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家裡已經捉襟見肘,可是趙世宗和趙世銘還總是偷偷溜出去吃喝嫖賭。
剛開始,趙姨娘還願意給他錢,用自己的嫁妝貼補趙世宗。
因為她想讓自己的兒子趙世銘頂替趙世宗去白鹿書院學習,日日給我爹上眼藥,說什麼趙世宗不行,紈绔子弟,讀書不如趙世銘雲雲。
本來還頗有成效,隻差臨門一腳,她就能不出錢不出力,靠著母親張羅的關系,送自己兒子去白鹿書院讀書。
可是她的美夢破碎了。
蘇姨娘發現我娘是真的不管我這個哥哥了,於是開始心慌了。
偶爾在趙世宗要錢的時候,她也會說兩句:「仔細一點,男子漢當下還是要以考取功名為主,不要總是留戀在青樓賭坊裡。」
雖然不是真心為他,隻不過出於心疼錢的話。
可是久而久之,趙世宗也煩。
他這個人,永遠隻聽得進去好聽的話,對於勸誡的話,隻字不聽,反而內心記恨。
趙世宗抓過蘇姨娘給的錢繼續去賭博,臨走之前丟下一句話:「不是親娘,自然不會關心我,隻會心疼錢。」
據說那日,蘇姨娘因為不願意出自己的嫁妝,和我爹我奶奶大吵一架,竟是一病不起,一個勁兒地說自己沒辦法管理家裡的事務了。
我娘自然不肯再接回去這個爛攤子,我奶奶隻會當攪屎棍,不會管家,管家沒有半個月也裝病,不肯再接手。
我爹和我奶奶過來給娘親說好話,可是娘親就是不理會,他們被攔在門外,院門都進不來。
最後娘親答應過兩天,借給他們一兩銀子,他們大手大腳慣了,覺得一兩銀子不算什麼,可是在這個時間點,一兩銀子也足夠他們省吃儉用一個月的花銷了。
這幾日娘親又開始聯絡白鹿書院的先生們,這件事她專門找人說給了庶妹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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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不知道蘇姨娘跟趙世宗說了什麼,趙世宗那日從賭坊跑回來就開始站在院門口對我娘破口大罵,說我娘對他不好,要將他送遠門去讀書。
我娘沒搭理他,但是也沒有限制他的出入。娘親專門將一兩銀子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這幾天蘇姨娘也不給趙失世宗錢了,他正愁沒錢,我又剛好路過他房間門口,跟丫鬟說:
「屋子裡面的抽屜裡有一兩銀子,記得拿過去給老夫人。」
具體過程我不得而知,我隻知道,第二天,這一兩銀子不翼而飛了。
11
據說娘親在銀子上做了標記,當即報了官,在賭坊查到了這兩銀子去處,將趙世宗抓了個人贓並獲,除此之外,他還偷了蘇姨娘不少首飾。
還好娘親早就將所有的錢財全部轉移了,沒有便宜給他。
父親覺得丟臉,隻讓我娘親去管,娘親隻是說自己心寒,含了我偷偷殺雞取出來的鮮血,當即吐血裝暈。
醒過來就讓人去請族中長老做見證。
因為這是家務事,需要家人來斷,家裡能管事的除了我爹都病了,隻能請各位長老過來。
我爹黑著一張臉坐在一旁,我奶奶則是眼睛一橫,看著跪在地上的趙世宗,就開始裝病,哭天搶地:
「哎呦,這個不孝孫,拿著我的救命錢去賭博啊。
「擺明了就是想讓我去死啊,虧我平日那麼疼愛你,什麼好吃好喝的都給你。
「得了吧你,你平時都是藏起來給趙世銘的,別以為我不知道。」趙世宗一句話就戳穿了我奶奶的面皮。
我奶奶又開始哀嚎。
族長拍了拍桌子:「好了,都安靜些。
「既然是雲英將我們聚集在這兒,那就讓雲英先說兩句吧。」
一聽見這話,我娘親臉色慘白,眼睛一紅,就開始落淚:「我這個不孝子,讓各位親戚見笑了。」
聽見娘親這話,族中老人們紛紛客套寒暄,勸她不要放在心上,養病要緊。
「今天呢,在這裡,是想要大家幫我勸勸世宗回心轉意,你們也知道,世宗覺得我這個親娘總是苛待了他,對他不好,對我很有意見。
「可是我在這要說明一件事,我從來沒有苛待他,且不說我前一段時間繡品沒賣出去,就說這一段賣出去的繡品,我也一直在攢錢,想著送他去白鹿書院學習,給他請最好的教書先生。
「趙子彥寵妾滅妻,我早已經忍很久了,我雖然提出來了要跟趙子彥合離,與趙子彥母子已經水火不容,可是還是從牙縫裡面省出來了錢,將自己的首飾變賣,請來丫鬟婆子照顧,給一兩銀子用於生活開支。」
「可是——」娘親越說越委屈:
「沒想到這個不孝子,不領情就算了,竟然連給自己奶奶,疼愛他的小娘看病的錢都要偷了去賭錢。」
「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所以請大家過來想個辦法。」娘親看向趙世宗:
「娘不是不給你機會,今天如果你給我磕頭認錯,說你願意去白鹿書院讀書,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就還認你這個兒子。」
娘親是懂得激將法的,趙世宗是一個沒有本事脾氣還很大,死要面子的人,娘親在這麼多親戚面前讓他下不來臺,他更不會給娘親道歉。
「我憑什麼給你道歉,你送我去白鹿書院讀書,不就是覺得我厭煩,怕我跟小娘走的近對你不好嗎,怕我以後不孝順你,我爹說得對,你才是那個自私自利的伥鬼。」
「當初我爹和奶奶說要殺了你,搶你的銀子的時候,我就不應該攔著!不然你還能好好地活在,在這裡來指責我?」
我心疼地看向娘親,可是娘親似乎對這些話已經習以為常,再也不能傷害她了。
她肅然看向趙世宗:
「諸位親戚們,你們也看到了,我對他好,他這個白眼狼非但不領情,反而大肆辱罵我,我已經忍了不是一天兩天,既如此,從今日起,勞煩各位給我做個見證。
「孫秀梅、趙子彥、趙世宗聯合起來想要置我於死地——心思歹毒,令人發指。
「趙世宗,再也不是我的兒子。
「即日起,我與趙子彥合離。」
不等那些長老開口,娘親又開口:「我已經請了先生將今日所說記錄在冊,合離書我已經準備好了,今日如果不籤,我就將冊子遞到衙門,狀告婆母謀害媳婦、丈夫謀害妻子、兒子謀害母親!」
這三宗大罪下來,任何人聽了都臉色大變。
那些本來勸我母親當有容人雅量,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瞬間轉成了勸說父親合離。
那些本來勸我母親當有容人雅量,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瞬間轉成了勸說父親合離。
畢竟父親還要為兩個兒子,以及自己以後的前途考慮,如果現在這三宗大罪抖露出去。
別說父親兄長三個人再也無緣仕途,就連整個趙家都會跟著被牽連。
人,總是在棒子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的。
那天父親咬牙切齒籤下了合離書。
同時,在族中長輩的見證之下,娘親和長兄徹底斷絕了母子關系。
12
那天晚上,我們搬出了趙家。
夜裡,母親與我促膝長談。
上一世,兄長不願去的白鹿書院,娘親想要送我去。
她說,女子不能拘於內閣,而是要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作出自己一番成就。
我求之不得。
第二天,聽見我要去白鹿書院讀書的消息。
姨娘炸了。
奶奶也急了。
趕緊拉著趙子彥上門,等到看見我和娘親住的五進院落的大房子的時候,眼睛都直了。
「哪有女子讀書的?你這不是熱人笑話啊。」奶奶也顧不得害怕,隻怕我娘用了這錢之後耽誤他兒子和孫子的前程:「這些錢,都是該給子彥掙前程的。
「已經合離了,你管我?我的錢,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娘親譏諷:
「而且……我記得蘇婉不是還有嫁妝和鋪子?加起來也能賣 200 兩銀子,買個小官吧?」
聽到這話,本來還想著從我娘身上撈點錢的奶奶又不說話了。
娘親說完就進了家門,讓人放出來幾條狗拴在門口。
「現在就差二百兩銀子,馬上就能買個知縣平步青雲。」我爹看著奶奶,嘆氣道:「隻可惜,雲英跑了,一分錢沒落著。」
「上次雲英不是說——蘇洛芙手裡還有幾百兩的嫁妝嗎?」奶奶眼珠子滴流滴流直轉,壞主意瞬間就出來了。
他們離開了我家。
隨後,我去了白鹿書院讀書,再也沒有見過趙家人。
娘親盤的鋪子也開始重新開張,做了胭脂水粉,各色綢緞和繡品的生意,娘親將生意管理的井井有條,很快就盈利頗豐。
後來因為買的房屋鋪子和田地位於泉州中心,價格飆升,娘親生意越做越大,一度位列泉州的富豪榜。
這邊我在白鹿書院如飢似渴的苦讀,好不容易掙來的機會,總要好好珍惜。
14
後來我聽娘親書信裡面提到。
蘇姨娘出了錢之後,先是氣了一陣,後來覺得自己能當知縣夫人了,整日耀武揚威,還派人過來砸了娘親的一個小鋪子。
但是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上面的欽差大人忽然來巡視,據說嚴查買官賣官的事情,拔出蘿卜帶出泥,當即就扣了我爹,關入大佬,連同收賄的前任知府一起扭送了京城。
當今皇帝最痛恨就是欺上瞞下,買官賣官的貪汙風氣,我爹被判了斬立決,家裡沒有了主心骨之後,很快就散了。
據說奶奶氣的中風了,每日對蘇姨娘非打即罵,罵庶妹是個賠錢貨,蘇姨娘也不是傻的,某天夜裡收拾帶走了家裡所有的金銀細軟,拉著兩個孩子拔腿就跑。
再後面,母親說。
庶妹被蘇姨娘賣給了一個小官做妾,據說日子很不好過,大夫人每天都打她,甚至有一次將她推入湖裡, 差點活活淹死。
自此之後,庶妹就瘋了。
每天嘴巴裡面都在念著, 說小蠻索命,說她是知府的女兒, 怎麼敢這麼對她。
想來,她應該也重生了。
而兄長在全家突遭變故之後, 本身就是紈绔子弟, 此刻更是厭煩癱瘓在床的奶奶, 日日折磨她。
後來奶奶不堪其辱,當即一頭撞死在了牆上。
原來兄長一直記恨母親在他年幼的時候的打罵管教,恨母親狠心將他送遠門讀書。
「全小」對著母親哭嚎著, 說自己知道錯了。
「我是狀元, 娘, 我想讀書, 我給你中狀元, 給你掙诰命。
「娘,讓我讀書吧。
「我以後都聽你的話。」
娘親說, 她那天隻推開門說了一句話:「我女兒的命,該怎麼判呢, 府尹大人?」
後來, 我也是聽到街坊鄰居說的, 那天離開我家之後,趙明宗也徹底瘋了,每天都在街頭蹲著。
和每天說自己是知府女兒的庶妹一樣,抱著討飯的破碗, 逢人就說自己是新科狀元,是京城府尹。
大家隻將他當個笑話。
再後來,這話真的傳到了現如今的狀元和府尹的耳朵中,沒過半個月,趙世宗的屍體就被人發現,是被活活打死,扔到亂葬崗了。
母親出了一吊錢, 買了一口薄棺材斂了他,全了母子情分,希望生生世世不復相見。
我鋪開宣紙, 開始給母親回信。
【信已收到, 娘親勿要掛念, 近二年來,小蠻功課滿分, 多得夫子誇獎。
告訴娘親一個好消息,揭露生父買官一文的折子乃出自我手, 天子閱奏章時大贊女兒策論, 又因我大義滅親, 免我連坐罪責,破格錄為本朝第一女官。】
下月我便可拿著官绶印鑑上任泉州,與娘親再不分離。】
??最後一句:
【女兒饞娘親做的燒鵝了, 希望娘親速速備下十幾隻供女兒解饞,切
記,初雪浸泡的梅子酒不可少!
小蠻敬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