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柔:「我不管,誰也不能傷害迎松。姐夫你要打,就打我好了!」
「是該打你。」
我帶人走進祠堂:「迎松本性淳厚,可連長公主都知道他被慣壞了。主君,您可曾想過為什麼?」
許鹽亭看著被李薇柔護在懷裡的許迎松,陷入沉思。
「迎松在學堂上氣得先生急火攻心,李薇柔不僅沒有責罰迎松,反而當著迎松的面警告先生不要不知好歹,小心被趕出京城。
「迎松將隔壁宋家的小兒從樹上推下來,李薇柔反誇他有仇必報,恩怨分明。
「他放火燒了良田,李薇柔又是怎麼做的?她威脅對方要給迎松道歉,否則就將其女兒賣進青樓。
「就連這一次,迎松敢毀了長公主的花園,犯下殺頭大罪,李薇柔還是覺得他罪不至此。」
我每說一句話,李薇柔的臉色就變一點。
其實她這些手段並不高明。
隻不過一個年幼,心智不全,有糖便是娘。
一個忙於生意,忽視了細枝末節。
「主君,你問問迎松為什麼會當眾叫我母親?我嫁過來這幾個月,您可曾聽他叫過一聲母親?」
許鹽亭再糊塗,也想明白了:
「薇柔,你太讓我失望了!」
李薇柔自然是要否認的:「迎松是我姐姐留下的孩子,我對他視如親生,怎麼會害他?夫人容不下我直說便是,何必把這樣的髒水潑我身上,毀了我的名聲,教我往後怎麼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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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薇柔倒是精明。
先聲奪人,主動說起嫁人,讓人知道她對許鹽亭心思清白,也就沒了教壞先夫人嫡子的理由。
我以為許鹽亭又會偏幫李薇柔。
卻不料。
他開口:「迎松是我許府嫡長子,將來要承繼大業,確實不適合養在你房裡。」
他鄭重地看著我:「從今往後,迎松就交給你來撫養。
「萬望你視他如己出。」
許迎松哭得撕心裂肺。
李薇柔看著我的眼神裡都是憎恨,她像一條毒蛇,隨時準備將我吞食入腹。
11
耗時數月,我終於求來一株名品芍藥。
長公主很歡喜。
她的花園也修好了,特意宴請貴女們去賞花。
我和許鹽亭說,要帶許迎松一同赴宴,一來是再好生和長公主道個歉,二來也好借此機會讓迎松多認識一些貴族子弟。
許鹽亭自是對我很感激,也很信任我。
但許迎松不願意,這幾個月的朝夕相處並沒有讓他對我生出一份好意。
反而時常偷跑到明月軒。
李薇柔每每都會找理由留下他小住幾日,這一小住功課落下不說,再回來他對我的態度變得更惡劣。
反反復復幾次後,許鹽亭對李薇柔心生不滿,逐漸冷落了她。
甚至給她的叔伯寫了信,說她待字閨中,久居姐夫家實在不妥,不僅壞了她的名聲,還會累及李氏全族女子的聲譽,要他們趕緊來接她回南方。
也罷。
那我便叫上春姨娘,帶著三歲的芷兒一同出府。
自從我替她請了御醫,她對我的態度便沒那麼仇視了,連帶著其他幾位姨娘也對我恭順客氣。
「芷兒,你母親給你打的镯子和項圈真好看。」
我逗樂著芷兒,春姨娘的眼角因我一句「母親」而微微湿潤。
她是先夫人的陪嫁丫鬟,她對芷兒的心意與李薇柔對迎松的不同。
「我和主君商量過了,芷兒是嫡女,她得養在我房裡。但你也別急,我會找些緣由讓她替我繼續撫養她的。」
春姨娘感激涕零:「夫人的用心良苦,我會銘記於心的。」
我微笑著點點頭。
御下最簡單,給她們所想所要的,自然就對你死心塌地了。
沒想到,會在賞花宴上遇見嫡姐蘇明珠。
蘇家急急忙忙把我嫁給商戶,有心之人往深裡一探,便探出來了是為了攀附寧遠侯府,拿庶女的聘金充當嫡女的嫁妝,給寧遠侯填補虧空。
虧空錢款這種事情,本就隱晦,大家心照不宣也就罷了,畢竟虧空的也不止寧遠侯一個人。
拿到臺面上,那可就不體面了。
淮陽長公主若是同意了,那就側面證實了確有此事,那還得了?
寧仲舜與蘇明珠有著青梅竹馬的情分,非她不娶。
「長公主,這是明珠尋來的杏黃牡丹,盼著能入公主的眼。」蘇明珠眼巴巴奉上一盆開得正奪目的杏黃牡丹。
我看著都心驚肉跳的。
這蘇明珠,怎麼還自尋死路?
12
「放肆!」
果不其然,淮陽長公主將杏黃牡丹狠狠摔在地上:「蘇明珠,你難道不知道在我朝杏黃牡丹隻有皇後娘娘才能擁有嗎?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將這等至尊之物送給本宮,你是想要本宮死嗎?」
當今聖上,是淮陽長公主從冷宮裡救出來的,一直撫育成人。又傾盡所有,助他登大位。
這樣的功勞,確實讓淮陽長公主權傾天下的資本。
然帝心難測。
長公主懂進退,她從不居功自傲,甚至主動交出寧遠侯的軍權,做了個富貴的闲人。
杏黃牡丹,不止是牡丹。
更是代表皇後的獨一無二的尊貴。
若長公主笑納了,指不定是什麼風言風語傳到宮裡頭呢。
蘇明珠嚇得立馬跪了下來,誠惶誠恐:「不是的,長公主您誤會了,我隻是……是她,是蘇飛舞和我說心意最重要。」
「所以,你的心意是長公主比皇後還要尊貴?姐姐,我是說過這話,那是因為你當初瞧不上我送給長公主的雙面繡。」
我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無動於衷的寧仲舜,心裡無聲一笑:【這個蠢貨,這個時候還想要攀咬我。】
「能教出你這樣的女兒,難怪你父親不得聖心。」
長公主冷笑著:「舜兒,除非本宮死,否則你休想娶這樣的女人入門!」
「長公主!」
「兩家婚約,就此作罷!」
被徹底斷了前程,蘇明珠面色蒼白地跌坐在地上,眼淚流個不止。
寧仲舜卻毫無要安慰的意思,一顆心思早就飛到了長公主身旁的一位貴女身上。
察覺到我的視線後,寧仲舜趕緊收回。
我彎了彎嘴角,低頭和身旁的芷兒輕聲了幾句,她乖巧地點點頭,然後笨拙地撲進淮陽長公主的懷裡。
奶聲奶氣地:「漂亮姨姨不氣,漂亮姨姨不氣。芷兒給你糖糖吃,甜甜的,心情也甜甜的。」
長公主被撲了個滿懷,愣了愣,很快將芷兒抱起來:
「有多甜?」
芷兒指了指滿院子的花:「比花花還要甜!」
長公主被逗笑了。
蘇明珠被拖了下去,寧仲舜和那位貴女也不見了。
一整下午,芷兒像一朵解語花似的在陪著長公主,抖得長公主眉開眼笑。
「許迎松傲慢無禮,芷兒卻乖巧可愛,不像是一母同生的。」
我把春姨娘引薦給長公主:「先夫人去世的時候,將迎松交給了她的妹妹李薇柔,芷兒交給了陪嫁丫鬟春姨娘。
「春姨娘視芷兒為親生,躬身力行,事無巨細地照顧。」
春姨娘立馬接上我的話:「先夫人對我恩重如山,她留下的女兒,我自是視如親生。」
長公主微微頷首,從手腕上脫下個镯子,交給春姨娘:「本宮很喜歡芷兒,你以後記得時常帶她來本宮。你拿著這個镯子,沒人敢攔你。
「等芷兒長大,本宮再給她備上一份嫁妝,聊表心意。」
「謝長公主!」
春姨娘跪下,感激涕零。
春姨娘帶芷兒退下後,長公主斂起笑意:「本宮小看了你,沒想到你頗有心思。」
我也不再隱瞞:「嫡姐傲慢,時常羞辱欺負我和妹妹,為了自保,我隻能反擊。可若非她心比天高,胡亂揣測您的心意,覺得您貴比皇後。否則,就算我把姚黃牡丹送到她面前,她也不會生了要送給您的心思。」
沒錯。
那珍貴的姚黃牡丹是我尋來,再假借他人之手送到蘇明珠面前的。
她急於討好淮陽長公主,不僅不會深思這姚黃牡丹的特殊性,反而會沾沾自喜能討了長公主的歡心,好讓她同意她嫁給寧仲舜。
「罷了,你不過是想活得更好一點,沒什麼錯。本宮受萬民供奉,被『萬民』偶爾利用一下,也算是投桃報李。」
身在帝王之家,比尋常百姓是多了富貴。
可要活下去,卻並不比尋常百家容易。
淮陽長公主如此,聖上如此。
我亦如此。
我微微福了福:「公主仁厚。」
離開公主府,春姨娘對我千恩萬謝,又對我嫁過來的第二日的失禮道歉。
馬車拐進小巷,突然被人攔住。
車夫:「夫人,是寧遠侯嫡次子寧仲舜。」
我掀開車簾。
與他遙遙相望。
他身後的牆角,又一片緋色吹起。
「希望寧二公子信守承諾,從今往後不止是寧遠侯府,就連刑部尚書陳府,以及陳小姐外祖父家龐太師府裡的花草竹木都由許府負責。」
寧仲舜目光復雜:「阿舞……」
「你我本就沒什麼情分,若你真因為我救過你就對我傾心,我反倒覺得你輕浮孟浪。你與我嫡姐的婚事是年幼定下的,你心另有所屬也並非是什麼十惡不赦的錯事。」
那片緋紅偷偷探出腦袋,一雙漣水的雙眼嬌俏又含情。
初見她,從她的舉止投足間我便知她是被怎麼的愛意包圍著長大的。
驕縱明媚,是我羨慕不來的。
「今日我助你得償所願,也是有私心的。」
寧仲舜喜歡的從來都不是蘇明珠。
年幼時,我偶然救了他。卻叫他誤會,是蘇明珠所救,這才對她與眾不同。
後來,他知道自己弄錯了,知道救他的人是我,又暗中對我多加照顧。
他問我,想要他怎麼報答我。
我想了很久很久。
直到,聽說許鹽亭願以百萬聘金求娶官宦女做續弦。
這才有了寧遠侯虧空國庫的消息走漏,以及寧仲舜非蘇明珠不娶。
就連嫡母想到要以許鹽亭的百萬聘金充當嫡姐嫁妝,也是我巧妙地點撥了她。
做商賈的續弦,好比過官宦的妾。
「寧二公子,許府的生意還望多多關照。」
陳婉從牆後走出來,寧仲舜眉眼瞬間溫柔下來:「你身體不好,仔細吹了風。」
「阿舞姐姐,我和伯舜成親那日,你可以來參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