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對於他,我總有一份莫名其妙的信任在。
或許是因為他沒要我的命,而是讓我留在身邊。
或許是因為他當眾替我出氣。
抑或是他為了我毫不猶豫擋的那一劍。
樁樁件件,都無法自控地在我心裡留下層層波瀾。
我可能是瘋了。
我喜歡上了一個太監。
這個念頭第一次在腦海中浮現出時,我除了微微震驚,並沒有太過排斥。
外界傳言謝陌狠辣無情,可他至少對我沒有這樣。
我坦然承認我對他的喜歡,因為我覺得他值得。
而今唯一需要確認的,是他的想法。
他會和我一樣嗎?
我不知道。
褪去將軍府千金的身份,我如今隻是一介罪臣之女,既沒有顯赫的家世,又沒有過人的才情和容貌。
而他貴為萬人敬仰的九千歲。
我們之間,始終有道不可跨越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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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而有些煩躁。
這種煩躁的情緒一直持續到宴會進行途中,我毫不設防地喝下了周圍人遞來的一杯酒。
等我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
四肢百骸傳來酥麻的感覺,我面色酡紅,隻覺得灼熱感很快蔓延至全身。
就算我再傻,此時此刻也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中藥了。
我抬頭看了一圈,都沒發現謝陌的身影,心裡頓時一沉。
我強忍著難受,跌跌撞撞地跑到御花園的荷池邊,想用冰水讓自己清醒點。
可還沒等跳下去,突然落進一個熟悉的懷抱。
確定是謝陌的一瞬間,藥效發揮到極致,我迷迷糊糊貼上那兩片冰冷的唇。
肌膚相貼,我能感受到他的身體僵了一瞬。
隨即他加快步伐,帶我回到謝府。
謝陌剛要喊太醫,我猝不及防地坐起來,將他壓在身下,亂摸亂啃一通。
他的呼吸驟然滾燙。
一直到我輕輕咬上他的喉結時,他才低吼一聲,眸底閃過一抹猩紅,將我牢牢摁在身下。
感受到他那道隱忍的目光後,我又主動送上紅唇,呢喃出聲:「廠公,我願意……」
「這是你自己說的,可別後悔。」
「我永不後悔。」
意識回籠了一瞬間,我鄭重其事地承諾道。
謝陌撕開我的衣服,粗粝的大手在我的脊背上四處遊走。
我強忍著那股麻麻的感覺,斷斷續續地問道:「你們太監……是怎麼做那種事的……」
「誰告訴你我是太監?」
他的眸子透露出危險的氣息。
我還沒反應過來,身下驟然一疼。
意識到那個東西是什麼後,我瞬間瞪大眼睛。
蠟燭被熄滅,漆黑的夜裡,我沉浸在他的野蠻而又不失柔情的衝撞中,意識逐漸恍惚。
隻記得最後的最後,我低聲啜泣著,求他慢一點。
他吻去我的淚,語調中帶著些誘哄的意味:「乖,放輕松……」
9
那夜過後,我們雖然都沒明說,彼此之間卻是多了一分真正的默契。
我沒有問他偽裝成太監多年是為了什麼,因為我知道等時機成熟,他自然會告訴我。
謝陌則是貼心地給我帶來兩個好消息。
一是趙卓安得罪了朝堂重臣,引起眾怒,全家被一起流放至邊疆,終身不得再回京。
二是我爹爹的冤屈已經被洗刷幹淨,此刻正在回來的路上。
我鼻頭泛起酸意,沒等控制,便化成了源源不斷的眼淚。
想必其中,少不了謝陌的手筆,我不用想也知道。
「怎麼哭了,不是好事嗎……」
謝陌手忙腳亂地給我擦眼淚。
我則是順勢倚在他肩頭,真心實意道:「阿陌,謝謝你。」
「是我要謝謝你才對,昭昭,沒有你,我根本不可能有今天。」
謝陌的唇貼在我的額頭,有些含糊不清地開口道。
我正覺得奇怪,外面的人突然進來稟報,說我爹爹到了。
我強忍著激動,急匆匆趕了過去。
闊別數月,爹爹滄桑憔悴了許多,眼角也多了好幾道皺紋。
我頓時又沒忍住哭了。
爹爹倒是樂觀,不住地安慰我,說自己沒事。
我們父女倆聊到半夜,我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臥房。
謝陌並不在,不知道去哪兒了。
他身邊的小太監敲門進來後,欲言又止,最終低聲道:「姑姑,您快去看看廠公吧,他發了好大的脾氣。」
我心裡一沉,趕緊過去。
隻見書房已是一片雜亂,謝陌站在窗邊,手背青筋隱隱暴起,不難看出強行壓抑著怒氣。
我的目光一眼落在書桌正中間那張明黃色的聖旨上面。
拿起來一看,我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整個人搖搖欲墜。
皇上……他竟然要把我賜給太子做妾,而且婚期就定在三日後。
以太子如今的權勢地位,根本不需要將軍府的助力,那麼原因隻能是……
我猛地抬起頭,看向面前的男人:「太子想要對付你?」
「是。」
謝陌點了點頭,隨即將我重重摟在懷裡:「他想利用你,他做夢!昭昭,我會保護好你,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可是謝陌,你還要一直隱瞞我嗎?我想和你共進退,而不是永遠依附在你身邊,做一朵菟絲花,你明白嗎?」
他定定地看了我許久,忽而綻放出一抹極其耀眼的笑容:「不愧是我的昭昭,放心,夫君定和你共進退。」
他還是第一次自稱夫君,我來不及羞澀太久,聽到他緩緩講述那些過往時,面色逐漸凝重起來。
原來他表面替太子辦事,實則一直在收集太子的罪證,隻因太子於他,有滅門之仇。
而滅門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太子縱馬長街時,謝陌那做攤販的父親閃躲時,落下了一筐橘子。
馬蹄踩在橘子上,濺了些汁水在太子的褲腿和靴子上。
太子氣不過,當夜便派了人,將謝陌一家三代十幾口人殺了個精光。
謝陌那時候還小,偽裝成死人才逃過一劫。
自那以後,仇恨在他心中生根發芽,瘋狂蔓延,這才成就了今天的他。
10
「昭昭,你還記得優伶館嗎?我就是在那裡第一次見到你的,當時有個客人為難我,你不由分說地替我出了頭,還要給我錢,怕我不要,才讓我脫一件衣服給十兩,再後來,你被那天的人盯上,肩膀受傷,留了疤,我瘋了一般想要找你,卻被將軍府的人攔在門外,從那時起我就暗暗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我要報答你……」
「咱們第一次見面,我就認出你了,當時我隻是想逗逗你,沒想到你……已經不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了,昭昭,我很心疼。」
他說得情真意切,我卻頓時傻了眼。
原來他早就認出我了,隻是一直在假裝!
那我豈不是成了小醜?
我氣哼哼地捶了捶他的肩膀,惹來男人一陣低笑。
「言歸正傳,如今我手裡掌握的證據也差不多了,太子妄圖利用你扳倒我,他做夢!」
「這件事有十足的把握嗎?我不想你以身試險,要不我假意答應,在成婚途中,幫你裡應外合?」
我有些擔心地提議道。
誰承想謝陌突然生氣了,他將我扔在床上,惡狠狠地扯開我的衣服,趴在上面咬了一口。
我不由得委屈痛呼道:「你幹嗎?」
「就這麼不相信你男人?之前你和那個姓趙的成婚,他又拋棄了你,我恨不得直接把他碎屍萬段,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把你讓給別的男人,假的也不行!」
看著他暗自吃醋的樣子,我不由得失笑,但到底揭過了這個話題。
謝陌既然這麼說,必定有十成十的準備,我隻需靜靜等待他得勝歸來的那一刻。
抗旨果然掀起了軒然大波。
太子也不生氣,即刻向皇上稟報,說謝陌目無天子,有謀逆之心,應該當眾誅殺,以儆效尤。
蒼老的皇帝久久未發一言,任由太子慷慨激昂。
太子隻顧陳列謝陌所謂的尊卑不分,卻沒意識到整個朝堂靜得可怕, 散發著一股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直到太子說完,見滿朝文武無一人為他發聲,才終於感覺到不太對勁。
接下來, 就輪到謝陌上場了。
他拍拍手,讓人呈上近些年來搜集到的太子的罪證, 人證物證齊全。
燒殺搶掠, 無惡不作, 這些都已經算是小事, 最嚴重的一件,是太子背著皇上勾結邊塞將領, 意圖謀權篡位。
這也是那些同黨不敢替他說話的原因。
皇上早已把太子等人的所作所為看在了眼裡。
最後,在太子聲聲泣血的哀求中,他被廢去儲君之位,關進宗人府,終身囚禁。
這些都是謝陌轉述的。
他雖然說得平淡, 但我知道其中必然兇險萬分。
一個是臣子, 一個是兒子, 兩邊孰輕孰重,皇上心中早有定論, 隻是礙於輿論的壓迫, 才最終做出這個決定。
此時此刻, 謝陌怕是已然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如今大仇得報, 我已無心魔, 此生所念所思, 唯你一人而已。」
「我已備下了兩條路。」
謝陌頷首道:「一條是生路,我此前便已安排妥當。」
「等諸事落定,我就假死,帶著你離開京中, 四處雲遊, 做一對闲雲野鶴可好?」
「隻是不知堂堂的將軍府嫡女, 可願拋下所有,跟我這山野村夫同歸?」
在謝陌期待的目光中, 我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自然願意。」
此生有你,已是最大的幸事。
爹呀,這人說話就說話,為什麼要拿桌子上的小皮鞭!
「不大」我願與你廝守,到老到死,不離不棄。
「另一條路呢?」
謝陌笑了笑,摸了摸我的肚皮, 說道:「其實, 我已經暗中提拔勾結了不少手握兵權的將領。」
「所以……我打算弄死老皇帝,扶持他那個尚在襁褓中的兒子即位。」
「我做攝政九千歲。」
「等將來……」
「我還做九千歲,你當太後可好?」
「……」
我咋舌:「怎麼聽著你更像奸臣了?」
謝陌頷首,吻了下來, 含糊著說:「我本就是奸臣啊。」
「怎麼樣……夫人想怎麼選?」
「……」
又過了良久。
我喘息著, 說道:「那……要不試試第二條?」
關於我爹被流放這筆賬,我還記恨著呢。
「聽夫人的……命都給你。」
後記
十年後。
江山易主。
盛氏女被尊為太後。
小皇帝隨母姓,父不詳。
但, 滿朝皆知。
除了當朝九千歲,還能有誰。
畢竟小皇帝跟他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至於人家為何不做皇帝,偏當九千歲。
大約是……情趣?
不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