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鹿難得有點驚慌,吞了口口水,觀察了下林帝的神色,見他笑吟吟看著自己,隻能先埋頭把畫像都看了一遍。最後一張居然是奚行疆,林非鹿手都抖了一下。
看完之後,林帝便問:“可有喜歡的?”
她噘著嘴搖搖頭。
林帝倒是不意外,隻說:“你自小跟老四關系好,在婚事上倒是也跟他一樣,不讓人省心。”
林非鹿抿了下唇,慢騰騰蹭過去,抱著他胳膊撒嬌:“父皇,我就是不想這麼早嫁人嘛,我的府邸才剛建成,還沒體驗過獨居的快樂生活呢,如果現在就嫁人,會遺憾一生的。”
林帝不為所動:“可以先定下來,明後年再成婚。”
林非鹿嘴巴一抿,眼圈就紅了,委屈地抽抽搭搭:“父皇不喜歡小鹿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父皇就是不想要小鹿了嗚嗚嗚——”
林帝無奈又好笑:“你就知道朕吃你這套。”
林非鹿:“嚶嚶嚶……嗚嗚嗚……”
林帝嘆了聲氣,神情有些松動,卻依舊道:“朕希望你能嫁心儀的男子,自不會逼你。但你總歸是要嫁人的,再給你些時日,好好挑一挑。”
林非鹿沒想到以前沒體會過的父母催婚來到這裡了還能感受一把,心中真是萬分復雜。
她決定了,到時候如果實在躲不過,她就偷偷跑去秦山找林廷!
大皇兄都可以歸隱山林,她也可以!實在不行,搞個死遁,以後逍遙江湖也不錯嘛,辦法總比困難多。
從養心殿離開時,林非鹿心情已經十分平靜了。
剛一下殿前的臺階,迎面走來一位身穿盔甲的將士,春日的太陽落在他玄黑盔甲上,折射出森寒的光。林非鹿愣了好半天,直到人走到她面前來,才反應過來是誰。
“奚行疆?你什麼時候回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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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未見,他好像沉穩了許多,神色也多了幾分剛硬,再加盔甲在身,她居然第一時間沒認出來。
直到他一笑開口,就還是那個奚行疆。
“剛到,來向陛下回稟軍情。小豆丁想沒想你世子哥哥啊?”
林非鹿做了個嫌棄的表情:“衣服都沒換,髒死了。你去吧,我走了。”
奚行疆一把拉住她:“就在這等我!這麼久沒見,也不說跟我多說幾句話,小沒良心的丫頭,虧我天天擔心你。”
林非鹿拍開他的手:“我忙著呢,你趕緊進去吧。”
奚行疆無語地松開手,見她一蹦一跳地跑遠了,搖頭勾了下唇角,才又正了正色,走進養心殿。
這些年他除去在邊疆歷練,還接手了很多軍中要務,幾件差事都辦得十分出色,不愧是奚家子弟,已顯示出幾分屬於少年將軍的風採。
林帝一見到他自然很高興,聽他回稟完軍情,又聊了幾句軍務,餘光看見還未收起的那疊的畫像,突然問道:“行疆,你也還未娶妻吧?”
奚行疆一頓:“是。”
林帝笑呵呵的:“你年紀也不小了,上次朕還跟奚貴妃提起這件事兒呢,你可有心儀的女子?”
奚行疆愣了好一會兒,才緩聲說:“沒有。”
林帝笑道:“甚好。”
奚行疆:“…………”
哪裡好了???
他沒多問,想著還要去找小豆丁,見林帝無話再問,便告退離開。
沒想到幾日之後,便有消息傳出,說林帝打算給奚世子和五公主賜婚。
林非鹿聽聞之後都驚呆了,第一反應是奚行疆是不是跟林帝求娶她了?但轉瞬又否定,奚行疆這個人雖然不著調,但在這種事上還是很有分寸的,她明確拒絕過,他肯定不會強求。
奚行疆聽說這個消息後也很驚悚,當即來找林非鹿,連連否認:“可不是我幹的啊!我就算想娶你,也是要憑本事讓你心甘情願嫁我,絕不可能背後用這種手段!”
當事人對這件事都很懵逼,反倒是旁人十分熱衷,眾說紛紜各抒己見。
最後居然傳出了奚世子和五公主青梅竹馬早已互定終生的謠言,還說等到了五公主生辰那日,陛下就要正式賜婚了。
林非鹿覺得,這古代人傳起八卦來,可絲毫不比某瓣八組差啊。
連砚心這個江湖人士都來問她:“聽說你要訂婚了?”
林非鹿:“黃河在哪裡,我要跳一跳。”
……
春去夏來,到了暮春時節,終於迎來了林非鹿十五歲的生辰。
宮裡自然是大擺宴席,慶祝五公主的及笄之年。在宴席上,林帝頒旨昭告天下,冊封五公主林非鹿為“永安公主”,並在京中賜“永安公主府”。
聽了這麼久八卦就等林帝賜婚的那些人沒等到賜婚的聖旨,居然還有點小失望。
林帝雖然是這麼想的,覺得自己最乖巧的公主當嫁天下最英勇的少年將軍,但還是顧及林非鹿的想法,說好了給她些時日好好想想,在她沒有應允之前,自然不會直接賜婚。
林非鹿膽戰心驚過完自己的成年宴,翌日就高高興興帶著林瞻遠搬出宮去了。
永安公主府內一切都已安置完畢,除了松雨和一直以來照顧林瞻遠的丫鬟嬤嬤,府內又多了一批新的管事下人。林非鹿正式成為一府之主,自然還是恩威並重,將府中管理得井井有條。
過完林非鹿的生日,砚心和林廷也該離開了。
臨行前一夜,她在府中擺了一桌酒宴,沒邀請旁人,隻給他二人送行。
林非鹿知道,林廷這一去,幾年之內估計都不會再回來了。她雖然開心他收獲了自己的愛情和自由,卻也舍不得這位兄長。
酒過三巡,她便借口要跟砚心看最後一次夜景和她單獨出門了。
直自今夜,林非鹿才將林廷服過毒的事情告訴了砚心。
那是她的哥哥,她不僅希望他平安健康,也希望他永遠開心幸福。
她跟砚心說了很多,說起京中的奪嫡,說起那場爭鬥中死去的無辜之人,說起林廷心中難以放下的愧疚。最後她隻是笑著說:“大嫂,我把哥哥交給你啦。”
她眼中有淚,卻又分明笑著,砚心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點頭說好。
月上樹梢,暮春的星星尤為亮。
林非鹿隨手揉了下眼睛,開心地挽著她往回走:“那我們回去吧,明天我要在新家睡個懶覺,就不去給你們送行啦。”
砚心點點頭。
兩人順著長街往回走,隨口聊著天,經過一座酒坊時,裡頭傳出一陣打鬥聲。砚心耳廓動了動,偏頭跟她說:“裡頭有位高手。”
林非鹿本來對打架鬥毆這種事沒什麼感覺,但聽她這麼說,頓時對那位高手產生了些興趣,拉著她往裡走了走:“走走走,看看去。”
兩人剛走到回廊處,便有幾張椅子砸下來,砚心拉著她避開,林非鹿抬頭一看,卻見交手的是一名戴著面具的黑衣人和一名藍衣男子。
她本來是來看戲的,越看越不對勁,失聲道:“是奚行疆!”
藍衣男子正是奚行疆,他今夜獨自在這裡吃酒,突然便冒出一個面具人來,招招都是殺招,分明是想取他性命。
兩人纏鬥片刻,對方功夫明顯勝於他,奚行疆漸漸有些不敵,加上喝了酒又有些醉醺醺的,對方一劍刺中他肩頭,帶起一串血珠,下一劍又直奔他心口而去。
林非鹿著急道:“砚心幫忙!”
砚心眉眼一凝,拔刀就飛了上去。
砚心的加入暫緩了局面,趁著砚心和面具人交手的瞬間,奚行疆及時後退,捂著肩頭的傷口喘了口氣。
林非鹿本來以為有砚心在,那面具人應該抵抗不了多久就會被制服,沒想到片刻之後,砚心居然漸露不敵之相,被對方手中長劍逼的連連後退。
她可是英雄榜上排名第十的高手,對方竟然比砚心還厲害?
林非鹿心中震驚無比,定定看著那抹黑色身影,眼底的凝重漸漸化作了一絲不可置信的驚詫。旁邊奚行疆緩過來,提著劍還想加入戰局,那面具人卻朝下看了一眼,趁著砚心轉身的空檔身影一躍,從天窗躍了出去。
奚行疆往前追了兩步,林非鹿喊他:“別追了!”
酒坊一片狼藉,奚行疆臉色有些難看,咬牙道:“要不是你們,今晚我可能就沒命了,也不知道此人是何來頭,劍法竟然如此厲害。”
林非鹿心髒跳得極快,強作鎮定:“先回府吧。”
以免面具人再出現,兩人便先將奚行疆送回將軍府,奚行疆又派了一隊侍衛護送她們回去。
砚心看著一路沉默的林非鹿,安慰道:“我雖不敵他,但也不會讓他傷你,放心便是。”
林非鹿勉強笑了一下,回到公主府後,砚心本想留下來保護她,林非鹿道:“就算那人再出現,也是去找奚行疆,不會來找我。你明日還要趕路,回去吧。”
話是這麼說,砚心還是一直在府中等到深夜才終於離開。
林非鹿屏退下人,熄了燈坐在床上。
她閉上眼,在黑夜裡回憶剛才那抹身影。
是自己看錯了嗎?
可……分明就是他。
那張面具,是乞巧那一夜,他們一起戴過的那一張。
可怎麼可能?他怎麼會來大林京都?如今宋林關系那麼緊張,他未免膽子太大了吧?居然還敢在京中行刺奚行疆。
今夜若不是她恰好經過,奚行疆現在說不定已經沒命了。
他為什麼要殺他?
林非鹿抱著膝蓋,感覺腦子嗡嗡地響,正胡思亂想,窗子突然極輕地響了兩聲。
是被小石頭砸響的聲音。
她渾身一顫,鞋都來不及穿,跳下床跑向窗邊,猛地拉開了窗。
夜風帶著暮春的花香拂過鼻尖,一抹身影從牆垣躍下,輕飄飄落在她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