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延無語,但又不能拿她怎麼樣,隻好拎著外套搭到肩上,先一步往外走了。
出了院子,他還是在門口停了下來。
這深更半夜黑燈瞎火的,小姑娘出點事他可擔待不起,尤其這小姑娘長得還挺好看,出事幾率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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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出於安全考慮,陸星延沒有用手機叫車。
兩人走到主路邊,等出租。
春夜風很溫柔,路燈泛著暖黃光暈,兩人站在路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陸星延沒有去過匯澤。
匯澤其實也是一個美食很多的地方,沈星若難得多開尊口,和他講了匯澤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又把自己記憶裡的具體地址都和他說了一遍。
怕他這個金魚腦記不下來,還說自己會給他發微信。
氣氛本來很友好,可陸星延總愛突發奇想提一些破壞氣氛的話題。
“你很喜歡匯澤啊。那你轉學到這邊,是不是你爸爸要結婚,你準後媽和拖油瓶明裡暗裡把你逼過來的?”
“……”
“你閉嘴吧,我自己要來的。”
劇情不如他想象中悽慘,但沈星若一瞬間就沒了說話的興致。
好在很快來了出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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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上車,陸星延還不自知,剛花了錢,又想為雙倍生活費掙扎一下,再勸點什麼,忽然發現沈星若已經戴上了耳機。
一路無話。
到落星湖後,沈星若先於陸星延掃了下出租車司機的二維碼,準備付款。
可手機提示:餘額不足。
“陸星延,你付一下,或者轉三十塊給我,剛剛買完單,手機裡沒錢了。”
陸星延付了。
但總覺得沈星若的話很奇怪。
下車後,他忽然問:“你買什麼單?”
“就剛剛的火鍋……”沈星若察覺出不對,“我上洗手間的時候買了單,四百五十三,怎麼了。”
陸星延面無表情,“我也買了一次單,四百五,她可能是嫉妒你漂亮,沒給你抹零。”
第十九章
兩人到家的時候,裴月也剛回來不久。
見三樓沒聲響也沒光亮, 裴月還以為他倆早就睡了, 這會正把一樓落地窗處的燈光調到最亮, 然後舉著自拍杆, 拍她做了一天的新發型。
陸星延和沈星若進門, 光源處就傳來“咔擦”一聲。
沈星若怔了怔,回神打了聲招呼。
陸星延則是無語到想翻白眼, 停在玄關處換鞋,頭都沒往裴月的方向偏一下。
裴月心理素質絕佳,絲毫沒有覺得尷尬,收起自拍杆, 就很自然地做出一副驚訝的表情,“你倆怎麼才回,我還以為你們已經睡了呢。”
“出去吃飯了。”
陸星延懶懶應聲。
“吃什麼了?”
“……”
“……”
陸星延和沈星若皆是沉默。
兩個未成年人坐在露天小木桌邊吃了一頓價值903塊的火鍋,仿佛不是什麼值得拿出來反復提及的光榮事跡。
好在裴月也並沒有真的很關心他倆吃了什麼。
明天還要去匯澤, 她又起了別的話頭, 說了幾句,然後讓兩人趕緊上樓睡覺。
上樓梯時,陸星延特意落後幾步,等沈星若走過轉角,他往後望了眼。
裴月正在衝他擠眉弄眼。
他伸出根手指,擺了擺。
裴月嘆氣。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沒辦法, 她也算是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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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陸星延洗漱完,頂著睡得亂七八糟的雞窩頭,下樓吃早餐。
他剛推開房門,就見沈星若背著書包往樓梯口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腦補的惡毒繼母拖油瓶故事背景過於真實,看到沈星若瘦削的背影,陸星延覺得,她真是沈德瑞拉本拉了。
他沒忍住,“喂”了聲。
沈星若回頭。
他還挺注意形象,撥了撥頭發,才松松垮垮倚在門邊,問:“你拿著書包去哪?”
“圖書館,”頓了頓,沈星若補上一句,“然後回學校。”
大約是早上起來腦子不大清醒,本來就比較次的語言組織能力更是down到谷底,他明明想說點什麼,但還是隻能擺出一張“哦我隻是隨便問一下你不用回答得這麼詳細”的冷漠臉——目送沈德瑞拉小姐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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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陸星延和裴月坐上了前往匯澤的高鐵。
比起候機兩小時,下車再坐一小時到市區,還有極高延誤風險的飛機,來往匯澤僅有一小時車程的高鐵顯然更為便捷。
陸山工作忙,本來是打算回星城,和老婆兒子一起去參加婚禮,但一時沒走得開,隻能婚禮當天直接從雲城飛往匯澤了。
沈光耀這是二婚,加上自己本身是藝術家,所以婚禮不宜盛大鋪張,不然就崩了視金錢名利如糞土的高雅人設。
男方除了一個沒到場的女兒,連九曲十八彎的遠方親戚都沒一個,女方家親戚也來得很少。
所有的親朋好友加起來,也不足五十人。
婚禮排場雖小,但細節處都安排得精致周到。
陸山一家早一個月就收到了沈光耀親手繪制的婚禮請柬,到了匯澤,更有專車早早侯在出站口,將人接至酒店妥帖安置。
匯澤是個好地方,山水靈秀,生活安逸。
即便開發商們將每座城市都築成大同小異的長方體合集,但走進匯澤,還是能明顯感覺到,這裡的生活節奏比星城要慢上幾個節拍。
婚禮在第二天早上,地址是君逸旗下的某家酒店。
沈光耀到底是正兒八經的藝術家,四十多的人了,還挺懂浪漫,包了酒店大半層,辦草坪婚禮。
陸星延其實很不喜歡跟著父母出席這種場合。
因為每至這種場合,小孩似乎都要被當成炫耀的資本或是你來我往客套的借口被人參觀誇獎。
陸星延不會念書,裴月和陸山自然就連他讀文讀理都不會多提一句。
來往交談的也都是人精,你不主動提,那肯定是不值一提。
再加上他看起來也不是脾氣很好的樣子,這些叔叔阿姨們隻好逮著“你家陸星延長得可真高!”“你家陸星延長得可真帥!”來來回回地誇。
聽多了,陸星延的靈魂深處就多了一個疑問——除了高帥,我是沒優點了?
等待新人入場間歇,陸星延還很沒逼數地問了下裴月。
裴月很欣慰地感嘆道:“兒子,雖然你沒什麼優點,但你還挺有自知之明啊。”
親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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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新人入場。
黑西裝配白婚紗,身後還跟了兩個小花童,旁邊則是禮儀小姐們列成兩排夾道撒花——畢竟男方四十多女方三十多,這個年紀想找幾個未婚朋友當伴郎伴娘,實在太難了。
陸星延上一次見沈光耀還是三年前,那會沈光耀來星城辦畫展,順道去了趟他家。
那時沈光耀也像今天這般儒雅斯文,一看就是個有文化的人,可儒雅斯文之外,當時他還有種藝術家獨有的頹廢憂鬱氣質。
現在,這種頹廢憂鬱已經一掃而空了。
女方看上去很是溫婉,容貌秀麗,顏值在三四十歲這個年齡段,也算得上比較高了,隻是比起沈星若的媽媽宋青照,也就差了十萬八千倍。
——但這並不妨礙一對新人挽著手,笑得甜蜜溫暖。
婚禮配樂是一首小眾鋼琴曲。
兩人往前走,玫瑰嬌豔,百合純潔,兩色花瓣混在一起一路拋灑,畫面看起來既幸福又浪漫。
陸星延坐在婚禮現場,腦海中頻頻閃過沈星若說“不去”時的漠然神情。
大約是沈星若的抵觸情緒太過明顯,連帶著他,也很難感同身受這份浪漫了。
婚禮很快進行到了新人交換戒指宣誓擁吻的環節。
陸星延真沒興趣看一對加起來快八十歲的人肉麻兮兮親親熱熱,眼神一晃,往場外瞥。
忽地,他打呵欠的動作一頓。
“欸,你幹什麼陸星延!快給我坐下!”
裴月拉了拉陸星延的袖子,壓低聲音訓斥。
陸星延恍若未聞,“我去下洗手間。”
“你憋一下會死?!”
“會。”
他起身。
陸星延的離座略顯突兀,不少人都跟著望了過去。
他沒在意旁人目光,隻拉住沈星若的手腕往旁邊角落裡拖。
沈星若全程都面無表情,被拖得往後踉跄也沒企圖站穩,還是陸星延扶了把,將她按在牆上,她才站直了。
可她的目光還在往花路盡頭看。
陸星延單手撐牆,舔了舔後牙槽,問:“你想幹什麼?”
沈星若沉默。
“你清醒點,你現在鬧一場你爸面子往哪擱,他一怒之下把財產都留給後媽和拖油瓶,連幅畫都不給你剩怎麼辦?”
沈星若收回目光,“我沒想鬧。”
陸星延被哽住了。
沈星若又說:“我媽媽的財產都是我的,另外他婚前已經將名下六套房產中的四套轉到了我的名下,保險、信託的收益人也是我,想給那對母子留財產,恐怕得等他多畫幾幅畫,多找些人捧他臭腳,再死得離奇點才有升值空間了。”
“……”
爸爸結婚詛咒他死得離奇點,這仇也是不小。
陸星延緩了緩神,又問:“你不是說不來?你爸爸昨晚聽說你真的不來,還挺失落的。”
沈星若漠然,“失落什麼,現在不也開開心心結婚麼,笑得和返老還童似的。”
“……”
“你是真的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