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第十年,顧懷川的白月光回來了。
他們功成名就,頂峰相見。
所有人都替這一對璧人感到惋惜。
就連我那九歲的兒子也開始嫌棄我:
「如果不是你算計了我爸,我媽媽就是小初阿姨,而不是你這個家庭主婦了。」
心灰意冷下我提出離婚。
顧懷川眉眼冷漠:「你十年沒上班,離開了我打算怎麼活下去?」
兒子冷哼:「你走吧,反正小初阿姨答應當我的媽媽了。」
Advertisement
我脫下圍裙,從車庫裡推出塵封已久的機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家。
1
顧懷川和方妍初進來的時候,宴會廳詭異地安靜了一瞬。
所有人都看向我。
有幸災樂禍的。
有同情的。
也有憐憫的。
我掃了眼方妍初挽住的臂彎,繼續跟好友聊天。
「溫頌……」好友目光擔憂。
我放下酒杯:「我去趟洗手間。」
補妝時,我看著鏡子裡笑容牽強的自己,忍不住自嘲:「真醜。」
和方妍初一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明明大學時,我和方妍初以同樣的票數並列校花。
如今她成了風華絕代的影後,而我隻是個在家忙一日三餐的家庭主婦。
外面進來兩個人,說話聲傳來:
「真沒想到方影後和顧懷川站在一起那麼般配,要不是顧總已經結婚,我都要磕 CP 了。」
「你不知道嗎?他們以前就是一對,後來被人算計,奉子成婚了。」
「不是吧?聽說他結婚十年了,豈不是一到年齡就結婚了?誰這麼卑鄙不要臉呢?」
「你小聲點,今天是顧懷川同學的生日宴,說不定他老婆也來了。」
「啊呸,不折手段的壞女人也配當他老婆?早晚得離婚!」
「我聽說方影後這些年不結婚就是為了等他,現在她回來了,我估計離婚也快了。」
……
更難聽的話我不是沒聽過,放在以前或許我會一笑而過,然後繼續過自己的日子。
然而這一刻,我突然就不想堅持下去了。
這些年我眼裡隻有顧懷川和兒子顧承風。
顧懷川剛創業的時候作息不規律,落下了很多毛病。
加上顧承風剛出生體質弱,我一咬牙,放棄了當時正在上升期的事業,十年如一日地照顧父子倆。
可誰成想,我的付出在他們看來根本不值一提。
補好妝,我也有了決定。
返回宴會廳,遠遠地就看到顧懷川和方妍初站在人群中。
俊男美女,好不養眼。
我沒打擾他們,和今天過生日的朋友打了個招呼,準備先行離開。
他略帶歉意地說:「抱歉,我不知道他們會一起過來。」
我扯了扯唇角:「跟你沒關系。」
他欲言又止,最後隻道:「溫頌,你很好,是他不懂得珍惜。」
2
回到家已經十一點。
我習慣性地先去孩子房間。
一推開門,就看到本該睡著的顧承風坐在一堆照片中。
他沒發現我,正洋洋得意地和小伙伴打視頻炫耀:
「小初阿姨給我的籤名照,要多少有多少。」
「對,她可喜歡我了,還說要我給她當兒子。」
「我奶奶說了,當年如果不是那個女人算計我爸,小初阿姨就是我的媽媽了……」
我僵硬地站在門口,渾身冰涼。
我以為這個家所有人都可以跟我無關,至少孩子和我是一條心的。
沒想到連他也嫌棄我。
忽然想起前段時間,我因為顧承風調皮教訓了他。
他哭著說:「如果不是你算計了我爸,我爸就會和小初阿姨結婚。奶奶說了,不管我媽媽是誰,我都會是我爸的孩子。」
「你除了逼我們吃藥膳還會做什麼?小初阿姨就會帶我去吃肯德基,還會給我買零食。」
「你呢?你這不讓我吃,那不讓我幹,我要你有什麼用啊!」
當時我隻以為他在氣頭上才說的違心話,並沒有放心上。
如今仔細回味,才知道他說的都是心裡話。
顧承風出生後體質很差,為了給他調理脾胃,我自學了中醫,定期給他熬藥膳。
他五歲時,鬧著要吃漢堡炸雞,我心疼他,帶他去吃了肯德基,還給他買了很多零食。
可是第二天他就上吐下瀉住院了。
從那以後,我就不敢再給他隨便吃東西。
沒想到我那麼用心地呵護他,竟然成了他嫌棄我的理由。
3
讓律師準備了離婚協議書並送過來,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
籤好字的同時,顧懷川的電話也打了過來。
男人低沉的聲音從那端傳來:「為什麼?」
律師是他的舊識。
在我讓他擬離婚協議的時候他就和顧懷川聯系了。
但顧懷川在一個小時後才聯系我。
我正要開口,電話那端傳來方妍初的聲音:
「阿川,你去洗吧,水我給你放好了。」
到了嘴邊解釋的話拐了個彎,我淡聲開口:「就覺得挺沒意思的。」
顧懷川的嗓音亦冷了下來:「你可要想好了,如果我們離婚,你隻能帶走你的東西。」
「我知道,除了婚前帶來的東西,其他我什麼都不要。」
十年前為了表明不貪圖他的錢,我主動擬了一份婚前協議。
如果我們離婚,我隻能帶走屬於我的東西,跟我無關的,我一分也不能帶走。
「孩子呢?」他的聲音沉冷如冰。
沉默片刻,我眨了眨發酸的眼睛,「不要了。」
顧懷川冷笑:「溫頌,你當了十年的家庭主婦,離開了我打算怎麼養活自己?」
「那就不勞您費心了。」
掛了電話,我拿上了手機證件和婚前的銀行卡,去了車庫。
和顧懷川結婚前我愛自由,喜歡賽車。
懷孕後顧懷川和他媽怕我傷到孩子,不讓我再玩賽車,還把我的機車鎖到了車庫。
再後來他們不管我了,我整顆心都在顧懷川和孩子身上,也沒再碰過機車。
這一放就是十年。
我從角落把塵封已久的機車推出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待了十年的家。
4
顧懷川到家已經是下半夜。
他喝得有點多,保姆和孩子早已睡下。
他打算在沙發上坐坐,結果就這麼睡了過去。
醒來時身上搭了一條毛毯,是溫頌最喜歡的那條。
眼底一閃而過意外之色,他起身往樓上走。
走到一半,保姆喊住他:「先生,可以吃早餐了。」
他頓了頓,轉身去了餐廳。
卻在嘗第一口的時候皺緊了眉頭。
「為什麼不是平時的味道?」
保姆解釋:「以往山藥粥都是太太熬的,加了什麼我也不太清楚。太太昨晚出門就沒回來,等她回來也來不及了,我就先熬著。」
「說來也奇怪,太太加的料我都加了,也和她一樣在旁邊盯著火候了,就是熬不出那個味……」
顧懷川像是想到了什麼,薄唇抿緊。
顧承風從樓上下來,保姆把他的牛肉漢堡端過來。
隻吃了一口顧承風就吐了出來。
「什麼味啊這是!」
保姆連忙說:「以前少爺吃的漢堡都是太太親手做的,用的都是新鮮食材,我看太太都是這樣做的,怎麼就味道不對呢?」
顧承風臉色臭臭的:「你這牛肉都沒腌過,怎麼可能做出一樣的味道?她呢?」
保姆虛抹一把汗:「太太嗎?她昨晚出門就沒再回來,電話也打不通……」
顧承風看向顧懷川:「她走了?」
顧懷川沒回答。
顧承風雀躍歡呼:「我給小初阿姨打電話,讓她帶我去吃好吃的。」
顧懷川瞥了眼桌上的早餐,扔下碗筷上樓。
臥室裡的衣服和護膚品一件沒少。
顧懷川看了一圈,最後視線落在床頭櫃的離婚協議書上。
「溫頌」兩個字一氣呵成,不帶一絲猶豫。
顧懷川不敢相信,溫頌竟然真的籤了字。
手機鈴聲響起,是他兄弟打來的電話。
「老顧,聽說嫂子要跟你離婚?」
顧懷川眉心擰成一片:「你從哪裡聽到的?」
「圈子裡已經傳遍了,大家都在打賭她什麼時候回來,哥們今天押的是不超過三天,你覺得呢?」
顧懷川瞥了眼溫頌的籤名,煩躁地扯了扯領帶。
那頭又說:「我猜就是三天,畢竟以前你們鬧矛盾,哪次不是沒到三天她又乖乖來哄你了。要我說,你這次就該吊著她,給她點教訓。」
顧懷川不想再聽下去,敷衍兩句便掛了電話。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溫頌這一次跟往常不一樣。
但轉念一想,溫頌什麼東西都沒帶走,說不定就隻是鬧脾氣而已。
等她脾氣過了,自然就回來了。
5
機車放了十年沒騎,很多零件都需要換。
我讓人把機車拉到了修車店。
「溫頌姐?」
一道驚喜的聲音響起,我看到了熟悉的臉。
「阿澤?」
「真的是你啊溫頌姐!」
阿澤開心得語無倫次。
「好多年沒見你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我含糊回答,轉而問他:「這麼多年了,你們一直在這裡嗎?」
阿澤驚訝地看著我:「你不知道嗎?」
「什麼?」
「十年前你不告而別,我們找你都找瘋了。尤其是野哥,周圍的店都搬走了,他說什麼都不肯搬,誰也勸不動。」
「後來有一次他喝醉了說漏嘴,我們才知道他要在這裡等你。」
「你等著啊,我去給他打電話,他要是知道你回來了,肯定得瘋。」
我忙拉住他:「不用了,我還有點急事要處理,車子先放你這裡,我忙完再過來取。」
說罷,我轉身離開。
我沒騙阿澤,確實有事要處理。
穿過大街小巷,我停在巷子深處的一棟民房前。
這裡是我外婆給我留下的房產,也是我在失去父母後唯一的家。
推開門,塵土飛揚。
空置了十年的房子陰暗潮湿,沒法住人。
我聯系了家政公司,收拾好屋子已經是傍晚。
送走了保潔阿姨,我準備去一趟商場。
卻在走出巷子的那一刻,看到了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高大的男人倚著牆,腳邊撒了一地的煙頭。
也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
見我站定,他邁著不急不緩的步子走到我面前。
十年沒見,他的面部輪廓線條剛毅許多,整個人慵懶又沉穩。
那雙深邃的眸子深不見底,叫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我們都沒說話。
沉默地等著對方先開口。
突然,一道小身影從巷口衝進來,撲到我身上。
「媽媽!媽媽你終於回來了!」
我看向面前五歲左右的小女孩,「小朋友,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媽媽——」
「你就是我的媽媽呀!」
小女孩笑眯眯地仰著頭看我,「你怎麼才回來呀,我和爸爸等你好久了,對吧,爸爸?」
後半句她是看著盛野說的。
在我驚愕的目光中,男人的聲音清冽有力地傳來:
「嗯,我們等你好久了。」
「……」
6
夜深人靜,我和盛野坐在院子裡。
終於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盛晚是盛野哥哥的孩子。
孩子的父母意外喪命,隻留下孩子和盛野相依為命。
可是,她為什麼會喊我「媽媽」呢?
盛野微微側首,清冷低沉的聲音在黑夜中響起:「溫頌,你不問問我嗎?」
我沒反應過來:「問你什麼?」
「三千多天,你不問問我過得怎樣嗎?」
我抿唇不語。
十年前,我和盛野是車隊裡最般配的一對。
可惜還沒來得及互相告白,就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