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就看見林非鹿縱步一躍,凌空而起,飛上了樹梢。
松雨在旁邊挽尊:“太子妃見諒,我們公主沒別的什麼愛好,就是喜歡飛……”
司妙然噗的一聲被逗笑了。
便站在原地等著。
隻見林非鹿兩三下躍上冷宮牆頭,飛了進去。
冷宮不算大,但四處都透著陰冷。宮內一個伺候的下人都沒有,每日隻有宮夏目人固定送飯來,也不進去,就放在門口的那個臺子上,被打入冷宮的妃子便在這裡自生自滅。
如今冷宮唯一住著的便是梅嫔。
林非鹿跳下牆時,便看見那石臺子上已經放著兩個食盒了,是今日的早膳和午膳。
她朝後看了一眼,住人的房間房門緊閉,一點動靜都沒有。
冷宮的妃嫔非瘋即傻,一般不會有人進來查探情況。
冷鳶花的味道漂浮在鼻尖,林非鹿又想起昨晚那個擁抱。她拔出腰間的匕首握在手中,一步一步朝房間走去。
輕輕一推,吱呀一聲,門就開了。
入目就是一雙吊在半空的腳。
那一瞬間,林非鹿仿佛心髒都停止了。
她幾乎是奪門而出,跑到院中時,猛地吸了兩口氣,又回頭看了一眼。
是梅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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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梁自缢了。
不,不是……
是被人勒死,做成了自缢的假象。
那個人是誰,不言而喻。
林非鹿忍住渾身戰慄,摘了兩株冷鳶花,匆匆跳出冷宮。
司妙然正在同松雨說什麼,見她回來,看著她手中紫色的花笑道:“這花倒是好看,卻種在那種地方,實在可惜了。”
林非鹿把自己奧斯卡影後的演技發揮到了極致才沒露出端倪:“嫂嫂,我再帶你去看看其他花。”
兩人逛了半個時辰,林非鹿便借口要去太後宮裡請安離開了。
一路匆匆回到明玥宮,回到房間往床上一倒,她才有力氣思考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自梅惠兩人互咬之後,梅嫔被打入冷宮,惠嫔搬至悔省堂,兩人中間也搞出過一些小動靜,但都被林非鹿全盤化解了。後來林念知定親出嫁,出宮之前與惠嫔徹夜長談了一次,那之後,惠嫔就安分很多了。
這些年一直安安穩穩的,恐怕也是沒了再爭什麼的心思。
梅嫔那邊就更是安靜如雞,似乎隻要活著就可以。
而宋驚瀾走之前,卻專程去殺了梅嫔。
可見她並不是真的安靜,她一定是暗地裡在謀劃什麼,可惜被在宮中各處裝了竊聽器的宋驚瀾知道了。
所以他出手徹底幫自己解決了這個後患。
昨夜是他剛殺完人回來,就用那雙擁抱她的手,無聲勒死了一個人。
可他身上半點異常都看不出來,還是那樣自在從容。
林非鹿突然發現,她這些年對小漂亮的認知可能有些誤差。
他走之前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竟然是幫她殺人……
林非鹿有點崩潰。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因為好奇心去冷宮一探究竟,現在好了,被他送給自己的禮物嚇到了……
林非鹿跑去把蕭嵐的佛珠拿過來放在懷裡,又在菩薩像前念了半個小時的經,才稍微驅趕了一下心中的害怕。直至傍晚時分,梅氏自缢的消息才傳遍宮中。
沒有一個人懷疑是他殺,她在冷宮呆了這麼多年,估計早就瘋了,自缢也不意外。
用過晚膳,東宮那邊來了人,給林非鹿送了一疊手抄的佛經。
是司妙然聽聞此事後,想起她今天下午去過那地方,趕緊抄下來送於她安心的。
林非鹿確實有點害怕,晚上都不敢一個人睡,跑去要跟蕭嵐睡。
結果林帝翻了蕭嵐的牌子。
林非鹿:“…………”
就很氣!!!
最後還是松雨和青煙一左一右陪著,林非鹿才堪堪入睡。睡覺前,松雨聽到自家公主在小聲嘟囔著什麼,她湊過去一聽,發現每個字她都聽過,但連在一起她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林非鹿背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睡著了。
大概是真的有效,她完全沒夢見死人,而是夢見自己又穿了回去,穿到了高中的考試場上,正在進行政治考試。
這麼多年,她早就把背過的內容忘完了,卷子上的題她一道都寫不出來,急得她快哭了。
翌日醒來的林非鹿捶床:這簡直比噩夢還恐怖好嗎!
第69章 【69】
半月之後, 宋國質子逃離的事情才被發現。
從這個時長也可看出,宋驚瀾在大林皇宮是真的沒有存在感。主要是往日他也經常閉門不出,在那個小院子裡一關就是很久, 他在宮中沒有朋友,也無人在意他是否安好。
冷宮還有人一日三餐送飯呢, 翠竹居才是真正被人遺忘和忽視的地方。
被發現翠竹居裡人去樓空,是因為一位妃嫔的貓跑了進去, 小太監不得已去敲門要貓, 敲了很久都無人應門。他以為是裡頭故意捉弄, 便找來宮人破門,進去之後才發現裡頭沒人了,房中早已積了灰。
小太監把這事回稟給妃嫔,妃嫔請安的時候又跟皇後說起,皇後才將此事稟告給了林帝。
若不是這樣,恐怕還不會有人發現宋國質子偷偷跑了。
林帝得知此事簡直震怒,立刻傳旨全國追捕。他不在意這個質子,但他在意自己的皇威。宋國小兒竟敢偷跑, 而且還偷跑成功了!簡直是藐視大林皇權,不把他放在眼裡!
但半月過去,以宋驚瀾缜密的安排和出色的輕功,說不定此時人已經在宋國了。
林帝追了一段時間一點消息都沒有, 又向宋國遞了一封問罪書。一個被選做質子的皇子能有什麼地位,必須讓宋國把人送回來,他定要嚴厲責罰, 挽回自己的面子!
結果一向對大林戰戰兢兢的宋國這一次倒是挺直了腰杆,回信表示,國君病重,指名要七皇子床前侍疾。七皇子一片孝心,才不遠萬裡回國侍奉父君。百善孝為先,你大林陛下平日最是推崇孝道,想必做不出分離父子的殘忍行徑。
林帝確實做不出來……
他在天下人眼中可是標準的孝子仁君。宋帝病重是真的,宋驚瀾掛念父君回國侍疾也是值得贊揚的,隻要他還要臉要名要名垂青史不留汙點,他就幹不出又把人叫回來這事兒。
宋國不僅回了信,還補上了請求接回質子的文件以及給大林的賠罪禮,這件事就算這麼揭過去了。
林非鹿聽聞之後,倒是暗自驚訝。
小漂亮在大林這麼多年,宋國那邊應該早就放棄了他,沒想到一回國,宋國居然願意為他駁回林帝的問罪書,還找了這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可見小漂亮回國之後地位不減反增,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不過得知他平安無事,她也算放心了。
太子大婚之後,接連發生妃嫔自缢和質子出逃兩件事,不知從哪裡就突然有流言傳出來,說是太子這場婚事不吉,衝撞了皇家氣運,恐怕今後還會有不順之事發生。
似乎是為了坐實這個傳言,之後宮中又發生了妃嫔流產和一名太監突然發瘋襲擊人的邪事。
流產的那名妃嫔懷有身孕才三個月,隻是白日去逛了逛御花園,晚上回來就腹痛難耐,見紅流產了。
而那位太監更是怪異,先前還好好在宮中伺候著人,突然便狂叫一聲,猶夏目如被邪祟附身一般撲向旁邊的宮女,張口就朝她脖頸咬去。宮女活活被撕下一塊皮肉來,那太監也被侍衛拉開亂棍打死了。
宮中一時人人自危。
雖然皇後嚴令後宮不準議論此事,但流言卻越傳越兇,最後傳進林帝的耳中。他雖然什麼也沒說,卻將護國寺的高僧召進宮來做了一場大法事,又宣了欽天監的人重新卜算太子大婚之時的吉日是否有誤。
林非鹿當初一聽到這個流言就知道多半是阮貴妃搞的鬼,前兩件事雖是巧合,後兩件她怎麼想都覺得是人為。但古人迷信,信奉兇吉,被有心人這麼故意散播,假的也成真的了。
這些年來嫡長兩派的爭鬥,阮氏一族其實並未討到什麼實際好處,反而讓司相一派趁機壯大,如今還跟太子結親綁在了一根繩子上。從這場婚事上下手,動搖人心,確實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眼見皇後為這件事人都憔悴不少,太子與太子妃更是減少了露面時間,阮貴妃總算感覺出了口惡氣,交代進宮來明為請安實則帶信的阮氏內親:“回去告訴父親,江南水利的事一定要幫廷兒拿下來,辦成這件事,功績和民間聲望都會大增。”
林廷去年已經開始上朝議政,隻是一直沒什麼功績,江南水利這件事林帝籌劃了很久,各派都想掌握在自己手上。
阮氏內親應了,又道:“以前江南水利的事都是劉尹平在負責,這次本想借他的聲勢和經驗,誰料會發生那樣的事。”
阮貴妃冷笑一聲:“梅氏真是個無用的東西,半點事都辦不成,死了也好。她父親那邊不必再理。”
兩人聊了會兒天,阮氏內親告退時又道:“開春之後,齊王殿下的婚事也該定下來了。相爺的意思是,武安侯的條件可以先應允下來。”
阮貴妃點點頭:“本宮心裡有數。”
武安侯韋鴻琅當年因為軍功和護駕有功封侯,掌京都巡防和十六衛,嫡子也在大理寺擔任要職,在軍中威望僅次於奚大將軍。但奚家常年駐守邊疆,鮮少回京,反到是武安侯在京中守備軍中更有話語權。
他人過中年得一女,名喚韋洛春,視作掌上明珠,阮貴妃便是看中了此女作為林廷的正妻。但武安侯也不是傻子,他知道阮家這是什麼意思,提了兩個要求。一是在太子徹底倒臺之前,他不會動用任何軍中勢力出手相助。二是在結親之後,林廷先寫一封和離書,一旦阮家出事,韋洛春必須立即摘出來,不受牽連。
這兩個要求把阮貴妃氣得不輕,所以遲遲沒有應下婚事。但如今滿朝上下再找不出比武安侯更合適的拉攏勢力,阮相既然如此說,阮貴妃也不好再拖著,打算過段時間就去跟林帝提及此事。
不過為了避免林帝猜疑,這件事不能直接提,而是要以兩個孩子情投意合郎情妾意作為鋪墊。
因此阮貴妃早就給林廷去了信,讓他務必參加下月舉辦的雪詩宴,屆時武安侯那邊會安排韋洛春與他“偶遇”。
林廷雖被封為齊王,但在京中素有“玉王”的美稱,可見其人如玉,冰壑玉壺,又因性情溫雅滿腹才情,一向被京中貴女愛慕。隻要他願意,打動一個韋洛春不是什麼難事。
雪詩宴是京中高門貴族近兩年來搞出來的風雅詩會,在每年冬天飄雪之際,賞雪煮酒作詩。上京之中幾乎所有少爺貴女都會參加,一來二去,就成了身份的象徵,若誰沒有受邀,可見就是沒落了。
且每年都有佳作流出,倒是成了才子才女們名滿盛京的途徑,所以每年都有人想方設法混進詩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