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好像是店裡的熟客。
店員哈哈大笑:「周越,這次的是一朵可愛的小桃花,發酒瘋都是想著給你買助聽器。」
周越穩住我搖搖晃晃的身型,嘆著氣:「送你回去。」
我還處在茫然狀態,就被他帶回了酒店。
他調侃著我:「住了一個多月的酒店,還挺有錢。」
我脫口而出:「你要嗎?」
周越一下子冷下臉色,語氣帶有幾分嚴肅:「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我站在床上,朝著他戴有助聽器的右耳,大聲喊:「周越!甜言蜜語得不到你,難道要麻袋嗎?」
周越反應過來我說的是這種意思。
他皺眉,「小點聲,我聽得見。」
我徒手掐住他的下颌,反問:「聽得見?那為什麼我說了那麼多情話,你一句也沒有回復過我?」
周越臉色有些吃驚,閃躲的眼神就能證明他在回想這段時間和我的相處,但腦海裡確實沒有這段記憶。
他掩飾著尷尬,轉移話題:「把手先松開,別動手動腳的。」
我咬了一口他的耳垂,語氣強硬:「看不慣就滾啊,我床單都鋪好了。」
話音剛落,我趁著周越不注意,一下子將他撲倒,並跨腿坐在他的腰腹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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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漲得通紅,腔調有些急促:「你到底在我耳邊說了多少渾話?」
我扳著手指說:「我數數。」
我很認真地一條一條的數,周越在一旁聽得不淡定了。
「夠了。」他有些氣急敗壞地出聲打斷我。
嗓門有點大,語氣也夾雜著嚴厲。
酒精還麻痺著大腦,我貼上周越的額頭,質問道:「兇我?」
面對我的貼身,他身體有些僵硬。
過了半晌,他反應過來後一把推開了我。
倒在床上的我愣了好久,突然想到最初認識周越那段時光,鼻頭不禁一酸,我控制不住地放聲哭泣。
嘴裡還不定地喃喃道:「周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偷走的。」
盡管周越疑惑不已,但他知道此刻的我腦袋不清醒,想問什麼也不會問出來。
5
第二日一早,我被一道冷冽的嗓音叫醒。
「程朝朝,你到底還要睡到什麼時候?」
我一睜眼就對上周越充滿哀怨的目光。
嚇得我立馬從他身上爬起來,下意識的用被子裹住自己。
我看著正在整理著裝的周越,小心翼翼道:「我把你……睡了?」
聞言,周越一頭黑線。
「你說話真的是瘋言瘋語。」
說完,他摔門而去。」
我呆愣地盤腿坐在床上,閉眼回想昨晚發生的事。
突然想到了什麼,我立馬打開手機。
我的手機裡有二十幾條錄音。
模糊記憶中,周越的手機裡也有幾十條錄音。
完了完了,這下真的完了,一點好印象都沒有了。
……
我心如死灰地辦理了退房,拖著行李再次來到了大學城。
縱使周越現在可能不想見到我,但我也想趁著離開前跟他好好道個別。
去往教學樓的路上,行走的路人都偷瞟我,還竊竊私語。
其中有人直接貼臉開大:「程朝朝,開個班吧,教我們怎麼追帥哥。」
我有些疑惑:「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全校都知道有一個打工妹叫程朝朝,費盡心機拿下了高冷帥哥周越。」
什麼玩意?
我程朝朝什麼時候成打工妹了?
這件事肯定又給周越帶來了麻煩。
來到教學樓時已經下課了,樓道裡很是擁擠。
我努力踮起腳尖尋找周越的身影。
他安安靜靜地站在嘈雜的人群中,右耳的助聽器被碎發遮住了一半。
我張開唇瓣想要大聲喊周越的名字,隻是當我看見他輕輕俯身傾聽一位女生說話時,已經到嘴邊的話又被我生生地咽回喉嚨裡。
我不能再給周越添麻煩了。
我靜靜地站在小角落裡,準備在他路過的時候說一句對不起和再見。
可是,周越沒來。
他們朝著我的反方向離開了。
最後從教室出來的教授看見失魂落魄的我時,主動上前,並準確的說了我的名字。
我有些不可思議道:「老師,你記性真好,隻見過我一次就記住我了。」
教授指著自己的腦袋說:「趁著這裡還能用,我想把我的學生都記住。」
我耷拉著肩,「可我不是,我的學歷停留在高中。」
教授卻不以為意,笑得和善:「我說過,隻要來到我的課堂,那就是我的學生。」
6
離開前,我又去了一趟商城。
我直白道:「小姐姐,我知道你認識周越,我先付款,等他下次來的時候你給他驗配可以嗎?」
店員打趣著我:「那小子命挺好啊,遇見你這麼好的女朋友。」
「他不會喜歡我的,我也做不了他女朋友,我們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我遲疑了一會兒,「是我像個狗皮膏藥一樣貼著他。」
從網上追到線下,我跨越了兩千三百五十二點九公裡。
店員帶著歉意說:「小妹妹,真的不好意思,小店不接受先付後用,況且周越不會接受的,他那副助聽器來來回回修理了很多次就是不換。」
所以話又說了回來,我隻能把周越騙過來當場驗配才能定制付款。
我暫時在一家民宿住了下來。
正當我還在思索怎麼騙到周越時,門外傳來一陣辱罵聲和玻璃摔碎的聲音。
我循聲開門望去,小心翼翼地詢問女老板:「阿姨,這人怎麼了?」
阿姨解釋道:「這我兒子,他喝醉了就這樣,愛發瘋愛說瘋話。」
門還未合上,我清晰地聽見喝醉酒的男生說:「周越,你他媽怎麼陰魂不散啊。」
我關門的動作一頓。
阿姨眼疾手快地捂住她兒子的嘴,心虛道:「不好意思,他喝醉了,說的話不作數。」
半夜裡,我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我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我心裡祈禱著他嘴裡說的周越不是我認識的周越。
於是,我敲響了喝醉酒那人的房間門。
門並沒有合上,敲門的動作開出一條門縫。
任憑我怎麼叫喚,床上的人睡得像死豬一樣,鼾聲如雷。
看樣子隻能等第二日才能詢問。
打算離開的我不小心踩到了一個厚重的本子。
下意識彎腰撿起,借著月光,我看清了畢業冊上的照片。
一張初中畢業照和一張高中畢業照貼在一起。
不知為何,我一眼就看見了周越。
初中畢業照上的他笑得肆意又陽光,整個人如同春日裡的暖陽,如沐春風。
但高中這張畢業照上,他的神色比如今還冰冷,那雙眸子失去光澤,像一攤死水,深邃莫測。
7
第二日,我早早地起了床。
我必須得問清楚。
還沒等到昨晚那個男生起床,一個長相熟悉的女生就跑了進來。
她一邊進門一邊喊著:「媽,今天周末,我回來拿點東西。」
話音剛落,她看見了我。
她有些詫異道:「程朝朝?你怎麼在我家?」
難怪覺得眼熟,她就是昨天拉著周越一起離開的那個女生。
我也很詫異:「我們認識嗎?」
她震驚道:「你不認識我?周越沒跟你說過我?」
我腦子一向轉的快,也很會抓住重點。
我有些竊喜道:「周越從來沒有跟我提過除了我以外的任何女生。」
顯然,我這句話讓女生紅溫了。
她強調道:「我叫宋垂,我大一的時候還進入過周越所在的科研小隊呢,雖然後面這個研究停止了。」
我一下來了興致,激動到站起身來,問:「你說的是仿生機器人那個?」
宋垂被我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嗓音有些小:「周越連這個也跟你說了?」
「算是跟我說的吧。」我有些心虛地垂下眼睫,「反正我不是偷聽來的就行。」
我轉移話題:「那個仿生機器人的項目為什麼停止了?」
「因為帶隊的教授患上了阿爾茨海默症。」宋垂立馬變得警惕起來:「我為什麼要跟你這個情敵說?」
我嘆了一口氣:「我又沒讀過幾年書,好奇嘛。」
聞言,宋垂壓根不信,剛張嘴想要懟我,就被一道男生呵斥。
「宋垂,你昨天是不是又去找周越那小子了?你他媽能不能別像個舔狗一樣,真不要臉,出去別說你是我宋明的妹妹。」
宋垂不甘示弱道:「自從我知道那件事後,就再也沒認過你這個哥,你才不要臉,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對不起周越的人。」
宋明說不過就要動手。
眼看要打起來的時候,我不僅沒有拉架,反而參與了鬥爭。
我和宋垂一伙的。
雖然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我知道宋垂是為周越好的。
宋明打不過我們兩個女生,就一個勁的喊媽。
打不過就叫人,確實不要臉。
阿姨來了看見這番慘狀後報警了。
還隻告我,說我打他兒子。
我反懟道:「那你兒子還打你女兒呢,你咋不報警?」
她把我的話當作耳旁風,一臉擔憂地關心她兒子。
宋垂也沒想到真的能鬧到警局來。
她有些別扭地說:「不好意思啊,我媽她重男輕女,一會兒在警察面前我會幫你說話的。」
警局裡,警察字正腔圓道:「程朝朝,又是你。」
我配合地舉起手,答道:「確實又是我。」
警察翻開筆記本,說:「我已經打電話給你男朋友了。」
我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旁的宋垂唰地一下站起來,指責著我:「程朝朝,你有男朋友了還纏著周越?」
我無力地反駁道:「我沒有。」
警察拍了拍桌子:「安靜,不許吵。」
等到周越來的時候我正在跟宋明吵架,像一個潑婦一樣。
我吵得很起勁,絲毫沒有發現周越站在我身後。
他的語氣有些淡:「程朝朝,消停會兒。」
聞言,我立馬閉嘴,機械般地轉過頭去。
他眼神晦暗,掩藏著眸底的愛意。
警察松了一口氣:「總算消停了,這小姑娘力還挺大。」
我根本不敢直視周越的眼睛,也害怕他煩我,便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說:「我不給你惹麻煩,你別管我,就裝作不認識我就好了。」
誰料,周越卻俯身握住我的手。
他一字一句道:「已經裝過一次陌生人了,這次我不想裝了。」
8
調解的過程並不順利。
但也就是在這場並不順利的調解中,我才得知周越聽力障礙的主要原因。
周越本就經常遭受酗酒的父親家暴,在學校竟因為長相受女同學喜歡就被孤立排擠,又加上成績優異就被無辜霸凌,因此還復讀了一年。
令人感到憤怒的是,帶頭的竟然還是宋明。
他明明是周越最好的朋友。
得知這一切後,我眼底泛起一片猩紅,眼疾手快地打了宋明兩巴掌,好多汙言穢語堵在嗓子裡說不出口。
我已經憤怒到說不出話,被氣得有些發抖。
最後,警察讓周越帶著我離開了。
一路上我們都默契地緘言不語。
我抬頭偷偷瞟看周越時,暖黃色的路燈照在他的身上,右耳處佩戴的助聽器格外刺眼。
我也沒有想到兩年前的我和他竟然都這般不幸。
現在我可真後悔剛才隻打了宋明兩巴掌。
周越把我的行李從民宿裡搬出來後帶我來到了一個小區門口。
我止住腳步說:「不去酒店?」
他唇角牽動:「有房住為什麼要去酒店?」
「你家?」我有些難為情道,「這種地方隨便帶一個女生來怕是不合適吧?」
聞言,周越輕笑了一聲。
我承認,我這句話就是記仇。
他眼眸裡似是轉著流光,抿著唇說:「全校都知道你程朝朝是我周越的女朋友,現在就成隨便了?」
說完,周越不容我拒絕就拉著我上了樓。
一進門,我就察覺到這是一個新房。
我忍不住感嘆:「你這麼有錢啊,大學還沒畢業就買房了。」
周越喝了一口涼水,嗓音清冽:「拆遷應得的。」
話音剛落,他給我遞了一瓶水。
但是我沒扭開。
我沒有開口請求周越幫我,而是不動聲色地放下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