的姿勢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與叼煙的姿勢如出一轍。
有一天我看著他拿棒棒糖的姿勢,失笑著問他:「謝景。」
謝景吊兒郎當地回我:「幹嘛?」
「你是不是想抽煙了?」
謝景輕嗤一聲:「怎麼,想管我啊?」
一句玩笑話卻讓我的心裡發癢,我緊張地攥著自己的衣服。
太陽有點大,謝景自然地將我的帽檐壓了壓。
「謝景,你和我聽說的一點也不一樣。」
謝景勾著唇角:「別在外面亂聽一些傳聞,都是瞎傳的。」
我仰頭看著他:「謝景,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不然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謝景眸光暗了幾分,他似乎很輕地笑了下,彎腰靠近我,我以為他要回答我,所以往前湊了湊,屏息凝神地聽著。
結果他彈了我一個大腦崩兒。
帶笑的聲音自我頭頂落下:「你自己好好想。」
9
短短半個月裡,我的變化巨大。
江阿姨每天的樂趣就是打扮我,每天都能吃到肉讓我本瘦削的臉長圓了點。
沒再出去撿破爛,皮膚也變得白皙。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媽媽,我真的好漂亮呀。
這裡的每個人好像都在無條件地對我好。在我那不被愛的年紀裡,我不知道被愛是什麼滋味,也沒人教過我要怎樣才能坦然地接受這些真摯而熱烈的疼愛。
所以我惶恐而不安,我不知道原來我也是可以獲得這些東西的。
可是好不容易有了糖果的孩子,就總是會想著失去了會怎麼辦。
老天啊,或許我是真的可以被接納的,對不對?
江阿姨為我在A中報了名,而我通過了考試。
開學那天,謝景騎著機車在門口等我。
見我一出來就抬了抬下頜示意我上車:「今天開學別緊張,我在高二部,有人欺負你就來找我。」
謝景戴著頭盔,說話悶悶的:「聽見沒?」
「聽見了。」
我雙手拿著書包帶子怎麼也不上車。
謝景此時就像開屏的孔雀,一臉興奮:「愣著幹什麼?上啊。別怕,我開慢點。」
我看著機車這拉風的紅,笑得勉強:「好炫酷啊。」
謝景挑了一下眉:「說人話。」
我小聲控訴:「我不想坐,好張揚。」
謝景被氣笑了:「宋時,你毛病可真多啊。」
話雖這麼說,但他卻長腿一跨下了車,將鑰匙丟給了一旁的管家,再彎腰長指一鉤,動作自然地將我的書包背在了他的肩膀上。
10
開學第一天,我的照片在學校貼吧上瘋傳。
原因隻有一個,謝景穿校服進校了。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謝景這位大佬讀書從來不穿校服。
老師問他為什麼,他拽得理直氣壯:「因為不喜歡,多蠢啊。」
他是年級第一,成績也好,家世更惹不起,老師是又愛又怕,沒人管得住他。
可是今天,謝景這位大佬穿校服了,規規矩矩地穿著,把普通的校服穿得一股子痞氣。
為什麼我會紅?
因為這個平日裡誰都惹不起的謝景肩頭背了兩個書包,其中一個還是粉色的,而旁邊的我沒有背書包。
當時被拍的時候,我正專心致志地吃著早飯,而謝景怕我不看路就伸手鉤著我的脖頸,那張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竟柔和得一塌糊塗。
於是我出名了,全校的女生都在猜測我的身份。
當然麻煩也找上了我。
課間接水的時候,有女孩堵住了我,熟悉的臉龐,熟悉的姿態。
是那天和程月一起踢翻我塑料瓶的漂亮女孩。
她站在樓梯口趾高氣揚地看著我:「我是不是警告過你,離謝景遠一點?你當耳旁風?」
我皺了下眉:「那我也不知道你也讀這個學校嘛。」
「我……你……就算我不讀這個學校你也不可以靠近謝景!」
說著,女孩好像還不解氣,將我手上拿著的水杯打翻在地。
「哐當。」保溫杯落地的聲音,杯裡的水全部灑落。
我愣了一下,有點傷心,這是江阿姨送我的。
我看了看女孩得意的眼神,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杯子。
首先我沒惹她,其次我沒惹她。
江阿姨說了,被人欺負了,一定要打回去。
於是我看著女孩的臉,提醒她:「我要打你了。」
女孩搖搖頭,更得意:「我不信。」
我抬手輕輕地挨了挨她的臉。
女孩愣在原地,我倆都不敢置信地看著對方。
我又試探性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臉。
女孩這下有反應了,她指著我:「你完了,你竟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沒人敢打我!你一個撿破爛的竟然敢打我!我要請家長。」
「我沒用力啊,我沒有用力。」
女孩不聽我說,捂著臉直接跑開了。
她告了老師,真玩不起,都高中了還告老師,我要被請家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