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路周丟下準備穿的衛衣外套,走到床邊坐下,兩腿懶洋洋地敞著,一手闲散地擱在兩腿之間,另一隻手伸過去忍不住報復性地掐了掐徐栀的兩頰,口氣吊兒郎當:“得逞了,高興了?”
徐栀軟綿綿地裹在被子裡,隻露出一張臉,眼神在他身上來回掃,但沒搭理他,反口問了一句:“今天打球很累嗎?”
能不累嗎,他打了滿場,四十分鍾,但跟打沒打球沒太大關系。二十幾分鍾也還行吧。
陳路周下手更重,冷淡地瞧她,“你激我也沒用,沒第二次了。”
徐栀指著床頭散落的東西,眼神清澈地問:“那這些怎麼辦?”
陳路周緩緩收回手,瞥了一眼,開始撈過一旁的鞋開始穿,輕飄飄地說:“留著當個紀念吧。”
徐栀嗯了聲,指著那些東西說:“畢竟是陳路周用過的。”
等他穿好衣服,陳路周拿起手機塞進褲兜裡準備回寢室,徐栀正在裡面洗澡,浴室裡水聲哗哗落在地上,他面無表情地在廁所門口的牆上靠了好一會兒,心裡琢磨了半天,最後也沒等她出來就走了。
進電梯的時候,手機在兜裡震了下,他沒太在意,估摸時間,以為多半是微信運動,也沒看,抱著胳膊靠在梯壁上,隨手摁了G樓,期間又碰見那對小情侶,兩人也約莫是認出他,就用似曾相識的眼神掃了他一眼。
剛走出酒店門口,手機微信又響了一下,所以就掏出來隨意看了眼,結果,看到幾條之前的微信,腳步就停下來了,這個點是深夜,馬路上人也不少,偶有車輛劃過,陳路周冷清地站在路邊,低頭看著手機,耳邊鼓著風聲,他估摸時間,是他倆剛做完那會兒,他在洗澡的時候收到的。
徐栀:「之前答應你,給你花錢就要寫八千字小論文的,因為今晚開房的錢是我結的,朱仰起說你給,讓我找你報,估計你等會做完還是要回去睡,那我算你個鍾點房,折一下,我寫個幾百字,你將就著看一下,八千字小論文我以後再補行嗎?」
徐栀:「暑假的時候我其實跟你媽見過一面,但是一直沒告訴你,是因為那時候你要出國,你放心,她沒有對我說什麼重話,也沒有給我甩支票,也有點遺憾,你媽媽有點摳摳的,不過從言語間我覺得你媽媽很愛你,她每句話都在為你考慮,(具體內容如果你想了解,我可以寫進後續的八千字小論文裡),她說你一直都很乖,所有人對你都贊不絕口,說他們領養了一個好兒子,她當時驕傲的口氣,讓我想起來那句廣告詞,畢竟不是所有的牛奶都是特侖蘇,也不是所有人領養的兒子都跟陳路周一樣又拽又蘇。但是她說你臨出國那幾天在別墅當著幾個親戚朋友的面跟他們吵了一架,有些親戚就說了不好聽的話。然後你媽媽說我們之間的感情僅僅隻是衝動而已,你放心,這點我當場就反駁她了,反駁得她啞口無言,她當場氣得喝了兩杯咖啡錢都忘了給,不過後來回去想想,我們之間當時認識也不過是一個月而已,熱戀期確實容易衝動,我怕你是一時衝動,所以我從沒問過你能不能留下來,也怕我再煽風點火,或許你會因為一時衝動跟家裡鬧翻,因為我怕你過了這個勁頭,發現徐栀也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好的時候,你可能會後悔,畢竟我知道父母對我們的重要性,因為我很愛我爸爸,哪怕他挺平庸的,有時候也很懦弱,更何況你的父母都那麼優秀。所以暑假也不敢給你打電話,也不敢跟你說想你。我不想你為了我去賭,也不想親戚們說你是白眼狼。」
徐栀:「陳路周,你可能還不太了解我。但是我越是了解你,我就越不敢開口,因為你身上真的太幹淨了,沒有任何可以讓人詬病的東西。不過我覺得你腦子也是真的有點問題,我說小狗搖尾巴,你跟我說校董是你媽。」
徐栀:「用我爸的話來說,咱們的人生才走了四分之一,小時候吃奶的那股勁都還沒過去,談愛確實有點早,如果我隻是單純想跟你談個戀愛,我完全可以把話說得更漂亮一點,我承認那很浪漫,但我想跟你走的更遠一點。我始終覺得愛應該是讓人變得勇敢,無堅不摧,你暑假去看的那場展覽還記得嗎,其實後來咱倆分開後,我去看了,那個雕塑師已經把世界上最堅韌的愛意表達的淋漓盡致。」
徐栀:「我借此抒發一下,世界上如果隻有最後一朵玫瑰,我八十歲也會滾著輪椅為你衝在前頭。畢竟,我男朋友陳嬌嬌是個浪漫主義的小詩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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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這段說一下:
徐栀表白含蓄是因為還有幾個問題是她自己不能直接表達出來的,如果一講出來,就真的不太像她,所以剛剛一直在琢磨這段措辭,還有一部分內容是會從其他人的視角去告訴陳路周,徐栀自己說的這段是比較含蓄,這就是她的性格,要真的很直白,就會比較奇怪。
第76章 確定·心意(大修)
陳路周折回去的時候,房門關著,他沒房卡,於是,在走廊的牆上默默地靠了會兒。然後掏出手機給朱仰起打了個電話,當時其實他有點輕飄飄的,總有一種落不著實處的感覺,直到等他欠了吧唧的炫耀完,對面急赤白臉的咒罵聲才讓他的心稍微沾了邊兒,笑著說:“要不你再罵兩句?”
朱仰起一口精妙絕倫的國粹脫口就來,“草你妹啊,XXX,要不是我你他媽能泡到徐栀?趕緊把打車費給我報了,我他媽這會兒還賭在路上,我還以為你多搶手呢,追個人還要老子出手幫你,廢物。”
手機裡聲音簡直勢如破竹,如巨石炸裂,震得人耳窩子嗡嗡。陳路周下意識把手機往外拉了一下,側了側腦袋,笑了下,“行,賬單給我,掛了。”
剛把手機揣回兜裡,房間門“嘀嗒”輕輕轉了下,陳路周聽見聲音下意識回頭,徐栀正巧就把門打開了,掛著一頭湿淋淋的頭發,衣服已經穿回去了,站在燈光昏弱的房間門口,身影被襯得高挑修長,眼神也亮得剛被水浸過似的,澄淨地看著他,“朱仰起又敲詐你?”
陳路周進門就用腳把門勾上,後背抵上門板,一隻腳也曲著膝蓋踩著,懶散靠著,然後就低頭看著她,在細微的光末裡,不動聲色的打量她,那眼神裡,好像藏著一場江南要落不落的細雨,瞧著是晴空萬裡,可雲角處總壓著幾片沉沉的烏雲,總讓人不乏有些心有餘悸。
奇怪,距離剛才也才過去半小時而已,該冷卻得早已冷卻,可兩人瞧彼此的眼神裡,始終帶著一絲未盡興的湿潮氣,陳路周若有所思地將後腦勺抵上門背後,雙手環在胸前,眼神低睨著她,吊兒郎當又格外意味深長,“我媽沒給你錢,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徐栀手上還拿著毛巾,在擦頭發,“算不上失望,就是覺得,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呢,我都想好怎麼說了呢。”
“怎麼說?”他問。
她故意掰著指頭說:“我懷了陳路周的孩子,我打算把他生下來,赡養費加上各種精神損失費吧,您給這麼點肯定是不行的,多少再加點,以後孩子長大了,我要有剩的,再退給您。”
陳路周知道她在開玩笑,低頭笑了下,自然而然地抽過她手上的毛巾,伸手給人扯過來,徐栀以為他要幫她擦頭發就乖乖站著,結果,就看著他靠在門框上,無動於衷地看著她,然後一言不發地將毛巾擰做一股繩,那眼神裡有種嚴刑拷打的深意,徐栀頓覺不對,轉身要跑,陳路周眼疾手快地把人勾回來,然後也沒顧上使毛巾,給人扣在懷裡,陳路周從後背抱著她,一手勾著她的腰,一手去勾她的臉,腦袋側在她的耳邊,皮笑肉不笑地掐著她的兩頰咬牙說:“就喜歡玩我是吧?你倒是能忍,因為我媽一句話,三個月不給我打一個電話,真想過我嗎?”
被他這麼抱著,整個人都燒得慌,心跳有點不受控制,徐栀耳蝸發燙,她忍不住躲了下,“你老掐我臉幹嘛啊,而且,你要真想我,也就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你說我菜,我還敢打?”陳路周頭抵在她肩上,手還在掐她的臉,給人掰過來,看著自己說,“那為什麼剛剛不說,非要等現在說?”
徐栀嘴撅著,被他捏的,眼神低垂看著那張臉,除了清心寡欲還是清心寡欲,眉峰像冷冰冰的劍鞘,眼皮輕抬著,“我要說完了,你肯定不會跟我做了。”
陳路周對她的答案不置可否,慢慢地抬起頭,靠回去,仍是一副諱莫如深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半晌。最後直白又冷冷地問了句——
“你是不是第一次見到我就想上我?”
“我要說不是,你可能也不信,但真不是。第一次見你那天下午,我比較想認識你媽,其實當時抱著一種你媽可能是我媽的想法,對你的感覺更多隻是親切。怎麼可能會對親切的大哥哥產生這種想法呢。對吧,我當時很尊敬你的。”口氣相當誠懇,她從來都擅長敷衍的話誠懇說。
陳路周無語地看著她,尋思著哦了聲,黑黢黢的眼仁看著不近人情卻頗有撩雲撥雨的意思,然後順著她的話饒有興趣地往下扯:“那是什麼時候對‘親切的大哥哥’產生這種不尊敬的想法?”
徐栀拿過他手上的毛巾,擦了擦,想了半天,如實說:“錄節目之後。”
陳路周懶散地靠在門上,抱著胳膊,耐著性子靜靜地看她,等下文。
在那之前,徐栀的想法還是很單純,碰見這麼一個人,泡他或者被他泡,結果無非都是那兩個。兩人之間頂多也就是曖昧,然而放煙火的時候,徐栀要親他,陳路周躲了,徐栀也知道他估計不會跟她做太出格的事情。
陳路周的冷淡克制,她早就領教過了,包括那晚,他們班女生跟他想靠近又不敢靠近,也知道這人平時跟女生應該挺保持距離的,可偏就這種分寸感,挺撓人的。
那天晚上,徐栀沒忍住好奇,就回去搜了他的名字,才發現,陳路周這個名字早就被人搜了幾萬次,而且檢索出來的相關信息很多,各種貼吧論壇上都會有人提到他的名字——
「我問了市一中的陳路周,這題就隻能代入法,微積分中值定理不能用,如果用了導函數,就得先證明這個函數的存在,等於預設這個題幹已經成立,他說不行。」【競賽吧】
「在競賽考場碰見市一中的陳路周了,他真的好帥,就坐我後面,我們班男生還過去搭訕了,一幫人圍著他問題目,他脾氣挺好的,因為那道題我們班糾結很久了,來一個問一個,他講了三遍,最後直接跟一個男生加了微信,拉了個群,就把解法發在群裡了。我們班好幾個女生都悄悄混進群裡了,不過都不敢私加他,他好像很少加別學校的女生,不過我們還是聊了兩句,他眼神真的好幹淨,看誰都正兒八經的,沒有多餘的打量。我們問他市一中的競賽班是不是學微積分了,他笑笑說沒有,蔣老師不建議他們這麼卷。」【附中吧】
底下樓蓋了百來層:「哈哈,路草是看女生在不好意思說吧。蔣老師的原話可不是這麼說的,老蔣說的是,我不建議你們高中就壯陽。我們當時那個競賽班都是男生,老蔣說話很直接的。」
「路草這分寸感真是無人能敵。」有人回復。
……
然而,緊跟著,徐栀就刷到一條詞條,陳路周說谷妍胸大,其實挺震撼的,但說到底,陳路周分寸感再好,也是男生,怎麼可能沒有那方面的想法,可他對自己總是發乎情止於禮,冷冷淡淡的。
所以她總是想在身體上去佔領他。
徐栀換了條毛巾在擦,擦完最後站在廁所的鏡子前把頭發包起來,想了想冠冕堂皇地說:“是出於對您這具年輕充滿活力的身軀的尊敬。”
“……”
陳路周靠在廁所門框上無所事事地看她,也挺禮貌淡淡回了句:“謝您。”
“您不解釋下?”徐栀回頭看他,京腔上癮了,但此情此景聽著莫名陰陽怪氣。
陳路周笑了下,腔調倒是跟她一致,“解釋什麼,您不是不吃醋嗎?”
徐栀不置一詞,自顧自整理腦袋上毛巾,包好。
陳路周走過去,在她旁邊的洗手池靠著,低頭笑著看她,還是解釋了一句,“我高中三年都沒跟她說過一句話,什麼看流星啊,省下早餐錢帶人去溜冰這種事我也沒幹過,要不是朱仰起跟她一個班,我指不定聽見這個名字都不知道是誰,你說我說沒說過她胸大?“
洋腔怪調。
徐栀瞥他一眼,說:“你還記得咱倆第一次見面,當時你住他樓下,你媽在訓你,認為你高考考砸了,要送你出國。我其實一開始不太敢接近你,我怕你跟他一樣,考砸了就怨怨艾艾,看別人考得不錯心裡不舒服,我那時候覺得十八、九歲的男孩子真的沒勁透了,除了會做題,其他什麼也不會。所以,咱倆那時候聊那麼多,我很少跟你聊學校和成績。後來跟你接觸久了,我才知道原來不是十八、九歲的男孩子都這麼沒勁。他來找我,說自己最近復習不進去,我沒告訴你,是之前江餘的事你也沒在意,更何況是談胥。談胥跟江餘之間怎麼也隔著百八十個朱仰起吧,我以為你不會介意,而且我之前跟你解釋過那麼多遍了。”
陳路周為他好兄弟爭了一口氣,要笑不笑地接了句:“我怎麼覺得朱仰起比江餘帥啊?”
“是嗎?你確定你對朱仰起沒有濾鏡?”
他笑了下,人靠著,手又去掐她兩頰,幹淨溫熱的手掌罩著她半張臉,居然拿上喬了,“算了,之前沒確定關系,我也不想跟你扯了,但現在確定關系了,如果他還來找你,你怎麼做?”
徐栀想了想說,“我男朋友是國家一級醋精,不好哄第一名,要不你找他先聊聊?”
陳路周松了手,勉強哼了聲,“有這覺悟就行。”
“……”
“嗯,對你們江部長也這個標準。”醋精出去之前天理昭昭地補了句。
……
屋內仍舊沒有開燈,黯沉沉的,就亮著床頭一盞暈黃色的閱讀燈,堪堪照著剛才被他們折騰得凌亂不堪的床頭,床頭櫃上還散落著幾片剛剛沒用完的東西。
徐栀頭發也沒吹幹,就跟出去,陳路周已經在沙發上坐下了,嘴裡還哼著歌。
是那首小雨天氣,轉頭見她跟出來,就沒哼了,這會兒真確定關系了,被攪了一晚上七上八下的那顆心,突然落了地,反倒有點不太適應,也可能是剛做完,在某些事情落定之後,體內那股浪潮餘韻突然湧出來,陳路周都沒太看她,側著臉一直一言不發地看著窗外,也不哼歌了,似乎就不想讓她看出自己被哄好了。
窗簾敞了一條細細縫,窗戶沒關,有風一陣陣湧進來,隱隱還能聽見樓下有人在ktv唱歌,間或調不成調如泣如訴著,間或鬼哭狼嚎地叫人心驚肉跳。兩人彼此在空氣中偶爾對視一眼,又不動聲色地別開,仿佛第一次接吻那晚,隻不過再也沒有孜孜不倦的蟬聲能壓下這股青澀勁兒,氣氛變得格外沉默而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