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動聲色地說:「陛下,昨夜國師親自替臣妾包扎,本宮不想欠他人情,懇請陛下容許臣妾替國師上藥。」
雲寂寒正欲拒絕。
荀舟行想也沒想,脫口而出:「準。」
雲寂寒到嘴的話咽了下去,他往後退一步,仿佛視我為那吃人的妖孽。
我向前一步,他身後便是書架,再無退路。
我指腹蘸取藥膏,塗抹在雲寂寒的嘴唇上,在咬痕處細細打圈,宛如撫摸最貴重的珍寶。
荀舟行打量著我和雲寂寒,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他從其中品出了一絲曖昧。
荀舟行出聲提醒:「皇後,差不多就可以了,國師乃出家之人。」
「陛下莫急,國師胸口處也有一道緋色抓痕。」我目光瞥向雲寂寒的胸膛,漫不經心地說,「那就請國師大人,脫掉袈裟罷。」
荀舟行急了,拍案而起:「夠了!皇後,你當朕死了嗎?」
9
我竟從狗皇帝的臉上看見吃醋的神色。
真是難得。
「罷了。」我收斂起笑意,將祛疤膏蓋上蓋子,塞進國師掌心,「國師還是回去自己上藥罷。」
說著便回頭望向荀舟行,似笑非笑道:「陛下今日火氣怎麼這麼大?難不成,您覺得臣妾和國師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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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舟行搖搖頭:「朕隻是好奇,皇後今日怎麼轉性子了?平日你在朕面前,永遠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從不會像方才對國師那般……」
他的聲音竟有幾分委屈。
「陛下需要的皇後,不正是如此嗎?」我一邊品著茶,一邊輕捻著菩提珠。
雲寂寒原本身子站得挺拔,突然微蹙緊了眉頭,手撐在御案上。
小綠的聲音從窗外傳進來:「壞女人,把佛珠還給我主人。」
我愈發快速地撥弄菩提珠,仿若沒聽見小綠的話。
雲寂寒額角滲出熱汗,神色像是在示意我別再玩弄菩提珠了。
奇怪,我玩弄的是菩提珠,又不是在玩弄他。
難不成……
荀舟行發現了我手裡的佛珠,他吃驚道:「皇後,國師的菩提珠怎會在你手裡?」
雲寂寒像是在極力忍耐著某種痛苦:「皇後,請把臣昨夜落在您寢宮的菩提珠,還給臣。」
我淡聲說道:「這串菩提珠是本宮昨夜在鳳榻上撿到的,當真是國師大人的那一串?」
荀舟行臉色微變:「皇後,休要胡說,國師的菩提珠怎會落在你的鳳榻上?」
荀舟行似突然想到了黃公公的話,渾身一怔,追問:「國師,你確定皇後手裡那串菩提珠是你的?」
若是雲寂寒承認我手裡的菩提珠是他落下的,那便等於坐實昨夜他上過我的鳳榻。
「興許是臣認錯了。」雲寂寒聲音沙啞無比,他行禮告退,「陛下,佛恩寺還有急事等著臣去處理,臣先行一步。」
「雲愛卿,這些奏折……」荀舟行還想挽留,國師急急離開了御書房。
10
品完一盞茶,我起身告退:「陛下,臣妾不打攪您批閱奏折了。」
荀舟行走向我,嘆了一口氣道:「皇後,朕知道是朕冷落了你,你方才才會故意氣朕。
「不過,國師是出家之人,你就算想要讓朕吃醋,也用不著將他牽扯進來。
「今夜,替朕留一盞燈,朕去你的寢宮找你……」
我打斷荀舟行:「臣妾對龍涎香過敏,陛下還是別來了。」
「若晚,你是不是在怪朕寵幸過你妹妹如塵?朕乃天子,你們姐妹二人,一位養在宮中,一位養在宮外,朕誰都沒有虧待……」
真想把小綠塞他嘴裡,讓他閉嘴。
我附和道:「陛下是天子,養再多女子都不過分,更別說我們姐妹二人。」
「那臣妾先行告退。」我快步離開御書房。
剛走遠,小綠追上來:「壞女人,我家主人在佛恩寺後殿等你。」
佛恩寺坐落於皇宮內,是皇帝平日燒香拜佛的地方。
亦是國師在宮中的辦公之所。
穿過佛恩寺正殿,我站在後殿外敲了敲門。
裡面傳來雲寂寒的聲音:「進來。」
我推門而入,側殿很深很寬,一眼望不到頭。
我將門關上,往裡面走去。
繞過一道屏風,我看見雲寂寒正在更衣。
他見來人是我,有些驚訝:「怎麼是你?」
我反問:「不是你叫本宮進來的嗎?」
11
原來是誤會。
雲寂寒吩咐小綠去給我傳話,讓我去佛恩寺前殿見他。
小綠不知是故意還是口誤,說成了國師在佛恩寺後殿等我。
「來都來了,本宮就不出去了。」我側目打量屋內,看見一張平日供雲寂寒休憩的床榻。
我走累了,沿著床榻坐下:「不知國師找本宮,所為何事?」
雲寂寒見我沒有要走的意思,快速穿上衣裳,生怕被我看了去。
可我已經看見了。
他的身材和夢裡見到的一樣好。
雲寂寒避開我肆無忌憚的目光,盯著我手腕上的菩提珠:「還請娘娘將菩提珠歸還於臣。」
他不提菩提珠我還一時沒想起來。
被他這麼一提醒,我又生起了想捉弄他的心思。
「國師不願在陛下面前承認菩提珠落在鳳榻上,那這串菩提珠就歸本宮所有了。」我將菩提珠從手腕上取下來,纏在手指上把玩著。
雲寂寒身子一僵,在隱忍著自丹田升起的那股無名火:「皇後,適可而止。」
「本宮偏不。」我繼續捻著菩提珠,話鋒一轉,「除非,你告訴本宮,本宮撫摸菩提珠時,你的身子是不是有感覺?」
雲寂寒咬緊牙關,不願意說話。
可他的身體已經出賣了他。
我目光由上而下打量,耳根不由得泛紅:「你身體哪一處和菩提珠通感?嗯?」
他紅著眸否認:「沒有……」
我咬住菩提珠,觀察著他的反應。
菩提珠竟然變大了。
雲寂寒倒吸一口涼氣,用近乎請求的語氣說:「別放進嘴裡……」
他伸手來奪菩提珠時,我躲開。
一拉一扯間,他跌在我身上。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道高昂的聲音:「皇上駕到——」
12
雲寂寒想要起身,卻被我糾纏住。
此情此景,萬萬不可被皇帝看到。
雲寂寒慌張出聲:「陛下且慢,臣此刻衣衫不整,不便面聖。」
荀舟行在門外說:「無妨,朕不介意。」
黃公公哆嗦著手,正欲幫他推開門。
雲寂寒又說:「陛下,臣實有不便,您有話直說便是。」
黃公公手一僵,大氣也不敢喘。
皇帝不清楚我和國師的關系,黃公公是知道的。
「既如此,那朕就長話短說。」荀舟行示意黃公公退下。
黃公公快要嚇死了,他生怕自己推開門,讓皇帝看見我和國師衣衫不整,被捉奸在床的一幕。
雲寂寒答:「臣洗耳恭聽。」
荀舟行命手下遞來一卷奏折。
「朕這卷奏折不知如何批閱,國師幫朕拿拿主意。」荀舟行說罷,攤開奏折,念起奏折上的內容來。
雲寂寒想要將菩提珠從我嘴裡拿出來,我故意一顆一顆地啃咬菩提珠,看著雲寂寒承受那滅頂的滋味。
雲寂寒身子緊繃,聲音顫抖而沙啞:「求你,別咬了……」
我惡作劇地用牙齒一咬。
「嘶——」雲寂寒沒有忍住,溢出一絲聲響。
荀舟行念奏折剛好念到一半,他停下來,詢問道:「國師,你身體不適?」
雲寂寒艱難地吐出兩個字:「無礙。」
「哦,那肯定是朕聽錯了。」荀舟行繼續念奏折。
等他念完後,問國師:「國師有何見解?」
我剛才一直都在撩撥雲寂寒,我以為他沒聽清楚奏折的內容。
誰知,他條理清晰地表述了自己的見解,就是聲音沙啞得厲害,還帶著輕微的顫音。
荀舟行聽完雲寂寒的話,恍然大悟,頷首道:「朕懂了,多謝國師。」
門外傳來腳步聲,黃公公特意大聲喊道:「恭送陛下——」
外面歸於寂靜。
雲寂寒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
「虞若晚,你當真想讓臣為你墮落地獄?」他眼眸通紅,像是鮮花落進泥潭,被馬蹄踐踏過,別有一番哀傷的美感。
13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竟在他的眼眸裡看到了一絲隱忍的深情。
我點了點頭:「想。」
雲寂寒仿佛在黑暗中看見了一束光。
他朝光走去,卻在快要靠近光源時,止住腳步。
「為何?給臣一個理由。」他在試探,那光是來自頭頂還是腳下。
是要誘惑他去往天堂,還是要將他拽入地獄。
我若有所思答道:「讓一個無欲無求之人動俗念,應該會挺有趣。」
這不是他想要聽見的答案,他眼底劃過一抹失落,不甘地追問:「隻是有趣?不是因為別的?」
我露出一絲茫然:「別的?」
從我看見雲寂寒的第一刻起,就仿佛背負著一種刻進骨子裡的使命感。
我要接近他,要讓他為我心動,為我跌落神壇。
我心想,或許因為我是妖姬命格,此生注定要誘惑一個人,而他恰好就是我命定的那個人?
我如實道:「沒有別的了,我隻是想讓你為我跌落神壇。」
雲寂寒眼底的那抹希望徹底寂滅,原來誘他向前的光源,來自地獄。
他雙眸恢復清冷,起身整理好衣襟,變回了我最初見到他的模樣,無欲無求,猶如一座雕塑。
他背對著我說,語氣透著一絲哀涼:「原來,你不曾對我動過真心。」
看著他落寞的背影,我在想,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這麼久以來,我僅憑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信念,屢次誘惑他。
他是一心求佛的國師,我是皇後。
我怎能這麼玩弄他的感情?
在他沒有心動之前,我不顧一切後果靠近他。
可我很確定,方才有那麼一瞬間。
他對我有過心動。
我反而害怕了,動搖了。
我嘆了嘆氣,將菩提珠還給他:「往後,本宮不會再纏著你了。」
我離開的佛恩寺的時候,小綠在枝頭上罵我:「壞女人,玩弄我主人的感情,又不敢動真心。」
我抬眸,看見皇帝站在遠處,一臉憤怒地望著我。
「皇後,你騙得朕好苦。」
14
入夜。
荀舟行喝得醉醺醺踏入鳳棲宮。
我以為他要降罪於我。
誰知,他走到床畔,朝我張開雙臂,命道:「皇後,過來為朕寬衣。」
我走過去為他褪去龍袍。
心想,他今晚不會想讓我侍寢吧?
我用什麼理由拒絕比較合適?
正思索間,荀舟行將我壓在鳳榻上,想要吻我:「國師上過你的鳳榻,是嗎?」
我躲開,伸手去推他:「陛下,您醉了。」
「朕沒醉!」荀舟行滿眼通紅,醋意翻湧,「朕今日和國師隔著門對話時,你是不是在房裡?
「你在何處?在榻上還是在他身下?」
他掐住我的下顎,像隻憤怒的野獸,命道:「說話!」
我知道,若我否認和國師有染,那麼荀舟行今晚就會寵幸我。
我不想被他寵幸。
若我說真話,會惹怒他,後果可能會賜死。
我選擇說真話。
賜死就賜死吧,這皇後當得真無趣,如同被一隻囚禁在牢籠裡的鳥。
小綠活得都比我自由。
前幾年,娘親去道觀看我,衝撞了前去上香的雪妃。
雪妃命人將我娘活活打死。
那時我便下定決心,要殺了雪妃,為我娘報仇。
某個深夜,荀舟行路過道觀,對我一見傾心。
他從住持那裡得知我是觀音命格,說願意以皇後之位接我入宮。
我並不想當皇後,隻想找雪妃報仇。
如今大仇已報,再無遺憾。
我死後,皇帝會封妹妹為後,肥水不流外人田。
這眨眼的工夫,我將身後事都想好了。
我輕舒一口氣,要死不活地答道:「在他身下。」
「你竟敢背叛朕?」荀舟行一拳砸在鳳榻上,鮮血從他的手背上流下來。
我已經做好了被賜死的準備,大言不慚道:「是臣妾勾引國師,國師不為所動,陛下要罰就罰臣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