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痛哭流涕,你以為我不想嘛。
他掛號費可貴了,果然貧窮使我愚蠢。
解釋完後,我就陷入了焦慮之中,明天就要去顧淮清家裡補課了。
這讓我非常愁,主要是太尷尬了。
室友安慰說是顧醫生肯定不會介意,並且囑咐我如果情況允許,一定給他偷偷拍幾張顧醫生的帥照。
我立馬就回絕了,這可是另外的價錢。
但是室友答應給我保密,沒得辦法,我隻能帶著艱巨的任務去補課。
而且這個湖心苑太偏僻了,簡直就沒有什麼人煙,等我繞了好久才找到地方時已經在他門口凍得哆嗦了,還是不敢敲門時,門自己開了,暖風突然就向我襲來。
顧淮清穿著家居服,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柔和了。
我正要說什麼,他就搶先開口:「先進來吧,外面冷。」
我才後知後覺地跟著他進門。
他家的裝修風格和顧淮清這個人完全不搭,我一直覺得他這樣的人應該是用很暖的色調才對,沒想到入目的裝修都是黑白灰搭配,讓我莫名覺得他的家比外面還冷。
「這麼怕我嗎?」
他突然問出聲,我慢半拍地回頭,「啊」了一聲表示疑問。
他笑了笑,給我遞了一杯熱水:「那麼冷的天,寧願挨凍都不敲門。」
熱水的溫度從指尖傳到全身,我才覺得自己暖了起來,尷尬道:「這不是沒到時間不好意思打擾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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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清嘴唇微微勾起來:「在網上找我看病的時候,嗯,挺好意思的。」
救命!!
人是前天死的,骨灰是今天才揚的。
我雙手合十舉過頭頂,十分真誠:「顧醫生,饒了我吧。」
他被我的舉動逗得輕笑起來,但笑了一會兒卻突然背過身開始咳嗽。
聲音不大,但是感覺是壓抑的那種咳法。
我趕緊把他桌子上的水遞給他。
顧淮清給我擺擺手,自己一個人平復了好久,等他恢復的時候,臉上都染了一層紅暈。
明明不想喝水,還是怕我尷尬從我手裡拿過水喝起來,說了聲「謝謝」。
指尖劃過我的手時,是很冷的觸感,這麼暖的屋子他都這麼冷。
我莫名又想起他的耳朵以及傷疤。
「我們開始吧,去書房可以嗎?」
我連忙答應,下意識就要去扶他。
剛剛碰到他胳膊,他疑惑地挑眉,盯著我抓著他衛衣袖子的手。
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想把自己抽死了,我下意識地覺得顧淮清很虛弱,但事實上人是一個可以一拳打我好幾個的成年男性啊。
我的手都開始燙起來,放不是,不放也不是。
正在我糾結的,顧淮清沒有再說什麼,由著我扶著他進了書房。
(5)
講課的過程中,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我一直以為他這樣看起來比較風趣的人講起課會有意思一點,結果沒想到比我爸的課都無聊。
而且顧淮清講課聲線沒有起伏,像水一樣,讓人特別想睡覺,他那張帥氣的臉都撐不住我越來越沉重的眼皮。
在我被他講的第無數次昏昏欲睡的時候。
顧淮清敲了敲桌子。
「許同學,你又睡著了。」
我迷糊地醒來,啪啪打了自己臉幾下,發現還是很困,於是把胳膊遞給他:
「顧醫生你掐我吧,我掐自己不疼,疼了就不想睡了。」
他低頭看著我被自己掐的滿是印子的手臂半天,嘆了口氣:
「換個方式。」
我眼皮感覺還是在打架,沒過腦子說一句:「不然你給我講講故事吧。」
他似乎一愣,問:「你想聽什麼?」
他這麼一問,我突然就清醒了。
我想聽你的故事,想聽你為什麼眼睛裡都是憂傷,還有你的身體狀況為什麼那麼差。
雖然我沒打算說,但被他我眼睛一直盯著他手上猙獰的疤。
「想聽這個?」
他把右手舉起來,指了指手背的疤。
我點點頭。
顧淮清有點得逞地笑了:「把今天的內容消化了,給你講。」
我:……
真有你的啊……
沒辦法,為了聽那個故事,我逼著自己不睡覺,好不容易把所有東西背過,我眼睛都亮了,打算讓他跟我講故事的時候。
鬧鐘響了。
兩個半小時為什麼這麼快?!
或許我的表情過於呆,他這次都沒有克制住笑了出聲:「許同學,看來你下次得背快點了。」
我想用眼神刀他,但我不敢。
於是,為了他的故事,我每次上課,都馬不停蹄地背,但是特別巧,每次背完都剛好下課。
我背得越快,他講得就越多,我永遠背的時間剛剛好。
每次問他,他就會耍賴,露出那股子不經意的惡作劇的小情緒,生動極了。
我合理懷疑他在CPU我背書。
但我又舍不得苛責他,甚至每天開始期待補課的到來。
(6)
如今我跟顧淮清足夠熟悉,摸清了他的脾氣,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站在他門口不敢進去,可是當我這次按響門鈴時,他沒有開。
我看了看時間,到點了啊。
試探了門鈴好幾次之後,我開始著急。
我總覺得顧淮清那樣不食人間煙火的人隨時都會破碎。
外面的風一直吹,我凍得哆嗦,但還是不停地敲著門,腦子裡想的是他發生的各種意外。
直到冷風把我手都凍僵了,我才後知後覺地去給他打電話,結果發現沒人接聽。
我急得不行,打算給我爸打電話的時候,手指凍得不聽使喚,手機沒拿穩就掉了下去。
他家又是個獨院的結構,手機順著樓梯開始滑下去,等我撿起來的時候,已經徹底開不了機了。
好巧不巧,或許凍得太久了,這時候鼻炎又開始犯。
我噴嚏打得眼睛都睜不開,還要一邊去敲門,一邊嘗試手機開機。
再去擤鼻涕的時候,發現口袋沒紙了。
艸!
我踢了一腳墻,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沒有手機沒有人沒有紙,我隻能頂著風在四周找一些小店,看看能不能借到手機,但是這地方實在太偏僻了,地鐵站都離它好遠。
找了一圈,發現什麼人影都沒有,又回到了他家門前。
我把自己縮在一個角落,企圖讓自己暖和一點,還不忘安慰自己他肯定沒事,或許隻是把補課忘了而已。
不知道蹲了多久,我都覺得自己要失去知覺了,門終於開了,暖調的燈光從門縫照到我身上。
「楠楠?」
有人焦急地在喊我,我瞇著眼睛看了半天,終於確定就是顧淮清。
看著他穿著熟悉的家居服站在我面前,我眼眶突然就紅了。
沒有多想,我跪在地上一把摟住他,終於忍不住哭道:「你嚇死我了,你真的嚇死我了。
「好可怕啊,我以為你出事了。」
……
今天的倒霉事一股子湧上心頭,化為委屈的情緒,在顧淮清身上洶湧地宣泄著。
我沒什麼邏輯地一直重復:「你沒事就好。」
他一直都沒有說話,隻是慢慢地回抱住我,跟我一起蹲在寒冷的室外,任由我發泄。
等我哭累了,他也不嫌臟,用自己的衣服把我眼淚都擦掉,眼裡都是我看不懂的痛苦與心疼。
「對不起,楠楠我……」
我本來都不哭了,他一說話,我又想哭,於是打斷他的話茬,抽泣說著:「沒關系的,沒關系的。
「你可以忘記我,忘記今天補課的時間。
「隻要你沒事,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在我說完之後,顧淮清解釋的話語被咽了下去,徹底沉默起來,深沉的眸子看了我許久,然後一把將我拉進懷裡。
(7)
我進房間好長一段時間,還在發抖,其實我想克制的,但奈何生理反應就是如此,我不停地打冷戰。
顧淮清把暖風推到最大,但我還是冷。
他十分抱歉地給我又倒了杯熱水,我卻搶先跟他開玩笑:「你看,我的手終於比你冷了。」
他一愣,苦笑起來,再次抬頭已經是非常認真了:「今天的事情,我的錯。」
我有些手足無措,無所謂地解釋:「沒事啊沒事,是我願意等的。」
顧淮清卻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助聽器,打斷我的安慰:「它壞了。」
這一句話,我們都懂了。
他的助聽器壞了,他這個人忙起來又經常不看時間,鬧鐘和我的敲門聲以及電話鈴聲,都被這個壞掉的助聽器隔絕在門外。
「下次如果遇到這樣的情況,你可以直接走。」
「下次我還是會等的。」
他皺了皺眉,我趕緊說下去:「我一定要確保你沒事,才會離開。」
然後我們又是久久的對視和沉默。
直到我開始打噴嚏,他才回過神,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別是感冒了吧?」
我們湊得無比近,我咽了咽口水,不自然地瞥開眼神,結巴地說著:「你,你還是醫生呢,這麼明顯的鼻炎都看不出來。」
他無奈地低頭偷笑,被我精準地捕捉到。
鬼使神差的,我突然問:「聽不見的時候,會害怕嗎?」
問完之後我就後悔了,因為我和他認識才一個多月,這種事情,不該是我問的。
顧淮清坐在地上,靠著沙發仰頭望我,思索了很久才回答:「怕的。」
這下換我震驚了,我以為他在我這麼個小屁孩面前,至少會說不怕之類的。
「這麼不可思議嗎?人對於未知,總是有恐懼的。」
他誠實得讓我接不住話,隻能點頭。
「你不是一直想聽故事嗎?」
我再次點頭。
他站起來,再去給我接了杯水:「今天我罷工了,給你講故事吧。」
(8)
顧淮清的故事,其實我猜得到。
無非是國際救援留下的傷,隻是我沒想救援過程會那麼令人膽戰心驚。
「所以如果你的聽力沒有問題,還是會繼續參加救援活動嗎?」
顧淮清點頭,眼神裡燃燒著炙熱的光:「會的,以我之力,救助更多的生命,這是我作為醫生的價值。」
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想到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支撐不了他的理想,我就不由得難過。
我專門在我爸書房找過顧淮清的照片,果然找到一張明信片,是在國外拍攝的。
顧淮清身後都是破敗的房屋,沙礫飛揚,但顧淮清卻沒有一點現在的病氣,笑得燦爛。
那張照片極具有沖擊力,以至於我記了好久。
「在想什麼?」
我嘆了口氣,收斂自己所有為他不甘的情緒:「想到我在網上問你題的時候,內科婦科都分不清,與你相比,我好差勁。」
他思索了一會兒,突然笑了,然後還收不住了。
我好奇地問:「笑什麼啊。」
顧淮清眼睛都笑彎了:「我當初和你爸打賭,這個學生會不會抄我給他的答案。」
什麼?!
原來當時他沉默那麼久不是對我無語,是在跟我爸打賭。
「你賭的什麼?」
顧淮清又笑起來:「我賭這麼笨蛋的學生,肯定會全抄,並且一定會被我抓到。」
我把手遞到他面前,哼哼:「真是謝謝你,終於抓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