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蓮葉何田田》, 本章共4024字, 更新于: 2025-03-27 11:25:33

我沒再理會他,一腳油門衝出梁家。


後視鏡裡,梁諾以及二樓陽臺上的梁西嶼的身影越來越小。


直至消失不見。


我瞄了一眼放在副駕駛座位上的離婚證。


籲了一口氣。


從此我的世界,天高海闊。


8


梁西嶼從未想過何甜會主動提離婚。


還是在直播裡用比較激烈的方式,說「老公死了」。


他都要被氣笑了。


在他印象中,何甜性格溫和,也沒什麼主見。


除了執著當演員這點令他不喜外,她挺符合做妻子的標準。


當初他會跟她結婚,除了那張有些熟悉感的臉外。


最重要的是,她看著挺乖,不容易惹麻煩。


因為他很清楚,家裡有一個強勢的母親。


他不想因為婆媳矛盾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兒,阻礙他拓展商業版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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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後發現,他的選擇沒有錯。


她十分溫婉乖巧,從不與母親頂撞。


連拍戲都隻接本城拍攝的項目。


不論拍攝多晚,她都會回到梁家。


第二天早上醒來,他的鼻息間總有淡淡的柑橘香味。


是她慣常用的沐浴露的香味。


他會轉身,埋在她的脖頸間問,「這麼喜歡橘子?」


她點點頭笑著說:「嗯,很喜歡,我的好朋友宋蓮葉也很喜歡。」


他不知道宋蓮葉是誰,但這個名字她提起的次數很頻繁。


每一次他都沒認真聽她講。


也許在走神,也許在思考集團新策略,利潤指標等工作上的事。


反正她那些話也不重要,不是嗎?


不知道從哪天起,她越講越少,最後索性閉口不談。


他們之間的交流漸漸變得寡淡起來。


離婚後的第三天,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梁西嶼,對著浴室裡的那瓶橘子香沐浴露,莫名生出一股煩躁。


「她的東西怎麼還在?」


佣人低著頭道歉,手腳麻利地把關於何甜的一切痕跡都收了起來。


橘子沐浴露,淡紫色的四件套,桌上幼稚的龍貓擺件......


可是那晚,一向睡眠質量還不錯的梁西嶼,對著新換的藍色被單失眠了。


鼻息間全是陌生的味道,有些不適。


晨起,他的眼下已然一片黛青色。


他思忖了片刻,喊來佣人,「把太太的東西搬回去。」


佣人大驚失色,「先生,已經扔了,找不回來了.......」


梁西嶼如鲠在喉。


9


也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離婚,當然也算一件喜事不是嗎?


我接到了一部制作不錯的劇組選角邀約。


副導演仔細地與我講解,角色若選上了,這戲得連軸轉三地取景,有的甚至在山坳裡,條件有些艱苦。


「但是,拍好了,極有可能衝獎。」


聽到有可能拿獎,我就什麼都不顧了。


「沒問題的,我去。」


現在,沒有什麼能阻擋我奮鬥的步伐。


我做了二十幾年聽話的女兒。


用婚姻給全家換來了生意和金錢。


早就不欠他們什麼了。


我做了七年的梁家媳婦。


恪守本分,用最真摯的情感,最終換了一個隻是替身的真相。


不對等的婚姻隻會變成枷鎖。


好在,我已經解脫了。


這部戲需封閉式訓練選角四個月。


加上我一共有一百零八位的競爭者,一起進入訓練營。


是機遇,也是挑戰。


天空魚肚白,我便訓練有素地爬起來晨練。


然後是不停歇的馬術訓練,功夫訓練,禮儀,舞蹈......


尤其是馬術,是我們的重頭戲。


我從不敢上馬到一隻手能馳騁拉弓射箭,這期間磨破過多次大腿內側,摔過無數次手肘。


也有不知情的人打趣我。


「聽說你是梁家的媳婦,你們豪門媳婦還需要這麼拼啊?」


我一點兒都不避諱,「我離婚了,不是誰家的媳婦,我有名字,叫何甜。」


也有人在我後面不屑嘀咕,「這種豪門出來的媳婦,養尊處優慣了,我保證她連第一輪篩選都過不了。」


若是從前我會無視,忍耐。


但是現在我不會了,不爽就當場發泄,總比憋著好,畢竟我的乳腺也需要好好保護不是嗎?


我走到她們面前,「你拿ẗū₄什麼保證?拿你那張四處漏風的嘴保證嗎?」


不待她辯駁,我已轉身回去跨上馬背,馳騁飛奔而去。


所有的質疑聲在這一刻仿佛被我踩在腳下。


離最後一輪測試的時間已經不多,我把二十四小時當四十八小時過。


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每一秒雖然疲憊但滿足。


測試那天,豔陽高照,我策馬奔騰,心無旁騖地盯著目標,一箭正中靶心。


一次是偶然,當我三次都正中紅心時。


懸著的心踏實了,我的綜合評分是最高的。


手掌心裡的血痕,是我成功的印記。


「那個是何甜呀,好厲害。」


「她完全符合戲裡的女將的形象。」


「何甜,牛的,完成度比男演員都好。」


訓練很累很苦,我都沒哭過半次。


這一刻,我因擁有自己的名字而落淚。


一轉身,卻見馬場外站著四個月未見的父子倆。


梁西嶼和梁諾。


10


驕陽下,梁諾的眼睛閃閃發亮。


「媽媽,你剛才騎馬射箭的樣子有點帥。」


這是這些年來他第一次誇我。


他平日裡的生活,我用盡全力想參與卻不得而入。


記得有一次幼兒園布置了燈籠的手工課。


我手工不大好,熬了一夜,親手給他做了一盞兔子燈籠。


四歲時的他隻看了一眼就撅起小嘴,「沒有奶奶給我找的手工老師做得好。」


「媽媽,你好像真的什麼都不會耶。」


最終那盞兔子燈籠的宿命是被扔進垃圾桶。


梁母站在樓梯間沒有制止,嘴角掛著疏離的笑。


「別怪諾諾,帶你做的去學校會被人笑的。」


媽媽用心給小朋友做的東西,怎麼會被人笑呢?就算不精致,也是愛啊。


可能梁家就不是講愛的地方。


梁西嶼摯愛的七七,不照樣嫁不進梁家嗎?


當初若不是怕梁西嶼因為七七死後走極端,終身不婚,估計梁母是不會同意娶我這樣她看不上眼的女孩進梁家的。


思緒回籠,我對著梁諾淡笑一聲。


「我自己也知道我很帥,然後呢?」


盡管梁諾繼承了梁家人十成十的淡漠氣質。


但他畢竟是個六歲的小孩,藏不住事兒。


「奶奶說得不對,原來媽媽的工作並不隻是穿著漂亮衣服,搔首弄姿......」


梁西嶼的眼眸暗了暗,「諾諾。」


我笑了,「你奶奶要麼就是壞,要麼就是嫉妒我年輕漂亮。」


梁諾愣了一下,小聲說:「媽媽,下個月我生日要到了,你會回家嗎?」


「不會回去,戲子不配參加你的生日呢,乖孩子。」


梁諾眼圈一下就紅了,正想辯解什麼。


梁西嶼打斷他,「你先去車上等,我和你媽媽有話要說。」


梁諾很敬畏梁西嶼,梁西嶼說的話他不敢不聽。


他仿佛有些不舍,往車的方向走去,卻頻頻回頭看我。


我一抬眼,隻見梁西嶼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小甜,為什麼你離婚後,仿佛變了一個性子。」


「伶牙俐齒,比以前活潑了。」


我微微挑眉,「要你評價?」


「有事說事,我很忙,不見Ṱũ⁻得有時間聽你說太多。」


這句話也是當初他對我說過的。


不說話是吧?我轉身就要走。


手臂卻被他緊緊握住。


「小甜,生日快樂。」


離婚了,他卻記得我的生日了?


我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


「七年了,遲來的生日祝福,誰會快樂?」


我沒再理會他,徑直走進訓練營後場。


留下梁西嶼一人,難得落寞地站在原地。


11


很快我跟著劇組進入正式緊張的拍攝工作。


有時候一場戲因為演技,對手,臺詞等因素會拍攝十幾二十條。


但再累,都沒有頻繁地見到梁西嶼累。


每次,他的車都不遠不近地停在我回宿舍的路上。


手上也從未空過。


有時是一束花,有時是一盒米其林師傅做的點心。


這是他從來沒做過,也不可能做的事。


他倨傲,清高,從不屑在人前展示我們的關系。


而他現在,似乎一點都不避諱我們的關系。


一開始同劇組的演員眼裡還帶著豔羨。


「何甜,你前夫真的是梁大佬嗎?近看真的好帥啊。」


「他是不是來找你復合的呀?」


「你們會復合嗎?他帥死了。」


我淡淡地告訴她們。


「他心裡住著一個死去的摯愛,我做了七年的替身。」


「結婚七年他都沒喜歡上我,沒道理離婚後就突然喜歡我吧?」


「你們覺得,我還要再次入坑?」


去做一個守規矩,沒自由,也得不到情緒價值的梁家媳婦。


唯一的作用,是給我父母提供生意上的血包。


她們紛紛擺手說不要了。


在這之後,她們對梁西嶼也沒了之前的欽佩目光。


偶爾還在我耳邊蛐蛐,「喏,那個死男人又來了。」


梁西嶼面容有些疲倦,邁著長腿從車上下來。


「這次出國出差,失眠有些嚴重。」


「小甜,你之前的沐浴露哪裡買的?」


「好像那個橘子味道能助眠。」


我笑了一下,「我自己特調的,外面買不到。」


他怔了一下,「那能不能........」


「不能。」


我不會,也不願意再為他做任何事了。


他也不惱,從口袋裡掏出一條粉鑽項鏈遞給我。


「你之前說過喜歡四葉草的項鏈。」


話落,項鏈卻從我倆的手指尖滑落在地,沾染上塵煙。


因為我壓根就沒接。


他微微蹙眉看我,「不喜歡嗎?」


「喜歡的,隻是不喜歡你送的。」


他眼底掠過一絲不解。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訴他。


「梁西嶼,合格的前任就應該像死了一樣。」


我記得從前他跟我說過一句話。


「何甜,我挺不喜歡別人說我的妻子是個三流演員,明白嗎?」


自此,我們隱婚了七年。


歷史不會重演,但總會驚人地相似。


「梁西嶼,我挺不喜歡別人老提起我的前夫是梁西嶼,別再來了,明白嗎?」


12


何甜再一次在梁西嶼面前甩手走人。


梁西嶼突然覺得,靠近心髒的那個地方,微微刺痛。


尤其在粉鑽項鏈落地之時。


他撿起來看了一眼,然後一甩手,一個拋物線落進旁邊的人工湖裡。


蕩起一圈漣漪後,歸於平靜。


何甜不會知道,這項鏈是他親自參與設計的。


粉鑽四葉草的中心,還刻著兩個字母 T&Y。


取自他們兩人名字,最後一個字的首字母。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做這事,以往在他看來很「幼稚」的事。


他覺得他是瘋了。


自從離婚後,失眠久治不愈那天開始。


他的血液裡似乎有一種因子在覺醒。


好像在叫囂著,他必須重新審視他與何甜的關系。


那天他再次睡不著,索性喝到微醺,還喊來了一個多年的兄弟陪喝。


對方搖著紅酒杯,不解地看著他。


「你不會離婚後,才發現愛上自己的老婆吧?」


梁西嶼的手頓停了一下,嗤笑一聲,「可能隻是不習慣吧。」


朋友笑了一下,「那與從前那位比呢?你習慣誰多一點?」


他明白,對方說的是Ṭų⁽駱七七,他大學時的學妹。


駱七七是大學裡的校花,長得漂亮,作風大膽,喜歡一個人時,也喜歡得轟轟烈烈。


她追梁西嶼用盡了各種浪漫手段,全校皆知。


那時的梁西嶼年輕青澀,被這樣的女孩吸引再正常不過。


他們確認交往那天,駱七七塞給他一張照片,還嬌俏地逼著他寫下「摯愛七七」四個字。


「西嶼,我想做你最喜歡的女孩。」


這張照片,梁西嶼一直留著,無意識地留著。


後來梁父棒打鴛鴦,他們這樣的家庭觀念是,「你在外面怎麼玩兒都行,動真格娶回家不行。」


梁父主打攻心,用最冷漠的語言,擊垮他的心理防線。


「這女孩,你叔叔睡過。」


那天,他在跑車上提了分手。


洛七七咬著唇,潸然淚下,「我沒有,我隻是參加活動被主辦方騙引過去,什麼都沒發生,我跑了,你信我。」


梁西嶼冷笑,「難道我父親會騙我?」


洛七七性子剛烈,嘴裡喊著停車就要下車。


拉扯間,一輛貨車迎面而來。


一切陷入黑暗,遺憾結束。


梁西嶼的父親確實撒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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