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以沫四十五年的丈夫突然病重，兒女問他還有什麼遺憾未完成。
他渾濁的眼睛看向我，竟然提出了離婚，說他在臨死之前想要跟自己的初戀領證。
我不同意，兒女怪我太狠心，我被逼著離了婚，可我將死的丈夫卻生龍活虎地將初戀迎進了門。
我收拾心情再就業將小吃店開得風生水起，還因為打扮的時興成了網紅老奶奶，我的兒女突然上門罵我老不羞。
可沒過多久，他們卻又觍著臉上門來求。
1
我六十五歲的丈夫躺在病床上，往日梳得一絲不苟的發型有些凌亂。
他渾濁的目光四處環視，最終落在了趴在他病床邊的一雙兒女身上。
女兒從小就是個心思缜密的，看到她爸看過來，哽咽著問道：「爸爸，你這是還有什麼遺憾嗎？」
她的話音落下後，我丈夫陸廷灰暗的眼神似乎亮了亮，他緩緩挪動目光又放到了我身上。
我擦眼淚的動作一頓，莫名地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聽到他艱難地開口說道：「我……我想跟你媽離婚，跟你袁姨領證。」
「爸，你這……」
不等兒女說完，他就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當年因為我的懦弱，錯過了你袁姨的大半生，如今臨了臨了，我想這段感情畫上個句號。」
「那我呢？我給你生兒育女，伺候了你大半生又算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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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腦子空白了好久，才緩過了神。
可我的淚水還沒來得及擦幹，陸廷的咳嗽就又重了幾分，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一般。
女兒倉皇將我拉出了門。
兒子緊隨其後。
我看著他們二人的表情，竟然沒有半點怒意。
有些錯愕。
「難不成你們也想讓你爸跟我離婚？」
「媽，爸的病在肺上，沒多少日子了，再說了，你倆都過了大半輩子了，又何必揪著最後這點日子不放。」
「是啊媽，就是走個過場讓爸了卻遺憾而已，等百年之後，我和哥還是會將你們葬在一起的。」
我難以置信，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一雙兒女竟然迫不及待地想要給自己找個後媽。
2
「不可能，我不會同意離婚的。」
我的反對讓兒子皺起了眉頭。
他冷冷開口：「行了媽，這麼多年，我爸賺錢你在家享清福，也該夠本了。」
「哥！」
女兒開口打斷了兒子的話，她挽住了我的雙手，好言相勸：「媽，你一直都是通情達理的，怎麼就這麼在意這一個名分呢？」
我想說，我在意的不是名分，而是他們。
可話還沒開口，兒子就搶先一步說道：「媽，做人不能太自私，要不是你當年插足了爸爸和袁姨的感情，他們怎麼可能錯過……」
「誰跟你說的？」
我瞪大了眼睛，撲上前抓住了兒子衣服：「誰跟你這麼說的？」
兒子被我的樣子似乎嚇了一跳，聲音也跟著低了下來：
「這又不是什麼秘密。」
「我沒有！當年明明是你爸……」
我的話被陸廷劇烈的咳嗽打斷，兒子滿臉不耐煩地掰開了我的手。
「行了，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你先跟我爸離婚，了卻了他的遺憾。」
我盯著兒子一張一合的嘴，再也沒忍住，一個巴掌甩了上去，耳邊終於清淨。
卻不想，片刻的寧靜後，兒子的面目開始猙獰，無數埋怨的話被他吼了出來。
3
「夠了！這麼多年，你一天班都沒上過，吃飯穿衣都是靠著我爸給你，他已經對你夠好了，你還要怎樣？
「媽，你要是再這麼執迷不悟，就別怪我這個當兒子的說話難聽。」
這樣的兒子讓我有些陌生，陌生之後，是害怕。
他的樣子跟當年因為我不小心弄破了一件襯衫時被陸廷看見後發火時一模一樣。
陸廷當年也是這樣，一雙眼睛淬了毒一樣，說出的話難聽至極。
後來我才知道，那件襯衫是袁婷送給他的，他一直沒舍得穿。
可發完火之後他又開始道歉，服軟，跟現在的兒子完全重疊。
「媽，我爸沒多少日子了，你跟他隻是扯個證而已，又不影響你還是我們的媽，我和小雨還是會給你養老。」
「我不會離婚的。」
我並不是舍不得陸廷，隻是我都這個年紀了，離婚就意味坐實了自己是第三者。
袁婷是什麼人我再清楚不過了。
她年輕的時候就很會倒打一耙，老了我不相信她會變好。
但我沒想到，兒女為了逼我妥協，竟然用孫子來威脅我。
4
「媽，你要是非要這樣的話，小寶以後我也不敢讓你再帶了。」
「是啊媽，倩倩奶奶就挺通情達理的，我回頭把倩倩也帶回去讓她奶奶帶吧。」
兒子女兒的孩子都放在我這裡，兩兒一女，我每天忙得上廁所都掐著點。
因為是自己的孩子生的，我對孩子們也是很疼愛。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我的兒女會用我對孫子孫女的疼愛來威脅我。
這一刻，多年的委屈讓我泣不成聲。
女兒似有不忍，轉頭想要跟兒子商量，卻聽兒子低聲說道：「你別忘了……」
哭聲蓋過了他們的悄悄話，我什麼都沒聽清。
最後因為臉面，他們又將我拖進了病房裡。
我的丈夫看著我，面帶愧疚。
「蘇珍，我知道你委屈，但我已經陪了你四十多年了，餘下的日子，我隻想陪陪婷婷，她需要我。」
我怒從心起：「她怎麼早不需要，晚不需要，剛死了男人就需要你了？」
「你！咳咳咳……不可理喻咳咳咳……」
看著兒子著急忙慌地去找醫生，女兒眼中的埋怨。
我突然就不想再堅持了：
「好，我答應你，跟你離婚。
「但是你得跟孩子們說清楚，當年你我和袁婷之間究竟是什麼關系，我可不想臨了臨了突然成了老小三了。」
我話音落下後，陸廷就停止了咳嗽。
兒子也半道折返。
回來時，身邊多了一個穿著黑色絲絨旗袍，盤著發，一舉一動都盡顯儒雅的女人。
我丈夫陸廷的初戀，袁婷。
5
她一進來就旁若無人地撲到了我的丈夫陸廷身邊。
我承認她一把年紀還是有點姿色，竟然哭出了電視劇裡梨花帶雨的模樣。
看著他們兩個好像是經歷了什麼大磨難後重逢一般，互訴著衷情。
而我的一雙兒女，則是一臉欣慰地站在一旁看著他們，仿佛面前的才是他們的生身父母，而我，就是一個外人。
做了這麼多年內人了，突然成了外人，我到底是沒忍住咒罵出聲。
「還沒死呢，哭什麼哭！」
不想，這句話卻激怒了我兒子，他一個眼刀掃過，那眼神仿佛在怪我破壞了氣氛。
直到這一刻，我終於妥協了。
守著這樣的家有什麼意思呢？
隻是到底是有些難受，沒想到半截身子都快要入土的人了，用現在年輕人的話來說，竟還喜提離婚了。
真是可笑。
不過也好，伺候這一大家子老小這麼多年了，我也該歇歇了。
「讓我同意離婚可以。」
我的話，讓埋頭在陸廷臂彎裡哭得雙肩微顫的袁婷止住了哭聲，就連我那方才還出氣少進氣多的丈夫也似乎有了精神頭。
「西院那套房子和樓下那個鋪面給我。」
在他們注視下，我緩緩說道。
兒子女兒聞言皺起了眉頭。
兒子依舊率先開了口：
「媽，你都一大把年紀了，要個房子我們能理解，但是你要個鋪面做什麼？」
「你別管我做什麼，反正鋪子給我就行了。」
我態度堅決。
兒子卻也不肯讓步：
「你該不會是想把那間鋪面出租了花銷吧？」
「你別管我幹什麼。」
我還是那句話。兒子眉頭又皺緊了幾分，女兒扯了扯他的袖子開了口：
「媽，你是不是擔心跟我爸離婚後我們就不管你了呀？」
她的模樣像極了陸廷，從前我總覺得幸好一雙兒女沒長得像我，尤其是女兒，像我的話就沒那麼漂亮了。
可如今看著她這張臉和那偽善的笑意，我卻越來越覺得慶幸。
幸好沒像我，不然我還怕自己等會兒狠不下心。
6
「你放心，我跟哥商量好了，本來是打算把潤澤佳苑那套房子給你，那套離孩子們的學校近，你接孩子也方便。不過你看上西院那套也行，但就得辛苦你早起帶著孩子趕公交了。」
我沒說話，靜靜地看著面前嘴巴一張一合，越來越陌生的女兒。
但她卻以為我是聽進去了，繼續說道：「至於生活費，我跟哥已經商量好了，我們倆輪流給，每個月給你一千，你不用擔心沒錢花。
「至於那鋪面，那塊上班族多，我打算開個咖啡店。」
「可以。」
我點了點頭，女兒喜上眉梢，剛要開口，就被我打斷：
「那就按你說的，我去潤澤佳苑帶孩子，婚就先不離了。」
「媽你這是何必呢？爸對你都沒感情。」
「那能說明什麼？隻能說明你爸連牲口都不如，牲口發情時還知道討好配偶，你爸沒有感情就跟我生下了你們。」
「媽，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現在怎麼說話這麼難聽？」
女兒竟先委屈上了。
要是往常，我是斷然舍不得她掉一滴眼淚的。
但此刻，我卻厭煩至極。
「反正要麼按我說的給我，我就離婚，要麼我不離婚，你爸到死都別想如願！」
「蘇珍，你都這麼大年紀了，兒女都說要養你了，又何必這麼不講理？」
讓我沒想到的是，袁婷竟然開了口。
傷心了一會兒過後，我現在心裡隻有恨和滿腔的怒意。
她既然撞上來了，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7
「你是個什麼東西？我們一家人說話關你什麼事？
「哦對，跟你也有關系的，畢竟要不是你一把年紀了還插足別人的婚姻，今天我們也不會扯出這些事情。」
我的嗓門很大，雖然是單間病房，但還是有好熱鬧的人在門口張望。
甚至有的還掏出了手機拍照。
現在互聯網的時代，人們拍到點東西都愛發到網上，我倒是不在意。
反觀袁婷有些急了：
「你胡說什麼？我怎麼插足你們的婚姻了？明明是你……」
「你哪來的臉說是我？當年是我插足讓你們分開的嗎？明明是你看上了比他條件好有背景，能幫助你回城的人後踢了他！怎麼，才六十多歲就老年痴呆了？
「要不要讓我幫你細致地回憶回憶？」
「好了，不就是一個鋪面嗎？給你！」
陸廷使勁拍了兩下床板。
我怒從心起：「陸廷，你吼什麼？當年要不是我辭去工作顧家讓你去南下經商，你以為你能有現在的成就？
「本來看在兒女的面子上，我就想要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打算了卻殘生，但是現在我突然想通了。
「不僅是西院的那套房子，潤澤佳苑的那套我也要，除此之外，你還要額外給我五十萬！」
「媽你瘋了嗎？我們家統共才幾套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