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和我...”
她始終說不出這錐心刺骨的兩個字。
“不算分手。”沈括面無表情地說:“因為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什、什麼沒有在一起?”
他嘴角扯出一抹輕薄的笑,用力捏住她的下颌,冷聲道:“你還沒想明白嗎,我隻是在利用你,報復陸臻,報復你們陸家。”
陸嫣傻了:“你...你在說什麼啊。”
“現在他死了,我收手,這是你的幸運,知道嗎。”
陸嫣用力掙開了他的手,激動地說:“沈括,你當我傻是不是,我陸嫣就算再笨,也不會蠢到相信你的話。”
她還不至於笨到…感受不出一個人對自己的真心或假意。
沈括立刻摸出手機,按下了一個號碼——
“陸臻,我,沈括。”
陸嫣心一緊,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麼。
他冷笑著,繼續說:“你妹妹陸嫣現在在我身邊...”
“你他媽大晚上講什麼鬼話!”陸臻被吵醒了睡覺,很不爽:“神經病吧。”
“去她房間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分鍾後,陸臻炸了,電話裡,他聲音不穩:“她…她不在房間,你對她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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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麼?上了她再甩了她,你覺得這個主意好不好?”
陸嫣忽然奪過他的手機,用力地砸在地上,聲嘶力竭大喊道:“你瘋了嗎,明天要高考!你說這種話...”
陸臻這種爆脾氣,天知道他聽到這些,會做出什麼反應。
沈括撿起手機,輕輕拍了拍灰,裝進了口袋,轉身離開:“等你成年,上了你再甩了你,這就是我原本的計劃......不過現在,一切都沒意義了。”
陸嫣全身泛冷,入墜冰窟,她想起梁庭曾經的告誡…
這個男人何等深沉、何等擅於偽裝,他可是蟄伏十年讓陸臻破產的罪魁禍首啊!
他冷漠地說:“滾吧,別出現在我面前。”
陸嫣心裡像是被掏空了所有,轉身跑出了太平間大門。
沈括閉上了眼睛,全身顫抖著……手用力地攥緊了拳頭。
他以為她心碎了,以為她走了,卻不曾想,女孩又不顧一切地衝過去,用力抱住他的腰——
“我原諒你,沈括。”
她說話太急,帶出了不穩的哭腔:“今晚我原諒你說的、做的一切。”
沈括猛然睜開眼睛。
女孩抱住他的手那樣用力,讓他失去了勇氣,無力推開她。
“我原諒你對我說過的所有假話,隻要其中有一句是真的,我就原諒你。”
她帶著最後一絲希冀和渴求,望向他,淚眼婆娑:“沈括,有麼?”
沈括頓了幾秒,冷冷道:“沒有。”
沒有一句真話。
他用力扯開了她的每一根手指頭,回身,粗礪的指腹刮掉了她臉頰的淚痕。
“你看到了,這就是我想要的,你的眼淚...”
他笑著說:“你比我想象的,更愛我。”
陸嫣的胸腔裡仿佛灌滿了冰冷的空氣,伴隨著每一次呼吸,五髒六腑都在撕扯,生疼。
全身都疼...好疼。
“沈括。”她不再哭了,嗓音壓得極沉:“你知道沈爸的死不是我的錯,也不是陸臻的錯,為什麼懲罰我...”
沈括的心緩了緩,輕微松了一口氣。
“因為,我就是這樣自私而惡毒的人,應該有人早就提醒過你。”
陸嫣退後了幾步。
他低頭看了看時間:“骨灰盒過幾天才能取到,明天考試,我現在要回去睡覺了。”
他轉身要走,陸嫣忽然攥住他的衣角——
“你要是走了,我就不會再原諒你,永遠不會!”
沈括沒有回頭,扯掉衣角,轉身離開了。
……
沈括走出太平間,天空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臉上,冰涼。
明明六月了,卻還覺得好冷。
鍾愷蹲在花臺邊,見他出來,立刻站起身。
“說了?”
“嗯。”
鍾愷望向太平間,長長嘆了聲,地給沈括一支煙,說道:“冷靜一下。”
沈括接過煙,手輕微地顫慄著。
“其實真的不必要走到這一步。”
鍾愷望向他:“下午不是還給她打電話嗎?”
“她沒有接。”
“昨晚幫你守了一夜,估計也累著了,你何必因為沒有接到電話這種事...”
沈括按滅了煙頭,沉聲說:“我不願讓她一生都背負這樣沉甸甸的負罪。”
鍾愷訝異地望向沈括。
路燈在他英挺硬朗的臉上投下一層晦暗的光影。
“如果她帶著贖罪的心態陪我一生,我寧可...讓她恨我。”
她沒有罪,不必贖罪。
此刻他已然身處地獄,若有罪,一切皆由他來背負。
沈括站起身離開,蕭索的背影消失在了湿漉漉的街道盡頭。
……
陸嫣推著自行車回到家,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
陸臻換好了衣服,迎門便撞到了渾身冰涼的小丫頭。
她皮膚蒼白,臉上掛著雨珠,頭發也全部潤湿了,看上去狼狽不堪。
看到陸臻,陸嫣眼睛一紅,一頭扎進了他的懷中,用力抱住他的腰。
“爸...”
陸臻本來是窩著一股子下不去的邪火,但是看著小丫頭這哭喪的樣子,他的心立刻軟了下來。
“沒事,沒事的。”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陸臻還是將她攬入懷中,輕輕安撫著她的背,笨拙地安撫:“老爸在,天塌不了。”
爸爸是什麼人。
爸爸是可以為你擋風遮雨,為你刀山火海,也願為你去摘星星的那個人。
“我錯了。”
女孩啜泣著,無助地哭著:“爸,我錯了,我該聽你的話...我以後都聽你的話。”
看這小丫頭這不對勁的樣子,陸臻的臉色越來越沉,眼睛裡泛起了血絲:“沈括他...對你做了什麼?”
“他騙我。”
這三個字,陸嫣說得好委屈:“我從來沒想過,他會騙我...”
“老子去找他。”陸臻說完便要出門,陸嫣立刻拉住了他。
“不要去。”她咬著牙,低聲說:“沈爸今天去世了,你不要去。”
陸臻的腳步驀然頓住。
高考,如約而至。
放榜日,陸簡沒有如往常一般去公司,他焦急地等候在學校的公告欄前。
那個時候沒有網絡查分,高考分數由學校統一發放,每個學生的分數從前往後,明明白白地打印在紙上,張貼在公告欄前。
從早上六點開始,公告欄前便擠滿了焦急的家長。
終於,盼星星盼月亮,盼來了張貼榜單的老師。
家長們眼睛都亮了,連忙擁擠了過去,圍著老師問成績。
陸臻和陸嫣倆人沒有圍上去,他們一站一蹲,呆在遠處的花園草臺上。
陸嫣有些緊張,手心都滲出了汗,陸臻一反常態,表現得相當平靜...
自從高考之後,他整個人性子便沉了許多。
或許是見到陸嫣那晚的悲傷失措,讓他意識到,雖然平日裡她總表現得像個大人,其實始終都是他的小姑娘。
也或許是因為得知了真相,得知了沈家和陸家的恩怨,他意識到若自己無法強大,就沒有辦法保護身邊的人...
陸臻以一種令人難以想象的速度,成熟了起來。
老師招呼著擁擠的家長,連聲道:“別擠別擠,都能看到...”
“今年我們學校考得不錯,省狀元都在我們學校呢!”
同學們聞言,也跟著興奮躁動了起來——
“省狀元,我的媽,太厲害了吧!”
“是誰啊!”
“還能有誰,用腳趾頭都能想到啊...不就是那位...”
榜單公告掛出來,沈括的名字被加粗放大,赫然出現在紅榜的第一條。
那樣鮮紅刺目...
省狀元,除了他沒有別人。
同學們低聲議論著:“他可真行。”
當然,這調子帶了點諷刺的意味。
畢竟...前一天死了父親,第二天跟沒事人似的去參加高考,居然還能發揮得這麼好。
全省第一,省狀元。
正常人誰能不受影響。
沈括這冷酷無情的程度,簡直令人咋舌。
陸嫣環望四周,沒有見到那個少年的身影。
他不來...也好。
陸嫣不想見到他,一點都不想...無論沈括過去對她真心還是假意。至少,她是真心地愛過他,隻要愛過,隻要在意,見到他,她就沒有辦法強裝鎮定。
陸簡穿著一身西裝革履,領帶都系的是暗紅色,求一個好兆頭。
他和一堆家長同學們擠在一起,拼命向前排湧去。
好不容易擠到了前排,陸簡從最後一張放榜單開始尋找,仔仔細細地數著,從後往前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