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怕我的,”陳路周一隻手擱上沙發背,娓娓道來,“我說不上來那個感覺,好像擔心我搶了他的女兒,一直跟我說其實不希望你太早談戀愛,因為他知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我也沒辦法把我的心掏出來跟他說我是個好東西。說實話,其實我那時候挺不理解他的,為什麼一個大男人會這麼依賴自己的女兒,後來你跟我說你媽的事情,我現在大致能理解他了。他的生活可能真的隻有你了。”
徐栀嘆了口氣,“所以,我一直都還沒跟他說,我本來想寒假回去再告訴他的。”
陳路周想了想,另隻手輕一下重一下地捏著她的耳垂說,“先別說,你走了之後他情緒好像不太好,你知道你爸那幾天一直在吃藥嗎?”
“什麼藥?抗抑鬱的藥?他斷藥很久了。”
“我有一天在小區樓下碰見他,手裡拿著一袋藥,沒看清楚藥品名字,但是看見藥袋子是二院開的。我以為你應該知道。”
二院是慶宜市著名的精神病院,精神科的疾病都在那邊看。
十一點。徐栀回到寢室給老徐撥了個電話過去。前面兩個電話老徐沒接,锲而不舍地又撥了第三個電話過去,結果是一個女人接的,對方聲音很陌生,有片刻的遲疑和試探,問她:“是徐醫生的女兒嗎?”
這大半夜的,老徐可是個古板的老實人。徐栀心裡那叫一個復雜,微微一沉,禮貌地詢問了句,“您是?”
那邊沉默了片刻,說:“是這樣,我是徐醫生的護工,他最近身體不太舒服,住院了,剛剛下樓溜達去了,我看你好像有急事,幫他接一下。”
徐栀氣剛松一半,又吊回去了,太陽穴突突跳著:“他住院了?哪裡不舒服?怎麼都沒跟我說呢?”
“啊,你別擔心,不是什麼大事,”對方說,“前幾天醫院來了個患者鬧事,出了點小意外,你爸有點輕微腦震蕩,沒什麼大礙,蔡院長讓他住院觀察一下。”
徐栀更急了:“他被人打了?”
“不是,你爸是去勸架的,不過剛出科室門,阿姨剛拖完地,他太著急了,就滑倒了,你爸有點胖,摔地上一動不動,鬧事的人剛好在邊上,還以為是自己情緒太激動不小心捅到人了,立馬就跑了。蔡院長還給他頒了個‘見義勇為’獎,他現在下樓領獎狀去了。”
徐栀:“……”
話是這麼說。
等徐光霽領到獎狀,才看到蔡賓鴻讓人寫得幾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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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義勇為未遂”獎。
徐光霽當即就不高興了,腦袋上還裹著紗布,手臂上還打著石膏,笨拙地把獎狀拍在桌上,“我就一個問題,獎金一樣嗎?”
蔡賓鴻樂呵呵地喝著茶,把茶葉沫子吝嗇地唾回杯子裡,一臉社會主義真美好的春風勁,“說什麼呢,未遂有什麼獎金,發你個獎狀以資鼓勵。”
徐光霽氣得不行,把茶喝了,還是默默把獎狀收起來。這也算是他碌碌無為的人生裡,獲得的第一張獎狀,等徐栀回來給她好好看看。
“摳門精,”徐光霽說,“沒見過你這麼摳門的,我手都摔骨折了,醫藥費給我報銷。”
“報報報,”蔡賓鴻翹著二郎腿,樂不可支,突然想起來,說,“你跟徐栀說了沒啊?”
“說什麼?”
“你和韋主任啊。徐栀現在在外地上學,等寒假回來,總會知道的。你給她透個口風,不然回來一時肯定接受不了。”
“我暫時還不考慮,韋主任也這個意思,至少等徐栀結了婚以後,她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再考慮這個事情,不然我怕她心裡難受。”
徐光霽主要還是覺得徐栀現在還小,對男女之間的事情可能想的比較純粹,他這會兒考慮韋主任的事情,徐栀肯定會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等徐光霽回到病房,才知道徐栀給自己來過電話。
韋主任坐在病床上,把電話遞給他,“她挺急的,打了兩三個,我就幫你接了,你女兒挺著急你的,所以我就沒跟她說你骨折的事情。”又補了一句,“我說我是你的護工。”
徐光霽滿懷歉意地看著她,心裡鈍鈍的,也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隻好一鞠躬說:“對不起,韋主任。我可能要辜負你的心意了。”
韋主任被他逗笑,大大方方地笑起來,“徐醫生,我發現你這人挺有意思的,你是怕你女兒接受不了,我理解,畢竟你們家的事情我也清楚,徐栀是個聰明孩子,我挺喜歡她的,我兒子也才高中,我也沒打算這麼快就重組家庭,先這麼處著吧,就算搭個伴,等倆孩子工作家庭都穩定了,我們再說我們的事情也來得及。”
*
徐栀洗完澡,剛躺上床,給陳路周打了個電話過去,結果是李科接的。
臨近熄燈,女生宿舍這邊已經一片寂靜,隻有疏疏散散地放臉盆和牙刷的聲音。電話那邊男寢聲音依舊嘈雜喧哗,話筒裡充斥著嬉皮笑臉地打鬧聲,熱鬧沸騰,一點兒沒女生的自覺,充滿了叛逆和野性。
徐栀:“你倆今晚又熬夜?陳路周呢?”
李科不知道在笑什麼,“等會兒去弄建模報告,不過怕你吃醋,我跟你說一下,我不隨便接他電話的,是陳路周問我是誰,我說是你打的,他讓我接的,他人在廁所。”
徐栀直白地說:“蹲坑嗎?”
李科:“……不是,他在洗澡,這會兒心態崩了估計,洗了快一小時了。”
徐栀:“你又欺負他?”
李科連連叫冤:“操,不是我,是朱仰起。剛朱仰起給他打電話,跟他說,忠犬八公的故事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原型是日本的秋田犬,他心態崩了。”
哎,陳嬌嬌。
“朱仰起有病啊,我哄了好久才哄好的。”
徐栀掛了電話,等他洗完澡百無聊賴之際,難得去翻了翻陳路周的朋友圈,朋友圈背景還是那個冷冰冰的天鵝堡。來A大之後陳路周好像就沒有發過朋友圈了,一條都沒有,意興闌珊正準備退出的時候,結果就瞄到他的微信頭像下面簡介好像變長了,她記得原來好像是——
「An endless road」一條沒有止境的路。
「Rain cats and dogs,she said she would always love me.」
手機微微一震。
有微信進來,徐栀退出去。
Cr:【給你爸打電話了?】
徐栀:【嗯,不過是護工接的,我爸住院了。不過沒什麼事,就輕微腦震蕩。】
Cr:【那你寒假早點回去陪陪他。】
徐栀:【那至少有一個月見不到你了,怎麼辦,還沒走就開始想你了。】
Cr:【少來,想我想出個微積分滿分,你現在嘴裡的鬼話我一句都不信。】
徐栀笑了下,把他的微信簡介截圖發給他。
徐栀:【這是什麼意思?】
半會兒。
陳路周回過來一條,也是一張截圖,是他倆的聊天截圖,徐栀找半天沒發現貓膩,最後才瞥到最上頭她的備注名。
——「Rain cats and dogs」
Cr:【想起釣我的時候說過的鬼話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老徐:我沒談戀愛。你是我最好的女兒。
徐栀:我也沒談戀愛。你是我最棒的爸爸。
陳路周:……
韋主任:……
第87章 寒假·開始
徐栀想起自己當初給他留的那張紙條。
希望在未來沒有我的日子裡,你的世界仍然熠熠生輝,鮮花和掌聲滔滔不絕,隻要慶宜的雨還在下,小狗還在搖尾巴,就永遠還有人愛你。
他翻譯成——
「Rain cats and dogs,she said she would always love me.」
雨有了,狗也有了。
徐栀:【怎麼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