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邊有雙明顯平底鞋,明顯為她而備,她慢慢趿上鞋子,一瘸一拐地往外探了探——
岑森不見了。
之前被鎖兩天的陰影還在心頭揮之不去,季明舒下意識走到房門前擰了擰把手。
下一秒,房門開了。
周佳恆還站在門外。
見她醒來,周佳恆溫和地笑了笑,又略略鞠躬,恭敬道:“夫人好,今晚洛桑學院訪問團抵京交流,岑總必須出席,他特地吩咐我在這邊等您。”
季明舒”噢“了聲,想起繃帶,又問了句,“他的手……”
“岑總的傷口剛剛好像崩開了,但已經換過藥,沒有大礙。”
季明舒點點頭,扶著門框,不知在想什麼,好半晌說了句,“那你送我回去吧。”
周佳恆不意外地應了聲“好”。
季明舒回頭拎上包包高跟,等上了車才補充,“送我回星港國際。”
“……?”
周佳恆唇角僵了僵,忘了接話。
帝都的夜晚光影明滅,流燈簌簌。
保時捷和拖延時間般,花了一個小時才緩慢行駛至星港國際。
還未下車,季明舒就收到岑森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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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森:【還不回家嗎?】
季明舒沒理,從後視鏡看了眼周佳恆。
周佳恆早就鍛煉出了滾刀肉的本事,這會兒眼觀鼻鼻觀心,熟練地躲避著,不與她對視。
又有消息進來。
岑森:【碎掉的燈已經重新下了訂單,這兩日會到。】
季明舒很高冷地回了個“嗯”字。
岑森:【絲巾明天給你送過去。】
仍是高冷的一個“嗯”。
過了半晌,岑森終於發來條語音,問出最為關鍵的一句,“我的手打字不太方便,明舒,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
季明舒:【不知道。】
季明舒:【合理懷疑你在賣慘。】
第47章
季明舒質疑完,就見岑森的對話框上方,一會兒出現“對方正在輸入中”,一會兒又出現“對方正在說話中”,可這麼來回變幻好半天,最後岑森也隻回出一串長長的省略號。
季明舒隻好將其默認為無話可說,認罪伏法。
她收了手機,徑直下車,周佳恆這耳報神倒很乖覺,也立馬跟著下了車,比在岑森眼前還要恭謹殷勤,搶著幫她拎包拎鞋,還在前頭開路送她上樓。
她進屋前,周佳恆還補充了句,“夫人什麼時候想回家了,直接給我打電話就好,我二十四小時隨時待命。”
季明舒皮笑肉不笑,揚手拜拜,毫不留情地合上了房門。
周佳恆閉了閉眼,又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這個點,谷開陽還在他們那周扒皮雜志社加班。
季明舒在門口換完拖鞋,哼著歌一瘸一拐進了浴室,心情莫名愉悅。
當她腦補出岑森被揭穿賣慘無言以對的樣子,心情就更愉悅了。
隻不過往化妝棉上擠卸妝油時,季明舒不知想到什麼,忽地抬眸,定睛看向鏡子。
奇怪。
谷開陽的口紅是過期了嗎?
為什麼今天脫色脫得這麼快?
念頭不過一瞬,她也沒有深思,很快又繼續哼歌卸妝。
之後幾天,季明舒腳傷未愈,行動不甚方便,但她心情一直保持在一個十分愉悅的狀態,工作效率也高。
她在家參考岑森的思路更改了秀場觀眾區的設計方案,還日日趕往酒店,緊跟秀場的實景搭建進度。
這幾天她見誰都是笑眯眯的,親切有加,就連蔣純謊報最新體重被隔屏抓包,她也溫柔地表示理解。
季明舒:【唐之洲都不嫌棄,那你偶爾放縱一下也沒關系,女孩子瘦成一把骷髏也不美觀。】
蔣純:【……?】
當初季明舒那番“喜歡你時你是寶,嫌棄你時你就是個臭小胖子”的真知灼見還言猶在耳,蔣純根本就不相信她能說出什麼真情實感的“偶爾放縱論”。
這會兒她的溫言軟語在蔣純腦子裡拐了好幾道彎,直接就變成了新發明的某種反向鞭策戰略。
蔣純顫了顫心肝兒,連忙擺出一百八十度伏地的誠懇認錯姿態。
蔣純:【我錯了,我無條件向組織承認錯誤tvt!還請公主殿下寬恕嗚嗚嗚!】
蔣純:【過段時間chrischou大秀,我一定在愛馬仕裡塞滿小錢錢,偷渡出來養我們尊貴的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受苦了!!!】
季明舒:【不用。】
回完這句,她託著腮,笑眯眯地看了眼周佳恆送來一排橘色盒子,手指還不自覺地在腮邊敲了敲。
半個月後,chrischou早春大秀在帝都華亭路的君逸華章酒店如期舉行。
開秀當天,酒店門口名流穿梭,豪車雲集,記者在外蹲守,閃光燈和咔嚓聲此起彼伏。
昨日彩排,季明舒就全程在場,根據模特走位還有chrischou的意見,對整個秀場做了最後的細節調整。深夜累到不行,她還和工作人員們一起去吃了頓宵夜,相互交流經驗。
其實兩年前chrischou的米蘭首秀也是出自季明舒之手,隻是那會兒chrischou辦秀還沒有這麼高的規格,他本人也沒大牌到能請季明舒全程參與秀場布景。
印象中,季明舒隻去看了趟場地出了份設計圖,就沒再多加操心。
說實話,兩年前那種天馬行空出設計圖的感覺,和這種全程參與設計看著秀場落成的感覺完全不同。
她以前很高高在上,隻需要想,不需要考慮別人怎麼去將她的想象付諸實踐。
這兩年間,很多人誇過chrischou米蘭首秀的服設作品和秀場設計,她也會理所應當應承這份誇獎,覺得屏幕上的一切華美展現都是chrischou和她兩個人的功勞。
但當她親自參與其中,她才知道一場秀的成功,背後到底包含了多少人的精心設計和默默努力。
開秀之前有四十分鍾左右的social時間,名媛明星,編輯買手,還有時尚達人們都陸續到場,在媒體訪問區籤名拍照,接受採訪。
距離開秀還有五分鍾的時候,有中英交替的廣播提醒各位賓客提前入座。
季明舒和chrischou來了個givefive,才拿上手包,從後臺匆匆走往自己座位。
她看秀歷來都坐前排,這回自己親自參與秀場設計,倒在pr安排座位時主動挑了個三排之後的角落入座,說是想看看後排的觀秀效果。
蔣純也在這排,隻不過兩人中間隔了好幾個位置,季明舒剛想和她打招呼,就有一道高大身影阻隔了她的視線。
她稍稍一頓,抬眼看——
竟是岑森。
岑森整理衣襟落座,還帶幾分紳士的矜貴,後排角落愣是被他坐出了繼承皇位的尊貴之感。
季明舒下意識問了句,“你怎麼來了?”
“我的酒店,我來看看有什麼問題。”
“……”
那自然是沒什麼問題。
隻不過他這種辦公都不聯網的上世紀老古董看得懂時裝秀麼,瞎湊什麼熱鬧。
最搞笑的是他竟然還一本正經地戴了副金絲邊眼鏡,這怕是辦公室的文件還沒看完就直接過來了吧。
季明舒從上至下打量著他,目光又很自然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等等,都半個月了,還纏著紗布……?
合著他賣個慘還沒完了?就算骨折都該好了吧?
季明舒剛想說點什麼,秀場卻已進入最後十秒的倒計時,“ten,nine,eight……”
當倒計時來到“one”時,音樂適時響起,沉浸式影像裝置變幻出鎏金光彩,金色小人在眾人頭頂一點一點跳躍,最後變成一架金色的小飛機穿越led大屏,在正中以尾跡雲的形態勾勒出chrischou的英文logo,還有環繞立體的美式女聲簡潔報出一句,“welechrischou。”
時裝秀和名流晚宴電視節目都不一樣,沒有主持人,也沒有開場白致辭。
logo顯現完,又以碎金形式漸漸消失於屏幕正中,緊隨其後的便是動感鼓點和愈加明快的音樂節奏。
在變幻的音樂聲中,追光燈落在開秀的知名國模身上,模特踩著琴梯,面無表情往前走。
——沒想到坐在後排,觀秀體驗也很好。
季明舒在心底暗暗比了個“耶”,提心吊膽多日,此刻也終於松了口氣。
岑森也適時點評一句,“不錯。”
季明舒瞥他一眼。
不錯什麼不錯,看得懂嗎他。
岑森還真看懂了,他慢條斯理道:“你設計的舞臺和這位設計師的作品,讓我想起了九十年代曾拍出近千萬天價的一副油畫作品。那幅作品叫《紙醉金迷》,屬於抽象表現主義,畫面非常簡單,主要是用線條和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