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從我身上挪開,輕輕嘆了口氣:
「想學的話,以後我親自教你。」
「大人真的願意?我以為大人一直很討厭我。」
我松了口氣。
看來上官肆沒有想象中那麼排斥自己。
「沒……沒討厭過你。」
他輕咳了一聲。
勒起馬繩,將我帶出了林子。
玉成已經出了林子,腳下還有幾隻帶血的野兔。
一看見上官肆,便喜笑顏開地迎了上去:
「上官大人,我獵到了四隻兔子,你呢?」
「抱歉公主,夫人在林中受了驚,我先帶她回去。」
玉成注意到被上官肆環抱住的我。
咧開的唇角一頓。
「這樣嗎?那快快送夫人回去吧。」
她不著痕跡地狠睨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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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瞥到上官肆頭上的好感度。
突然皺了一下眉頭。
【上官肆好感度:12↓5】。
是因為我,所以玉成被遷怒了嗎?
那還真是意外收獲。
後來四哥上任的幾天,都在貼身教我騎馬。
還有射箭、投壺、蹴鞠、擊劍……
隻要是玉成提出要和他比試的。
他都要手把手教我。
生怕我一個人偷偷學,再暗中闖禍。
「你是上官家的夫人,多學點東西也是好的。」
老四滿意地拍了拍我的腦袋。
心情意外地不錯。
而我,一邊拖著疲憊的身子練習,一邊還得隨時接受來自玉成那雙冰冷如劍般的目光。
好在上官肆的好感度沒再上漲過。
五天過後。
來到了老五輪班的日子。
14
當晚,我直接病倒。
一半是因為玉成偷偷給我下了藥,一半是被混蛋老四硬拽著去苦訓累出來的。
我高燒不起,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實在是無心無力去阻礙兩人的相處。
等到意識清醒那日。
耳邊桃兒哭哭啼啼的聲響才停止。
「桃兒,我昏睡了幾日?」
「夫人!您嚇死桃兒了,您整整昏迷了六日。」
六日!
糟糕,上官蕪那頭怎麼辦!
不會已經和玉成生米煮成熟飯了吧?
我趕緊從床上爬起,卻被桃兒一把給摁了回去。
小丫頭,看起來瘦小力氣卻這麼大。
「夫人您還不能起來,大人看到了會生氣的。」
「對了,他去哪兒了?」
「上官大人一聽您高燒不起,就在您床邊守了六日,寸步不離,辰時您燒退了才回房歇息。看大人的模樣,估計這幾日都沒好好合眼歇息過。」
等到夜深,上官蕪才匆匆趕來。
【上官蕪好感度:9】。
他頭上的好感度一動未動。
看來桃兒說的都是真的。
我這幾日昏迷,玉成壓根沒機會接近他。
頓時。
我松了口氣。
這回也算是因禍得福。
等到老六從外頭鬼混回來,我將玉成下藥之事告知。
「我告發她,直接將她趕出府邸不行嗎?」
「她拿的藥是系統商城裡兌換的,一來沒有藥證,二來這事兒鬧大了,說不定我們都得被帶到宮裡頭去。再堅持一段時間,趙二小姐的好感度就差一些了,等我完成任務,世界的出入口就會關閉,她也會被強制踢出。」
老六上任期間。
我終於得了短暫的休息時間。
在玉成眼裡,他本就是個風流浪子的人設。
就算日日泡在青樓裡。
也不會惹她懷疑。
最後,便剩下單純又好騙的老七。
15
也許是真的感受到了危機。
玉成早早就蹲守在了書房內,一邊研著墨,一邊假意沉浸在那本快被翻爛了的國學裡。
「夫人,你平日都要睡到巳時才起,今日怎麼這麼早?」
玉成已經毫不掩飾對我的厭惡。
語氣中帶了幾分輕蔑。
「一時興起,想給夫君親自做些早點來。」
我叫桃兒端上茶水點心。
放在了一會兒老七要看書的桌前。
待上官齊進屋。
雙目對上我朝他拋去的媚眼,兩頰又是一紅。
「夫君坐。」
平日我總愛在他看書時纏在他身邊,他大概是習慣了,任由玉成在一旁添茶遞水,時不時再制造一些細微的肢體接觸。
「聽說上官大人博覽群書,本宮闲暇時也常待在書房內消磨時間,不知上官大人最好讀哪一冊哪一本?」
「公主殿下手中翻閱的國學。」
上官齊回答得一本正經。
似乎不是敷衍之詞。
「哦?」
玉成莞爾一笑,對這個回答甚是滿意。
「看來大人與本宮喜好倒是十分相投,本宮最愛讀清治帝頒布國法肅清朝堂奸佞的那一章節,欽佩帝王慧眼識珠聽取忠言的智慧和氣度,不知大人是為何喜愛國學?」
她搖旗折扇。
又翻了幾頁。
將話題引到了我完全不擅長的地方去。
「因為夫人喜歡。」
上官齊抬眸,接過我手中遞來的糕點。
這下。
換我不知所措了。
遞去的右手還懸在半空中,老七側首瞥了我一眼,又將目光沉進了書中。
「大人……和夫人還真是恩愛。」
玉成的臉,陰沉得可怕。
她捏住書頁的手漸漸縮緊,仿佛要把那薄薄一片的紙張給徹底粉碎。
「公主殿下對我書房內的藏書可感興趣?」
老七突然問起。
「當然。」
玉成松開了可憐的書頁。
平復了心情。
「恰好這幾日我書房內進了些新冊子,殿下若喜歡可借您先品閱。」
「那就多謝大人了。」
似乎找到了些希望。
玉成的臉色好了些,使喚身邊的丫鬟將藏書拿到她跟前去。
16
於是,這幾日兩人都待在書房內看書。
靜悄悄的書房裡,偶爾傳來幾聲咬文嚼字的探討。
其餘時間。
靜得可怕。
上官齊的好感度一直維持在 15,從未變過一分,冷靜得像是一潭死水。
書呆子的力量真是可怕。
把好好一位美人,熬得眼底發黑、臉色發白。
最後一日,玉成甚至都不敢再進書房,而是躲在客房中半步未出。
接連的失敗狠狠打擊了玉成的信心。
等到聽聞她要回宮的消息的當晚。
玉成闖進了我的房內。
「是你吧,這個世界原先的任務者。」
她穿著一身黑衣。
直接亮出短刀,橫在我的脖頸處。
「你在京中勾引男子,又在上官府內處處與我作對,應該是早就發現了我的身份。」
「但你的任務並未結束,應該是還沒達到目標數量吧。隻要我把你隨便丟到野林子裡關起來,你大概是再也回不到系統裡去的。」
她拿著短刀。
趁夜將我帶出了府。
丟進了不知何處的破廟中。
我不禁懷疑,上官琉將他的計劃告訴我,就是故意為了引導玉成對我產生懷疑。
好讓他的身份徹底隱匿下去。
「你也別擔心,我不會動你一根手指頭。」
玉成將我的手腳束住,又用絲帶將我的嘴巴死死封起。
「等我攢夠了人頭就會放你回去的,你隻要在這裡老老實實地待著就行。」
聽著門外漸漸消失的腳步聲。
我悔恨無比。
如果能重來一次,我絕不貪戀美色,孤寡一輩子都不會再去和哪個男人成親了。
17
在破廟煎熬地度過了幾個日夜。
就在我以為自己即將升天時,門外掛鎖丁零咣啷的聲響把我的思緒拉回了體內。
「唔……」
「噓,是我。」
來人替我解放了雙眼,扯開了嘴上的絲帶。
「上官琉?多虧了你,我待在這破廟裡吃盡了苦頭,小命都差點丟了。」
「我一直派人跟著,你死不了的。」
四肢放松後。
我疲憊地癱倒在地。
任由他將我丟上馬背上,帶回府裡。
「告訴你個好消息,我的任務完成了,隻要我離開,這裡的一切都將恢復原樣。」
「原樣?」
上官琉說的原樣。
便是他奪舍上官家老六的身體前,這個世界本來的面貌。
而我也會在十八那年同自己的如意郎君成婚。
我會坐上主母之位。
為朝中侍郎官誕下兩兒一女。
活到壽元耗盡為止,一生平安順遂。
「叛逃者呢?你任務完成後她怎麼辦?」
「她沒有成功找到我,等我離開後自然會有人將她帶走,估計是回收報廢處理吧。」
上官琉將我抱下了馬。
我那另外四位夫君正站在院子裡,一見我,便爭先恐後地圍了上來。
老三:「夫人,你這些日子受委屈了。」
老四:「府裡是該增些守衛了,居然能把女主人給弄丟了!」
老五:「老六,這時候你怎能讓夫人下地行走呢!」
老五見我面色憔悴。
上前將我橫抱起,往屋子裡抬去。
其餘幾人也跟著進來。
老七:「六哥, 人查到了嗎?需不需要報官?」
老六:「不急, 你們先出去,我與夫人有事相商。」
老四:「你和她說什麼, 我們幾人不能聽嗎?」
我大概明白上官琉要同我交代的話。
揮揮手讓他們四人先回避了。
「什麼時候走?」
「大概兩個時辰後。」
上官琉靠在床邊, 摩挲著紅木床欄。
大概是在府上生活了十幾年了, 心底生出了幾分不舍來。
「我幫了你大忙, 上官公子沒打算給我點好處?」
「倒是有一個好處, 不知你想不想要?」
「說來聽聽。」
「一切恢復原樣之後,你可以選擇遺忘這一世的一切,或者保留記憶。」
若遺忘一切。
那我勢必會走上命運安排的人生軌跡。
過上無比舒心的日子。
我思忖了片刻, 向即將離去之人給出了答案。
18
春雨後的京城。
滿地都是湿漉漉的朝霧。
但少男少女們偏愛這樣朦朧的場景,似乎透過那層薄霧,就能瞥見夢中時常出現的倩影。
「姑娘。」
已至弱冠的白衣男子,朝不遠處那抹窈窕的身影呼喊著。
集市旁熱鬧非凡。
男子的聲音被包子鋪伙計的叫賣聲掩蓋。
他撩擺邁步。
追上了行路匆匆的姑娘,不合禮節, 卻浪漫地搭上了粉衣姑娘的右肩。
「姑娘的身影看起來有些熟悉, 似乎在夢中見……」
男子瞥見那張臉。
卻愣了片刻。
方才還燦爛腼腆的笑臉瞬間垮了下來:
「什麼啊?白家的風流女啊, 真掃人興致。」
「說起來,還是公子的臉更掃我的興呢。」
我並不惱怒。
拍開他的手, 不顧他再次蹦出的汙言穢語,拉著桃兒往桃酥坊門前走去。
「這都第幾回了,小姐脾氣也太好了!」
「別理會瘋子。」
桃兒往後瞥了一眼, 見那人轉身離去。
才幽幽回身嘆氣:
「小姐要是接受侍郎家公子的提親多好,你們二人年紀相仿, 家世相匹,侍郎公子也從不聽信外頭的闲言碎語, 小姐為何就是不答應呢?」
「小丫頭片子, 操心我幹什麼?操心操心你自己的婚事吧。」
我抬指點了點桃兒的腦袋。
把買好的桃酥拿起一片,塞進她仍在滔滔不絕的嘴裡。
算上前世的日子。
我大概算是四十多歲的婦人了。
新的十八年,我照舊隨心自由, 沒有什麼特別想要強求的東西和人。
最感興趣的。
就是前世的老朋友們。
幾家我常去的茶樓酒館歌舞坊, 沒什麼差別。
爹爹和上輩子的也找不出不同。
當朝深受寵幸的玉成公主早在四年前就嫁去了藩國,沒再回京。
至於我那五位夫君。
在京中倒也有些名氣。
三哥繼承了父親的衣缽, 老四做了隨軍出行的小副將軍, 老五開了兩家布坊的生意, 老六依舊日日流連於美人裙下, 老七在外修學不知何時回京。
有時也會在各種詩酒宴會上偶遇。
但他們的目光陌生。
顯然是對我毫無記憶。
也罷。
若是再塞給我五個樣貌相似的夫君,雖然有趣,但對付起來也耗費心力。
「唔, 小姐, 好像又有人在喊你了。」
桃兒一邊吞咽著桃酥, 一邊不滿地嘟囔著。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夫……夫人……」
「爹爹,得先驗驗貨我才好做決定,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了!」
「他算」薄霧中,男子的輪廓漸漸清晰。
等到隻剩幾步的距離, 我看清了眼前男子的模樣。
「什麼登徒子, 居然直接喊小姐夫人!」
桃兒氣得撸起了袖子。
這一世我更加寵愛這個小丫頭,把人嬌慣得有些不太識禮數。
我將她攏在身後。
朝男子微微頷首。
「上官家的……五公子?」
「夫人,夫人何時回家呢?」
上官蕪皺起好看的眉頭。
我仔細打量。
才察覺他今日的穿扮是我同他在上官府內初遇時的那身。
「是在下唐突了。」
上官蕪似乎抬手抹了一把淚水,有些憋屈地垂下了頭:
「白小姐好像不記得了, 無妨,我……」
「不記得為何能一下就認出是上官家的五公子呢?」
我投去一個燦爛的笑。
心裡突然湧起一股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酸澀。
有人和自己一起記得的感覺,其實也還不錯。
是上官琉口中的什麼 bug 嗎?
算了。
他可千萬別再回來修理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