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奚見賢結婚四十年,我們是人人眼裡的模範夫妻。
他牽著我的手從少年到白頭。
可,在我們結婚四十周年的紀念日上,他卻陪著初戀去看極光。
我執意離婚,兒子竟然說:「離吧,你佔了我媽的位置夠久了。」
我這才幡然醒悟。
他口中和他相差 22 歲的弟弟,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居然是他和初戀的孩子。
01
和奚見賢結婚 40 年,我們是人人眼裡的模範夫妻。
他知道我嬌氣,結婚以來從來沒有讓我做過一頓飯。
他知道我怕疼,所以他不願讓我承受生育之苦。
他 22 歲時,他父Ŧū⁶母給他生了個弟弟。
他看著別人生育的痛苦,握著我的手,眼圈泛紅道:「老婆,你那麼怕疼,我們不生孩子了好不好?」
「爸媽說可以把奚思洛登記在我們名下,當作我們的孩子。」
「老婆,這樣你就不用承受生育之苦了,我心疼。」
那時,戀愛腦的我滿是欣喜。
我覺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有一個如此愛我的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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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結婚四十周年紀念日,奚見賢說有事要出差。
我一如往常地幫他收拾著衣服。
他將我攬在懷裡,撫摸著我早已斑白的頭發:「老婆,不能陪你過紀念日了,抱歉。」
我滿是愛意地望著眼前的男人:「我等你回來。」
縱然已經暮年,他仍然是那樣帥氣,似乎歲月在他身上格外憐惜。
紀念日當天,我帶著孫子在家玩。
「奶奶,吃糖。」墨墨奶聲奶氣地將糖喂到我嘴裡,道,「好不好吃,奶奶?」
我慈愛地摸了摸墨墨的頭:「好吃。」
「潘奶奶說她和爺爺這次去俄羅斯還給我帶。」
「潘奶奶之前和爺爺出去玩的時候也會給墨墨帶好多好吃的。」
「奶奶,為什麼你從來不和爺爺一起出去玩?」
我的手一頓。
墨墨的話如同石頭激蕩了我的心。
奚見賢年少時有個初戀,他和潘洛佳相識於 18 歲,相愛 6 年,最後分道揚鑣。
我原以為他們早已沒了聯系,沒承想是背著我聯系了這麼多年。
03
回到家,我打開了奚見賢的電腦。
他之前說:「老婆,我電腦裡文件太多,我給你買臺新的,方便你玩。」
因為他這句話,我從來沒看過他的隱私。
我看著電腦上的密碼提示:【lover(愛人)】。
我咬著唇,似乎想要賭一把。
我輸了一遍我的名字,果不其然,密碼錯誤。
我敲下【panluojia】的名字,密碼驗證正確。
我的心墜入了地窖。
原來,我幾十年的陪伴,都比不過他的初戀。
見賢思齊,洛水佳人。
他們連名字都這麼般配。
我點開了電腦上一個特別的文件夾。
【我今天認識了一個賊愛笑的女孩,她叫潘洛佳。1977 年 9 月 9 日。】
【我和潘洛佳在一起了,我愛她一生一世。1977 年 11 月 22 日。】
【父母不同意我和洛佳結婚,強迫我們分開了。1983 年 10 月 27 日。】
【父母給我介紹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孩,除了洛佳我覺得妻子的位置誰都可以。1984 年 3 月 16 日。】
【我今天結婚了,可新娘不是洛佳。1984 年 5 月 27 日。】
【結婚一月,可我連她名字都沒記住。1984 年 6 月 27 日。】
【結婚一年,我覺得她好像挺適合做個賢妻的,就這樣一輩子也挺好的。1985 年 5 月 27 日。】
我整個人都有些微微顫抖。
潘洛佳是他此生愛而不得的初戀,而我不過是一個合適的妻子。
【今天,我接到了一個特別的電話,是洛佳的。她說她病了,癌症,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她想和我完成年少時的約定。2008 年 6 月 29 日。】
我翻看著文件夾裡的照片。
從 2008 年開始,他們一起去北京看奧運到維多利亞港再到西藏的神聖之地。
全國各地,都留下了他們的合照。
最新的照片是他們在俄羅斯看極光的照片。
滿天的極光下,潘洛佳挽著奚見賢的手臂,宛如一對佳人,令人羨煞。
【曾經我和洛佳說等我們國家舉辦奧運會了,一定要去看,如今我們去了。2008 年 8 月 8 日攝於北京。】
【洛佳說我不會拍照,我特意買了臺相機學。2010 年 9 月 9 日攝於香港。】
我看著每一張照片,甚至奚見賢還給每一張照片寫下了感想。
我忽然想起,那時的他突然對相機產生了興趣。
天天各種琢磨,天天各種拍照。
我笑盈盈地看著他:「你給我拍拍。」
他卻說:「老婆,我現在拍照不好看,等我練好了,再給你拍。」
可笑的是,他一練就是十四年。
他從來沒有給我拍過一張照片。
原來,他的模特隻有潘洛佳。
04
「顧凝,你動我電腦幹嘛!」
奚見賢皺起了眉頭,聲音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你這麼急做什麼?電腦裡難道藏了什麼秘密嗎?」我平靜地看著他,反問道。
結婚四十年,奚見賢從未對我如此大聲說過話。
我倆從未紅過臉,一直都是相敬如賓。
原來。
隻是因為我沒觸碰到他的禁忌。
奚見賢深吸了一口氣,走過來將我攬在懷裡。
「抱歉老婆,我剛才著急了。電腦裡有個重要的數據,我怕不小心弄沒了。」
奚見賢重新恢復成以往的模樣,是那般溫文爾雅。
我微微脫離開他的懷抱,問道:「給我拍張照吧,練了這麼多年,我還沒做過你的模特呢。」
奚見賢有些驚訝,顯然沒想到我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老婆,你也知道,我現在早就不練了,拍得不好。你要是真的想拍,我給你約攝影師好不好?」
我凝望著他的臉龐,隻覺得我根本看不懂他。
他究竟對我撒了多少謊,才能這般從容淡定。
「奚見賢,是你真的不會拍還是單純不想給我拍?」
奚見賢眼神一變,但很快又恢復正常:
「老婆,你說什麼呢!我現在都不練了,肯定是不會拍啊。」
「更何況我們天天在一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沒練了。」
我聽著他的話術,愈發想笑。
早就不練了。
呵。
是早就練會了。
我抬起頭,與他對視:「奚見賢,騙我這麼多年有意思嗎?」
「你究竟是沒練了還是你的模特隻能是潘洛佳?」
「你電腦裡的文件夾還不夠說明一切嗎?」
奚見賢眼裡閃過一絲慌亂,隨即整個人發起了怒:
「顧凝,誰允許你看那個文件夾的!」
「而且,誰的青春沒有過一段忘不掉的愛情?你不是也有嗎?」
「我這把年紀了,隻是想回憶一下青春。」
「更何況,洛佳得了癌症,她想趁著還有時間去看看這個世界,我就是陪她出去走走,你想什麼呢!」
我平靜地看著奚見賢氣急敗壞的模樣,心裡驟然湧現出幾分悲涼。
我引以為傲的婚姻,到頭來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05
此事過後,我和奚見賢陷入了冷戰狀態。
這還是我們結婚以來的第一次。
我望著鏡子裡頭發斑白的模樣,歲月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跡。
四十年前,我被奚見賢寵得什麼家務活都不會做。
後來,奚見賢把自己的弟弟奚思洛帶了回來。
他說不願讓我承受生產之苦。
1985 年,幾乎沒有人有丁克的想法。
可奚見賢隻因怕我疼,不願讓我生孩子。
所以將奚思洛登記在我們名下,把他變為了我們的兒子。
他工作很忙,照顧奚思洛的任務落到了我的身上。
那時,我開始學會了做家務。
久而久之,奚見賢變成了甩手掌櫃,所有的家務活都落到了我的身上。
以至於我都沒有時間打扮自己。
如今,我重新將頭發染黑,換上了我以前最愛穿的旗袍。
歲月從不敗美人。
我好像太久太久沒有這麼好看過了。
奚見賢看到我後,眼裡浮現出一絲驚詫,有些被我驚豔。
「你怎麼才回來?我們都沒飯吃了。」
奚思洛看向我的眼神裡全是不滿,語氣裡沒有一點尊重。
不知從何時起,他便不再將我這個母親放在眼裡。
甚至連一句媽都不願意喚。
我沒搭理他們,自顧自地走向了廚房,給自己做了一菜一湯。
「你這就做一道菜給誰吃啊!」奚思洛憤怒地將碗扔到地上,朝我發著火。
奚見賢不悅地瞪了奚思洛一眼,斥責道:「思洛,怎麼對長輩說話呢!」
「爸,你還替她說話。她身為你的妻子,最近都不給你做飯。」奚思洛打抱不平道。
「既然阿凝沒做,那我們就一起出去吃好了。」
顯然,奚思洛內心隻尊重他父親。
奚見賢一發話,奚思洛縱然不悅,但也沒再說什麼。
我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看向他們,隻是吃了自己做的飯菜。
奚思洛見我這般模樣,忍不住再次開口:「你究竟要鬧什麼?」
「爸都跟我說了,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你至於嗎?都不給爸做飯了,爸胃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而且,爸都這把年紀了,追憶一下青春也正常啊!」
「更何況,她病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爸去陪她到處走走,有什麼的!」
我不由得覺得有些可笑。
他知道他爸胃不好,可又何時關心過我這個母親?
我站起身,看著這個自己一點點養大的兒子,如今卻如同沒良心的狗一般。
我心裡格外不是滋味。
我猛地一巴掌扇上了奚思洛的臉,這麼多年來,這是我唯一一次打他。
奚思洛愣了片刻,不敢置信地望著我。
隨即整個人怒氣衝天,朝我吼道:「你真是不可理喻!你要是有半點她的善良溫柔,我爸也不至於忘不掉白月光。」
06
晚上,我看見奚見賢蜷縮在沙發上,臉色也十分不好。
他看著我,有些茫然。
最終還是開了口,語氣中卻帶著點委屈,像是被丟棄一般:「阿凝,我胃疼。」
我隨手將藥扔給了他,一句話也沒說,便打算回房。
「阿凝,那日的事對不起。」
「洛佳得了癌症,她就是想我陪她出去走走,我不該瞞著你這件事。」
「阿凝,這件事我們翻篇吧,我不會再和洛佳見面了。」
「阿凝,你不是想拍照嘛,我明天給你拍照好不好?」
我看著他不斷地說著,可我真的累了。
我閉上了雙眼,深吸一口氣,道:「太晚了,我們離婚吧。」
此話一出,奚見賢瞪大了雙眸,眼底浮現出一絲慌亂。
奚見賢看著我,喃喃道:「阿凝,大半輩子了,離婚鬧得太難看了。」
「我不會再見洛佳了,我們像之前那樣好好過吧。」
這麼多年來,我才看明白他的眼神。
沒有愛意,隻是合適。
「沒有意義了。」
我驀地關上房門,隔絕開我和他。
07
許是提Ṭŭ⁶出了離婚,我倒是整個人放松了不已。
四十年了,久到我都忘了我應該還有自己的生活。
在 65 歲的年紀,我決定為自己而活。
我去參觀了近期的一個畫展。
畫上,一個少女坐在田間,畫筆勾勒出漫天遍野。
曾經的我,也是這般。
後來,經父母介紹,我就這樣嫁給了奚見賢。
新婚當晚,也不過是我和奚見賢見的第三面。
那時的他,對我很好。
我在家被父母嬌生慣養,他也不讓我做飯。
他說,我的手天生應該用來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