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知府嫡女。
我爹寵妾滅妻,從知縣升到知府後,更是變本加厲。
我和娘親的吃穿用度樣樣不如庶妹和姨娘。
我生辰那日,庶妹將我推入湖裡淹死。
父親說庶妹年幼,讓母親不要怪她。
和我一母同胞的兄長高中狀元,做了長安府尹。
母親求他給我翻案,他卻反過來指責母親不識大體。
看著親生兒子和害死女兒的兇手一家其樂融融。
母親瘋了,一把火燒死了所有人。
再睜眼,我與母親都重生到了賣繡品給父親買官那日。
母親攥著錢,拉著我:
「走,娘帶你去吃好吃的。」
1
方才的墜入湖底的窒息感猶然還在眼前,我看著眼前的母親,仿佛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般。
直到母親哭著撲過來,將我抱在懷裡,絮絮叨叨地說了些什麼。
我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不是做夢,這是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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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我被庶妹推入水裡淹死的事情是真的,父親告訴母親,讓母親不要怪罪庶妹也是真的。
母親當初責怪父親偏心庶子,對兄長不聞不問,而蘇姨娘還總是捧殺兄長,對自己兒子多加管教,卻總給兄長偷偷塞錢讓他出去吃喝嫖賭。
母親用自己的賣繡品的錢送兄長去讀最好的嶽麓書院,為他打點好一切。
後來兄長日夜苦讀,不負眾望,高中狀元,做了長安府尹。
母親求他給我翻案,他卻反過來指責母親不識大體。
原來兄長一直記恨母親在他年幼的時候的打罵管教,恨母親狠心將他送遠門讀書。
認為出錢供他結交好友,讓他走上正途的親娘是看他不順眼,打發他滾蛋,而一心認為對他噓寒問暖偷偷給錢,幫他隱瞞吃喝嫖賭的蘇姨娘才是真心疼愛他。
看著親生兒子和害死女兒的兇手一家其樂融融。
母親瘋了,為了替我復仇,一把火燒了整個府邸。
卻不料想,再睜眼,我和母親竟然都回到了賣繡品給父親買官的那日,這個時候,我才五歲。
母親是縣裡最好的繡娘,這件精雕細琢的繡品花了娘親三年的時間,賣了二百兩銀子。
剛好足夠給父親買一個九品芝麻官。
母親捏著那薄薄的二百兩銀票,這一世,她並沒有和上一世一樣,去迫切地給父親買官。
而是緊緊地拉著我,生怕我走丟了一般:
「走,娘親帶你去吃好吃的。」
2
母親拉著我,到了鎮上最好的酒樓。
點了最貴的飯菜,還有我最愛吃的燒雞,家裡每逢改善伙食,就算是買了雞,雞腿永遠都是庶弟一個,庶妹一個,輪不上我吃,我多吃一口肉,都要被奶奶瞪,她都會偷偷在桌底下掐我。
母親平日積攢下來的錢不是給父親買官,便是全都攢下來給兄長寄過去。
我素來懂事,從來不會因為這些怨懟母親。
但是我也是個小孩子,即便是被庶妹推下水淹死的時候,我也不過才十歲啊。
娘親將雞腿扯下來遞給我:「小蠻,從今天開始,你想吃什麼,想要什麼,阿娘都給你買。」
我拿著雞腿,咽了咽口水。
我將手裡的兩個雞腿,分給了娘親一個:「娘親,你也吃一個。」
我看見母親的眼睛紅了。
娘親看向我,聲音堅定:
「小蠻,從今以後,娘親絕對不會讓你再受委屈,什麼名聲,什麼賢惠,都不如過的自在來的痛快,大不了,以後娘親養你一輩子,免得你嫁到別人家,也跟我一樣憋屈!」
上一世,全家都指望著母親賣繡品掙錢,母親日夜繡,供著父親從知縣一路升到了知府,也繡瞎了眼睛。
奶奶更是一個惡婆婆,每日天不亮就要母親起來織布繡花,即便是母親已經能夠在三天內織出五匹綢緞,她仍然罵母親偷懶,動輒打罵。
隻因為母親沒有給她生出來孫子,對我更是吹胡子瞪眼,什麼好吃的都拿過去給姨娘吃,隻因為姨娘生了個弟弟。
我與母親吃穿用度樣樣都比不上庶妹和姨娘,我的衣服永遠都是破破爛爛,穿庶妹剩下的,我的鞋子永遠都是不合腳的,我和母親的飯菜永遠都是餿的,或者是摻了沙子的。
至於肉,雞腿,更是想都別想。
父親也是白眼狼,非但不感恩母親的付出,反而是將所有功勞都歸因給庶妹,隻因為算命先生說庶妹的命格好,能夠旺他。
父親升到了知府之後,本意就想要將姨娘扶正,好讓他那不學無術的兒子成為嫡子。
我的死對他來說自然是無足輕重。
這一世,知府的美夢是別想了。
3
我和母親吃飽喝足之後,母親沒有急著回家,她拉著我乘著牛車去縣裡看房子了。
母親現如今有錢了。
她盤下來好幾個不起眼的鋪子,置買了好幾套大宅子還有田地,因為這些地方偏僻,所以很便宜。
那些東家都覺得阿娘傻,這裡兩個人影都沒有,怎麼會想著掏出來大筆銀子在這裡購買房產。
但是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這些地段在未來不久,就會變成整個縣最繁華的地方。
等到錢花的差不多了,眼看著還剩下最後二十兩的時候。
娘親折算成了錢,將剩餘的十九兩銀子埋在了宅子裡的桃花樹下,帶著換算的十吊錢回了家。
此刻奶奶和父親都在門口張望,翹首以盼,姨娘則是抱著弟弟,拉著庶妹的手,美滋滋地做著縣太爺夫人的美夢。
看著母親回來的時候,父親大喜,趕緊將母親迎回家裡:
「雲英,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母親從懷裡掏出來一個荷包,遞給父親。
上一世,母親用這二百兩銀票給父親換了一個知縣的差事,父親許諾等到成了知縣之後,一定會對母親和我好,可是他即便是升了官,還是偏心眼到了極點。
看不得母親熬夜繡花修白了頭發,甚至不許母親隨他外出結交,每逢有宴會,他隻帶著姨娘去。
奶奶在家裡也不讓母親和我上桌吃飯,弟弟和庶妹對我動輒便是打罵,如果我稍微反抗。
奶奶就會提著掃帚狠狠教訓我,順帶搬著板凳坐在廊下罵我娘親就是個娼婦。
一旁的奶奶眼睛都值了,奪過荷包,對著母親說:「雲英,這次做得不錯,今天晚上你就不用織布了——」
「怎麼才隻有十吊錢?」
奶奶怒氣瞬間上來,不等她開口咒罵,父親在一旁就開口:「應該是雲英已經將剩餘的錢拿去買差事了。」
我聽見母親開口:
「出門的時候繡品掉到了泥潭裡了,撈出來的時候就不值錢了,最後隻賣了一兩銀子,換了十吊錢。」
4
「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父親抬起來手,就要打母親。
母親迎面躲開,母親原本是屠戶,是吃力氣飯的,父親隻是書生,肩部能抗,手不能提的,本就不是母親的對手。
隻不過平日被父親欺壓慣了,又被三從四德,夫為妻綱兩頂大山壓著,所以母親一直沒有反抗。
這一次母親不再忍讓,抬手抓著父親的手,父親疼的嗷嗷隻叫喚。
我又被上一世的恐懼所支配,可是這一次,母親不再畏懼,她目光炯炯看向父親:
「到底誰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你一個有手有腳的大男人,自己不去掙錢養家,全靠我自己一個人養活,你自己不用功讀書換取功名,反而指望我一個女人為你買官。」
聽見母親這般說,一旁的姨娘冷飕飕地開口:
「哎呦,夫人這話說的,老爺還不是為了這個家付出嗎,要是出去掙錢了,誰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啊?」
「難不成是你啊?」
母親毫不畏懼看向她:「如若本朝女子能為官,現如今你已經給我跪著說話了。」
「既然你覺得錢來的這麼容易,你也可以繡花啊,你怎麼不和我一起繡花織布,替他買官?我可記得,你還有幾十兩私房錢呢。」
「你——」
姨娘被懟得啞口無言,一旁的庶妹則躲在背後,開口道:「夫人,你這般伶牙俐齒,待會兒小心爹爹和奶奶打死你。」
上輩子也是這般,庶妹仗著年紀小,總是父親和奶奶動手的時候添油加醋,煽風點火。
看著庶妹,我想起來了上一世的恩怨,當即就扯著她的頭發將她拉出來:
「爹爹和奶奶打死打不死我,我不知道,但是今天,我肯定要打你的。」
看著我打了她心愛的女兒,姨娘嗷的一聲就衝上來踹我,這邊母親不甘示弱,抓著姨娘的頭發就往一旁的牆上撞。
父看到這架勢,當即抄起來一旁的掃帚就朝著母親的頭狠狠打過去:
「我打死你這個賤人。」
母親這一次是真的不讓了,躲過棍子,衝進茅房,抄起來一旁平日打掃茅房用的拖布,就朝著父親嘴巴懟過去。
這邊奶奶指著母親的鼻子就開始破口大罵:
「你個下賤的小娼婦啊,我們趙家怎麼就娶了你這個敗家娘們啊,我們瀚林的前途都被你這個娘們給毀了啊。
「大賤人生了個斷子絕孫的小賤人啊,你不得好死,這個小賤人也不得好死——」
還沒罵完,下一秒,她的嘴就被拖布堵住了。
5
娘親如果不這般做,我都忘記了原來娘親在成婚之前,也是一個敢愛敢恨,嫉惡如仇,絕不退讓的颯爽女子。
隻不過後來娘親因為有了我,有了軟肋,她又被爹爹和祖母不停地洗腦,在這個時代,如果女子合離,那麼將會影響女兒出嫁。
娘親為了我能夠順利出嫁,以後尋個好人家,所以一直忍耐,她看著爹爹一步步高升,可是爹爹卻從來不多看我們兩個人一眼。
即便是出門應酬,也總是帶著姨娘和庶妹去,久而久之,母親這個忍辱負重的正頭娘子,反而成了一個笑話。
我也總是被庶妹壓著一頭。
現如今,這是娘親第一次反抗,還是因為祖母牽扯到了我,我知道,娘親一定是想起來了上一世,我是如何被害死的。
祖母這番話,當然戳到了她心底最深的痛處,我看著娘親眼睛通紅,即便是因為害怕而手微微顫抖,可是她依舊堅定的站在我的身前。
娘親看向我,又堅定地握住了拖布,她說:
「我隻有小蠻這麼一個女兒,誰也別想欺負了她去。
「這一次,誰都別想要再欺負我們娘倆。」
一旁的我爹看得目瞪口呆,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這才嗷的一聲衝上前來:「你這個忤逆婆母的潑婦,簡直有辱斯文,今日我便和你拼了,好好教訓你,免得你不知道什麼叫做體統!」
平時父親肩不能抗,手不能挑的,娘親被一個夫為妻綱壓完了腰,她一切都想要做到最好,就是為了博一個賢惠的名聲,為我奔一個好的前程。
這一世,娘親隻想讓我好好活著,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父親那些所謂的女則女訓再也不能用來約束母親了。
我看見母親拿著拖布,猶如天神下凡,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
很快父親這個「斯文」書生在面對茅坑裡面的拖布的時候,也不得不低下了頭。
而一旁的姨娘在看到母親這般兇悍的時候,原本就白皙的臉此刻更是變得煞白。
她緊緊抱著庶妹,瑟瑟發抖,此刻她素來染著茉莉香氣的衣服也濺滿了惡心的黃色點子。
姨娘幾乎惡心地快要吐出來,可是她依舊強顏歡笑,做出來一副溫柔識大體的模樣:
「夫人何必如此動怒,不過是前幾日老爺提了一句以後若是成了縣令之後讓我管家,大不了,以後我都聽夫人的,不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