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抓周隨的手,卻在下一秒被周隨避了開來。
「怎麼了,隨哥?你生氣了嗎?」
周雯眼淚汪汪:「對不起嘛~下次你去工作我絕對不鬧小脾氣。」
空氣靜默了幾秒,周隨抬頭。
「你手機裡面,有宋聽的聯系方式嗎?」
氣氛驟然僵硬了下來。
周雯臉色變了又變,紅了又白:「什麼啊?宋聽是誰啊?
「我們都快結婚了,哪裡冒出來個女人?!」
周隨愣住了,他斂了眉:「你不認識宋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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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麼要認識一個勾引我未婚夫的人啊!」周雯穿著婚紗氣急了,「我今天早上就聽到你念她的名字了!你怎麼回事周隨!」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周隨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袖子,開口:
「雯雯。我和你說過吧?我不可能和你真的結婚。
「這不過就是走個形式。」
「為什麼?!你不是說後天就去領證嗎?!你不是答應我了嗎?」
「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你回國的時候我不就帶你見過宋聽嗎?」
周圍的銷售們臉色變了又變,他們對這種大客戶轉家庭倫理劇的劇情接受得非常好。
周雯有些氣急敗壞:「我怎麼不記得我見過那個小狐狸精?!
「周隨我告訴你,如果讓我發現你在外面有人我就真的會找人把她——」
周隨直起了身,他站了起來,打開電話按了 1。
那是緊急聯系人的號碼。
那一直是我的位置。
「雯雯,你永遠是我的妹妹,而我的合法妻子,隻能是宋聽。」
他等待著電話那端被人接起。
提示音的聲音響了一會兒,而在接通的一瞬間。
周雯的電話響了。
鈴聲在安靜如雞的大廳裡面突兀地響了起來。
周雯也愣住了,她隨後有幾分好笑地開口:「隨哥,你還這麼喜歡和我開玩笑。」
周隨待在原地,像是完全被凍住了似的。
他瞳孔猛地一縮,他不可置信地重新操作了一番。
掛斷、撥打。
依舊是周雯的電話鈴聲。
他有幾分慌了神,三兩下出了婚紗店。
他開車的方向,是醫院。
那間小小的、充滿了消毒水味道的病房。
月光灑落,屋裡什麼都沒剩下。
6
周隨在醫院門口停了車。
他眸底有些慌亂,攥著方向盤的手上青筋暴起。
下車後走得飛快。
電梯上了頂樓,我的病房在最裡面。
走廊裡面放著電視機,是時事新聞。
周隨三步並作兩步邁入病房。
刺激的消毒水味道幾乎在頃刻之間包圍了他。
耳鳴聲音突兀地將他籠罩,他似乎覺得面前這一切都是在做夢——
空無一人。
沒有宋聽,沒有儀器,沒有戒指。
房間裡面黑黢黢的,像是人已經睡著了、
他兩三步上前,抬手去摸床:「宋聽,你別裝了,累不累啊——」
空的。
手埋進了醫院的被子,那床上空無一人。
「……宋聽?」
周隨,在呼喚一個不存在的人。
路過的護士疑惑地上前問了問:「先生,你找誰啊?」
周隨仿若大夢初醒地轉頭,語氣是止不住地顫抖:「宋聽,轉院了嗎?
「她不是在這裡接受治療嗎?我來這裡……」
周隨話還沒說完,就沾了幾分哽咽。
也對,我患病的一年多裡,他甚至沒來過醫院。
「宋聽?」
小護士有幾分疑惑地翻著手上的記錄。
「特護沒有叫宋聽的病人。
「您是不是找錯了?」
周隨怔在原地,眉頭緊皺。
我看不懂他在想什麼。
「不……不可能的。」周隨罕見地慌了神,「怎麼可能不在,你再找找,你再找找。」
「確實沒有,沒有姓宋的病人。」
「她裝的,對,一定是裝的,她根本沒病。」
看著周隨喃喃自語,小護士後退了兩步,趕忙去叫了護士長。
周隨在下一秒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猛地抬頭看向了牆上的電視——
新聞頻道報道重播著三天前的信息。
來自國際體壇——
【宋聽 23 歲世界斯諾克巡回賽奪冠。
【——與未婚夫徐惘定情賽場!】
頃刻之間,有一股異常強大的吸力,將我往電視採訪中笑容如花的「宋聽」那裡送了過去。
那是我,我很確信。
但徐惘是誰?
7
我擁有系統之後,一直很好奇。
當一個人真正面對倒流的時間之後,他會做什麼?
為自己將要失去的東西發瘋。還是慶幸自己終於能改變過去?
我坐在臺球廳中,聽著球的碰撞聲音。
「醒了?」
是徐惘的聲音,帶著幾分調笑,「來兩杆試試?」
我曾見過徐惘。
很多地方、很多時候,周隨沒有發跡之前,他就是海城有名的公子哥。
我和他遙遙對視過幾眼,但每每對視,都是偏頭的時候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他的目光。
我有些怔愣,沒說話。
徐惘突然湊近,給我揉揉臉:「很累嗎?」
旁邊的幾人很快開腔:
「嫂子就別了吧,我可不敢和她這個臺球國手打。」
「嫂子嫂子,最近出了件大事,你知道嗎?」
我抬了抬眸子。
「周隨……你知道吧,就是惘哥那個競爭對手,居然開了個新聞發布會,說婚約作廢。」
徐惘坐了下來,揉著我的手。
我的手上有很多老繭,都是打臺球日積月累造就的。
他的力道不輕不重,整個人冷冽的氣質在碰到我之後像是突然變成了春水。
徐惘補充道:「他今天早上,才宣布和未婚妻的婚訊。」
我低著頭思考著。
和周雯的婚約作廢。
為什麼?
完全不認識的人、完全不熟悉的身份——
這一切就像是我剛穿過來時候的情形。
那麼系統呢?
我福至心靈,猛地看向一旁的徐惘——
他的眸子黑沉,看著我的表情似乎是笑。
又帶著幾分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揶揄。
但眼底流光溢彩的數據流轉,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
徐惘,就是系統。
系統,是這個世界唯一站在我這邊的。
8
時針往回撥的第三天,是斯諾克決賽。
周隨在周雯旁邊醒了過來。
他在過去的兩天裡和周雯解除婚約,也吵了架。
但沒有任何用,一切在凌晨歸零,回到原點。
周雯依舊會黏著他,就像他們一直如此濃情蜜意。
——這都是聽徐惘說的。
煙的火光在透明的煙灰缸中摁滅,徐惘倚著沙發懶懶地笑著:
「我以為你會問我。」
「問你什麼?」
「比如我和誰交換了,你為什麼能有這次機會。」
我用巧克力粉擦著球杆,抬手給出一杆。
「是有想問的。
「你一直都是徐惘嗎?他以前不像你這樣。」
他起了身,有幾分不滿地架杆擊球:「劇透犯規。」
黑球在下一秒被徐惘不小心碰掉。
我笑:「你又輸了。」
徐惘把球杆扔在一旁:「你們人類的東西真難玩。」
「很好玩啊,球被撞擊落袋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一聲悶悶的槍響。」
還沒等徐惘說什麼,他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屏幕上【周隨】兩個字像是嘲弄。
徐惘懶懶地撐著腦袋:「這兩天他打了有幾百個電話吧?他這麼闲嗎?」
我眨眨眼睛,接聽,然後打開了免提。
「喂?宋聽?」
「我是。」
我舉著手機,抬眼看著徐惘剛剛調出來的世界畫面轉播。
畫面裡的周隨在聽到我聲音後猛地一下站了起來。
他的臉甚至因為激動而泛起了紅色:「我是……我是周隨。
「你記得我嗎?」
我捻了捻手指,語氣不鹹不淡:「記得,當然記得。」
「我就說你不會忘記我,我……我和周雯——」
「你不是阿惘的合作伙伴嗎?需要我把電話給他嗎?」
轉播畫面裡面的人完全僵住了,他愣愣地抬了手,像是不可置信地看著手機屏幕。
那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像是將他整個人都框了進去。
他半晌沒說話:「你在和我開玩笑?」
「我們的關系還沒有熟到那個地步,周先生。」
「你……」周隨的眸子溢出慌亂,「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不對。」
我將手機遞給徐惘。
徐惘挑眉朝我笑了笑,然後冷淡開口:「有什麼事情嗎?」
電話那頭安靜了下來。
然後被掛斷。
轉播畫面中,像是有什麼東西一寸寸將周隨壓垮。
他跌坐在地上,眼底慘紅一片。
半晌,喉嚨裡溢出一聲低笑。
「不對……這應該是宋聽和我說的,是系統。
「……一定是系統。
「她怎麼可能不愛我呢?她是不是有別的任務了?她不是為了救我來的嗎?」
他坐在床邊,旁邊是被翻遍了的相冊。
空白的相片被胡亂翻出,塵封的相冊根本拼不出來一張我的照片——
我和他就沒有什麼照片。
和周雯比起來,我並不上鏡。
唯一一張還是在某個宴會上的合照。
那麼多人,少一個也不會被發現的。
至於那張隻有我們兩個人的照片,不知道早就被他扔到哪了。
我皺了皺眉,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當年他和我說的。
他說要是有一天,我不見了,他翻遍整個世界都會把我找回來。
我是為了他留下的,所以他會為我負責。
「負責?」徐惘冷不丁開口,「看你病入膏肓,他手指縫裡漏一點就夠救你的命,卻連醫藥費都不舍得不給你。
「還真是夠負責的。」
他冷笑一聲,眼裡都是諷刺。
我失笑:「你又讀心。」
徐惘自知理虧,偏頭不再說話。
我背起了旁邊的臺球杆袋。
「走啦~今天應該是我要拿冠軍的日子。」
9
我早就知道,徐惘不會放過周隨的。
我不知道系統和誰做了交易。
但我眼前的徐惘常常會展現出和系統完全不一樣的樣子。
我總覺得,系統像是有了感情。
時間回溯到周雯回國的那天,快要以為「宋聽」隻是他的一場夢的周隨。
終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在他的辦公桌上面,看到了我的離婚協議。
落款很早,宋聽兩個字龍飛鳳舞地寫在上面。
還夾著那個我以為早就丟了的照片,隻剩下周隨的那一半。
聽徐惘說。
周隨開始找我了。
他徹徹底底確定了那不是他神經錯亂時的一場夢。
是真的有一個叫宋聽的人出現在過他的生命裡,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一點點證據都沒舍得留下。
事實如果不能讓人接受,人就會自己騙自己。
可周隨,又是個疑心病過重的人。
他隻要碰到一點點真相,就絕對不會放手。
說真的,看著自己一點點變年輕真是一個非常新奇的感受。
同樣,遇見周隨的時候也是。
臺球廳裡。
他看著我,沉默了片刻,笑了出來。
他朝我伸出手:「宋聽,找到你了。」
「周總。」
「你不認識我嗎?」
「不認識。」
周隨盯著我的手,半晌突兀露出了一個笑容:「宋聽,你撒謊的樣子還是沒變。」
他指著我的手,手指下意識蜷縮彎曲,一齊縮在了手心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