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出生後,家裡突然發財了,爸媽事業順風順水,哥哥如願地考上北大。
而我依舊體弱多病、面黃肌瘦,家裡人都覺得妹妹是錦鯉,我是災星。
我被送給了貧窮的姑姑,離開了這個家。
可那之後,爸媽破產,哥哥退學,家庭陷入了絕境,姑姑家反而蒸蒸日上,成了千萬富翁。
原來,我才是錦鯉,妹妹是災星。
1
妹妹出生那天,我正好六歲。
爸媽都在醫院,哥哥丟給我一個面包說是生日蛋糕。
我把牙籤插在面包上,學著電視裡的人,雙手合攏許願。
「我要爸爸媽媽都有錢,哥哥考上北大,大家都快樂。」我在心裡默念,煞有介事。
雖然我對金錢還沒有多少概念,可爸媽日夜爭吵總會提到錢,罵我的時候也說都怪我經常生病把錢花光了。
所以我希望他們有錢,那樣他們就不會吵架了。
至於哥哥,他高三了,經常焦慮,怕考不上好大學,有時候我給他端水喝,他都會罵我打擾他,說以後考不上北大就打死我。
我不知道北大是什麼,但哥哥喜歡,所以我許願他考上北大。
「你要笑死人嗎?擺個面包許什麼鳥願望啊,哈哈哈!」哥哥看著插著牙籤的面包哈哈大笑。
「願望不能說出來,否則就不靈了。」這是電視裡的話,我講給哥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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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嗤之以鼻:「你肯定許願吃好吃的,我還不知道你,可惜你有妹妹了,以後你隻能吃剩飯嘍。」
我臉色一緊,小小年紀還不懂掩飾,內心的惶恐一下子就暴露了。
自從媽媽懷孕後,我就很惶恐。
因為媽媽總說:「再生一個好的,不要你個賠錢貨了,看看你那鬼樣子,又矮又瘦,黑黝黝的,看著就來氣!」
她說了十個月,然後妹妹出生了。
「哈哈哈,怕了是吧?趕緊去給哥哥刷鞋,不刷幹淨我也不要你了!」哥哥惡意地笑。
他總是喜歡這樣刺激我,看我害怕就會覺得很有趣。
2
給哥哥刷完鞋的第三天,爸媽回來了。
媽媽裹得嚴嚴實實的,她還在坐月子。
爸爸則抱著一個嬰兒,嬰兒也裹得嚴嚴實實的。
他們身後跟著一個樸素的婦女,那是我姑姑,我叫她翠姑。
翠姑是親戚裡唯一對我好的人,她一向善良,這次主動地去醫院照顧我媽媽,陪我媽媽生產。
我跑過去迎接,喊了爸爸媽媽和翠姑,然後幫忙拿東西。
媽媽看見我就黑了臉,扭過頭去罵:「滾回房間去,我不想看見你的臉,怎麼能那麼醜啊?你看你妹妹多白嫩、多可愛,我的老天啊!」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翠姑幹笑著開口:「茵茵長開了就好了,她還小。」
「六歲了還小?從小就生病生病,我都快給她磨死了,我現在是一點耐心都沒有了,滾開啊!」媽媽是朝我吼的。
我低著頭走回房間去。
我哥正好出來,也不看我,興衝衝地去看妹妹。
看了一眼他就滿心歡喜地誇獎:「哇,太可愛了,這大眼睛小嘴巴,這才是咱們家的基因嘛。」
「喬喬確實可愛,這麼小就能看出了,而且特別靈動,你看她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好像很懂事耶。」爸爸喜不自勝。
媽媽臉上也有了笑容。
唯有翠姑為難又心疼地看著我。
我躲進了房間,縮在床腳一動不動。
隻要我聽話,爸媽還是會給我剩飯吃的吧。
3
妹妹到家的第二天,爸媽又吵架了。
起因是媽媽想吃車釐子,可爸爸說太貴了,現在養三個小孩得省著花。
媽媽勃然大怒,說自己坐月子都不能吃一顆車釐子?
妹妹嚇得哇哇大哭,爸媽就不吵了,趕緊安撫妹妹。
「喬喬乖啊,爸媽不是吵架哦,別怕。」爸爸從未這麼溫柔過。
等安撫了喬喬,爸爸嘆口氣道:「老婆,咱們不能吵架了,免得嚇到了喬喬,算命的說了,喬喬是咱們家的福星,她會帶來好運的。」
爸爸很信命,媽媽是不信的,她以前會罵我爸沒腦子,這都信。
可現在,她連連點頭:「喬喬是福星,看她多可愛,一定是福星,不像茵茵那個災星!」
我在門口端著水聽著,又一次地低下了頭。
或許喬喬真的是福星吧,爸爸的生意突然有了起色。
他創業兩年了,一直在虧損,但又不甘心放棄,借遍了親戚朋友和銀行的錢,我生病要花錢的時候,他就會咆哮著跟我說他的欠債,仿佛我能聽懂一般。
現在,他終於有起色了。
「老婆,太好了,我拿下了一個大單,你等著吧,我的工作室一定能起飛的!」爸爸當晚十分亢奮。
我哥也被感染了,放下書本來慶祝,還親了喬喬一口:「好福星!」
我昂起六歲的蠟黃的臉,討好地笑:「妹妹真是個福星。」
其實我還不太懂福星的意思,隻是潛意識裡覺得,我該笑。
「晦氣,一邊兒去!」
4
爸爸的生意開始一日千裡。
他頭上可能有福星高照,一發不可收拾。
短短三個月,他已經穿上了西裝,打上了領帶,在市裡到處跑動赴宴。
媽媽早已出了月子,她原本想著在家全職照顧妹妹和哥哥,可耐不住性子,便跟著爸爸去跑生意了。
所以,翠姑又來了。
媽媽給她三千塊一個月的工資,讓她照顧我們三個小孩的衣食住行。
我終於感受到了一絲母愛。
翠姑一視同仁,她喜歡我哥,喜歡我妹,也喜歡我。
白天,她在我家照顧我們,會經常跟我說一些故事,有個故事我記得很深。
那是醜小鴨與白天鵝的故事。
醜小鴨從小被嫌棄,可最後它展翅高飛,原來她是白天鵝呢。
晚上,翠姑回自己家去了。
家裡就恢復了原樣,我又一個人縮在床腳,寫寫日記、翻翻書本,而爸媽和哥哥在大廳暢想未來,親昵地抱著喬喬。
「喬喬真的是福星,我的成績好了很多,已經年級前十了,我感覺有希望衝擊北大!」我哥又說到了北大。
爸媽喜出望外,滿屋子歡聲笑語。
5
我哥考上北大那一天,爸爸的公司正式成立,不再是一個小小的工作室了。
短短半年多,他已經成為了老總,而我媽成了老板娘。
家裡就這樣富裕了,連我哥的升學宴都選在了大酒店辦。
那一天賓客雲集,三十多桌坐滿了。
我從來沒見過這種陣仗,既緊張又新奇。
而且今天爸媽高興,沒有把我關在屋子裡不讓我見人了。
當然,主要原因可能是我需要背著喬喬。
爸媽和哥哥都很忙碌,翠姑在後廚交代什麼事情,我背著喬喬,用雙手環著她屁股,安安分分地坐著。
我已經很熟練了,在家就背過喬喬很多次了。
我偶爾扭頭看喬喬,她靈動漂亮的大眼睛轉動不停,睫毛又長又細,臉蛋白粉粉的,好可愛。
來往的客人無不停下來看喬喬,誇她真好看。
我便昂起胸膛驕傲得很。
對,我妹妹真好看!
結果一個客人不小心踢到了凳子,我摔了下來,側身倒地。
我匆忙地護住妹妹的頭,妹妹哇哇大哭,吸引了全場目光。
爸媽幾個箭步衝過來,滿臉焦急。
「你怎麼帶人的,沒用的東西!」我媽抽了我一巴掌,趕緊接過了喬喬。
我爸順勢踢我一腳,心疼地摸喬喬的額頭。
我驚恐慌亂,眼淚也掉了下來。
「哭哭哭,還不快滾,丟人現眼!」我媽氣急敗壞,還想抽我。
我手足無措中,翠姑跑過來將我抱起,一邊討笑一邊圓場:「哈哈,小孩子沒坐穩,沒事的啊,大家隨便坐,今天不醉不歸。」
客人們就座了,翠姑把我抱去了後廚。
原來翠姑以前是在這裡打工的,她認識後廚的人,所以來催促一下上菜什麼的。
6
我坐在後廚的一張小凳子上,面前是一輛輛餐車,餐車上都是好吃的。
我直流口水,翠姑就不知道去哪裡找了隻烤乳鴿給我吃。
我埋頭就吃,絲毫沒發覺自己嘴角在流血,那是我媽抽出來的。
吃到一半,我抬頭發現翠姑在哭。
我問她哭什麼,她蹲下來抱住我:「茵茵啊,可憐啊……」
可憐什麼呢?
宴席散後,我爸媽和哥哥已經不見了。
翠姑找不到他們,隻能獨自送我回家。
敲門的時候,屋子裡傳來我媽的聲音:「別帶她回來了,看著就晦氣,我真怕她的晦氣傳給喬喬,你那麼喜歡就帶她走!」
翠姑很尷尬:「我先前是帶茵茵去後廚幫忙了,人手不夠。」
「阿翠,你不是沒孩子嗎?送你了,帶走吧。」我爸隔著門喊了一聲。
我哥將門打開一條縫,面無表情地瞥著我:「家裡馬上換大平層了,這個屋子要賣了,你自己找地方住唄,跟著翠姑就挺好的。」
我沒有說話,隻是突然明白了很多東西。
明白了「可憐」的意思。
所以我眼淚哗啦啦地直掉。
翠姑竟然罕見地生氣了,她顫聲地質問:「你們一家還是不是人啊?自己孩子都不要了?有錢了就高貴了?你們的衣服鞋子,是誰給你們洗的?」
我洗的。
以前家裡窮,媽媽不準用洗衣機,都是我手洗的,大冬天會冷掉我一層皮。
「朱文翠,你瞎叫嚷什麼?朱茵茵就是一個災星、掃把星,我就是不想要了咋地?」我媽衝了出來,指著翠姑的臉罵。
翠姑一下子慫了,嘴唇嗫嚅著,臉頰通紅。
我爸也出來了,不爽地「哼」了「哼」:「阿翠,這災星你要就帶走,你看看她這樣子,跟個死猴子一樣,看著就晦氣!」
「當年我失業都是她害的,她瞎接我領導電話,不知道說了什麼話讓領導氣死了!」
我爸惡狠狠地責罵我。
我奮力地搖頭:「我隻說了叔叔好,他就掛了的……」
「閉嘴,你就是個倒霉催的,要不是你妹妹出生了,咱家還不知道要倒霉多久!」我爸扭頭看向客廳搖籃的喬喬,臉色一下子就柔和了。
「你妹妹真是福星啊,看她多漂亮、多可愛。」
喬喬坐在搖籃裡,睜著大眼睛看我們,懵懂又嬌氣。
7
翠姑帶我走了。
她背著我,一步步地走向老城區,距離有八公裡。
我趴在她背上,吹著夏天的晚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翠姑的老公下夜班回來了。
翠姑把我抱出去,幹笑著解釋:「老公,茵茵以後住我們家吧?」
姑父愣住了,疲憊的身軀更加彎曲了。
他問為啥。
翠姑就解釋了一番。
姑父黑著臉,數次想罵人但又忍住了,最後他深嘆一口氣,用髒兮兮的手捏捏我的臉:「罷了罷了,你倒霉,我更倒霉啊,都是倒霉蛋,留下吧。」
我便留下了。
姑父是個很有責任感的糙漢子,他同意留下我就立刻忙碌了起來,先將小雜物房改造了一番,再去撿來了一張木床,最後掛上蚊帳。
「你就住這裡吧,家裡沒啥錢,你將就點兒,咱們窮養啊。」姑父擦擦汗水,打了個哈欠。
他跟我爸媽一樣,都喜歡說錢。
我便雙手合攏許願:「姑父,祝你錢多多。」
姑父哈哈大笑,回頭衝門口的翠姑說:「瞧瞧,這孩子會說話啊,今晚我就去買彩票,中它個五百萬!」
「又買彩票?浪費那個錢!」翠姑不樂意。
姑父聳聳肩,也不多說什麼了。
晚上姑父起床吃了飯,去上夜班了。
不過出門才半小時,他就打電話回家。
翠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趕緊詢問怎麼了。
「老婆你猜怎麼著?哈哈哈我的媽呀,中了中了!」姑父要樂瘋了。
「什麼中了?」
「刮刮樂,我順手刮個兩塊錢,竟然中了五萬,頭獎啊,我擦嘞,錢多多,錢多多啊!」
8
姑父中了刮刮樂頭獎,五萬塊!
翠姑驚呆了。
她在電話裡問了好幾遍,不敢相信。
「就是五萬塊,你等著,我這就回去!」姑父不去上夜班了,估計也沒有心思上夜班了。
翠姑笑得合不攏嘴,一會兒走走,一會兒坐坐,一會兒抱住我親親:「茵茵,你真是我們的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