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媽將泡好的茶遞給老爸,直搖頭,「真是孬竹出壞筍,華家的種沒一個好的。」
華清是王春芳跟前夫生的兒子。
老爸神色漠然,沒說話。
視頻中,王春芳在哄華晨,然後她看著張蘭,「家裡吃的東西不多了,你看要不……你出去買點兒?」
張蘭大驚,「啥?我去買?媽,你倒是看看外面的情形啊,我出去了還回得來嗎?」
「你不去,難道我老太婆去?」王春芳破口大罵,「你個不孝的東西,我兒子瞎了眼才娶了你……」
張蘭委屈大哭,「外面死了那麼多的人,多少老爺們出去都被咬死了,你讓我去,不就是讓我去死嗎?」
「那你的意思是讓我兒子去嗎?」王春芳跳腳大罵,「他可是一家之主,你是被大糞蒙了心吧你敢讓他去?」
「……」
爭吵在華清狠狠給了張蘭一巴掌後停止,張蘭低聲啜泣,王春芳得意洋洋,「你不去也行,但家裡吃的從現在起沒你份兒了。」
王春芳挺狠,說沒張蘭的份就真不給張蘭吃,煮了三碗面,華晨的最多,華清的少一點,她自己是半碗,張蘭隻喝了點湯。
這老婆子,對兒子和孫子倒是真愛呢。
9
末世第四天,地裡的小青菜已經冒了芽。
山下的警報聲已經再沒響起過,街上遊蕩著喪屍,偶爾會有活人,也都是如驚弓之鳥,匆匆而過,然後淹沒在喪屍的撕咬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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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都是拋錨在街道上的車輛,網上的短視頻裡,幾乎都是在哄搶物資。
為了一袋米一桶水大打出手甚至揮刀相向的比比皆是。
有一家人好心給了鄰居一點吃的,結果卻被鄰居滅了門,隻為搶佔他家裡的食物。
生存出現危機,有些人變得比喪屍還要殘忍。
殘忍血腥的消息一條條的飛出來,所有人都選擇了自保。
那些被老爸送過物資的人則紛紛發來信息表達感激,並詢問老爸是怎麼知道會有喪屍的?
員工們也發信息說幸虧我爸讓他們回家,所以能夠在危急關頭趕到家人身邊。
老爸一條也沒回,因為這話沒法回。
但他很欣慰:電力和通信都還沒受影響,應該是市府的人採取了他的建議。
末世第六天,王春芳家的食物已經見底。
我翹著二郎腿,撕開一包薯片,邊吃邊欣賞著監控中王春芳一家的醜態。
王春芳拽著張蘭的頭發不停的撕打,「明明昨天晚上還有碗粥,不是你偷吃了是誰吃的?」
張蘭有氣無力的哭,「我沒有,真不是我嗚嗚嗚……」
華晨躺在沙發上,不耐煩的喊,「別吵了,快做飯,餓死了。」
「做飯做飯,拿什麼做?」王春芳撲通坐在地上,拍著大腿開始嚎,但很快,她目光落在華清身上,「兒啊,要不……你出去看看?」
悶坐在邊上的華清一哆嗦,連連擺手,「娘,外面那麼多喪屍,我哪敢出去啊。」
「再不出去我們就要餓死了啊,」王春芳急得團團轉,「快,給那畜生打電話,讓他們給我們送吃的來。」
「打不通,他們早把咱拉黑了,」華晨叫道。
我放下薯片,給華晨發出一條消息,「需要吃的嗎?」
監控中,華晨愣了愣,隨即跳了起來,然後給我發出一連串的破口大罵。
我也不生氣,又發出一句,「看來你們不缺吃的啊,那算了。」
「誰說不要,你快給我們送過來,別惹老子發火。」
「我要牛排,還要吃魚,你他媽的利索點。」
「你他媽的什麼時候到?」
「你人在哪兒?你怎麼還不到?」
「好妹妹我錯了,我不該跟你發脾氣,求你快來,我們都要餓死了……」
「……」
打電話我不接,發信息我不回,華晨的信息一條條的發過來,信息有多軟,監控中他們罵我就有多狠。
甚至還說好隻要我一進門就把我捆上,好威逼我爸媽保障他們的食物。
爸媽在邊上正下棋,老爸面無表情,老媽現在已經淡定了,不時伸過頭來看一眼,還點評,「嘖嘖,我猜這家人先死的會是張蘭。」
我卻搖頭,「我覺得會是王春芳。」
「打賭。」
「賭啥?」
「輸了的做一星期早飯。」
「成交。」
10
我賭輸了,先死的真是張蘭。
到末世的第十天,城東小區裡停了水。
沒吃的,光喝水還能熬一熬,連水都沒有了,他們真熬不下去了。
王春芳逼著張蘭出去找吃的,可張蘭餓了幾天,哪有半分力氣。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張蘭也狠了起來,將王春芳狠狠一推,「老不死的,要不是你讓我們來城裡,我們怎會遇到喪屍?都怪你,你個害人精。」
大約這是她第一次忤逆王春芳,王春芳大怒,不依不饒的吵鬧,華清垂頭坐在一邊一言不發,華晨大約是家裡有吃的都先緊著他了,所以精神最好,依舊躺在沙發上刷著手機,對於母親和奶奶的吵鬧,仿若未聞。
可她們的吵鬧,卻顯然吸引了外面的喪屍,監控中,我清楚的看到喪屍在砸窗子。
因為那是一樓,所以安裝了防盜窗,喪屍們砸不開,屋內的人被嚇得尖叫不已,慌亂之中,華晨甚至打開了門,欲逃竄。
就這麼一瞬間,喪屍撲到了門口。
華晨拼命的想頂住門,可喪屍們的特點之一就是力氣大,危急之中,王春芳和華清夫妻也衝過去幫忙頂門。
就在這時,一個誰也沒想到的情景出現了,華晨一把抓住張蘭向外狠狠一推,在喪屍們齊撲向張蘭的時候,他砰的關上了門。
監控中,我清楚的聽到張蘭的慘叫,華晨背靠著門滑坐在地上,對門外母親的呼救恍若未聞……
這一幕,讓我和爸媽目瞪口呆。
我和老媽原本以為張蘭會死於和王春芳的博弈之中,可誰也沒想到,她竟會是被自己嬌慣了二十多年的兒子親手推給了喪屍。
「畜生……」
半晌後,老爸狠狠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末世的第十三天,街上的喪屍越來越多,從新聞上看,超市裡的物資已經被搶空了。
老爸給菜畦澆了水,開始做飯,清炒莴筍,蠶豆米燒雪菜排骨,蒸臘肉,蒸雞蛋羹,西紅柿雞蛋湯,用他壘的野地土灶焖了米飯。
我幫忙將飯菜搬到戶外桌上,一家人沉默的吃著飯。
飯菜很香,雪菜排骨裡加了蠶豆米,鮮得人恨不得連舌頭都吞下去,可我們一家卻食不下咽。
山下就是血腥地獄,縱然美食誘人,可我們也沒有心情大快朵頤。
但我依舊慶幸,慶幸我和爸媽不用面對這殘酷亂世,這種絕對的安全,給了我極大的滿足感。
這一世,我憑一己之力,給了爸媽一個不用隨時面臨死亡的世外桃源。
我點開監控,就見華清和王春芳提著菜刀,叮囑華晨關好門窗,然後出去了。
這兩天,飢餓逼得他們不得不冒險出門找食物,通過小區業主群裡的反饋,這兩人再次刷新了我對無恥這兩個字的認知。
王春芳雖然六十多了,但長期務農,身手比很多年輕人都矯健,她和華清互相配合,華清手抡菜刀,不但抵抗喪屍,還殺人。
而她就在華清的掩護下,砸開別人家的門,有人就殺人硬搶,沒人……沒人那就太好了,她把能搜刮的全搜刮走。
這兩天,居然被他們搜羅到了不少吃的。
我雖然不想讓他們好死,但他們居然開始為了吃的而殺人,這讓我不能容忍。
我決定得做點什麼。
等二人背著一大包東西回去後,我給業主群裡發了一條信息:「大家好,你們需要吃的嗎?」
群裡仿佛靜了靜,隨即,鋪天蓋地的信息湧來,「要要要,你有吃的嗎?」
「好心人,我拿我家汽車跟你換袋米行嗎?」
「嗚嗚,我爸出去找吃的,再沒回來了,隻怕是已經……」
「……」
我打出一行字,「我有吃的給你們,但你們答應我要均分,否則再沒下次。」
所有人齊刷刷的打出了,「不搶。」
「聽你安排。」
「我們會自覺分配。」
「大難之前,我們要團結。」
「……」
我告訴他們,我有物資給大家,但大家必須替我做一件事,就是把我家的門給封死,讓裡面的人出不來。
當照片甩出去後,群裡的人憤怒了,這兩天,不少人親眼看到王春芳和華清為了搶食物而殺人。
幾個青壯年當下毫不猶豫,帶著武器和工具直奔我家,王春芳和華清父子聽到外面的動靜,以為也是學他們一樣要入室搶食物的,拿著菜刀棍子站在門後,大氣不敢喘。
可門外乒乒乓乓一頓響後,就沒了動靜,業主群裡則發出一張照片,我家那門是外推的,被人用鐵棍和石頭死死抵住。
我狠狠點了個贊。
別人如何我不管,這三條毒蛇我絕不能放他們出去殺人。
我將我家那小區車庫房的位置告訴大家,那裡面有我之前讓倉儲超市送的水和方便面。
當時,我就考慮到會停水停電,所以沒讓送米面等需要加工的東西。
方便面可以泡,也可以幹嚼,能解決基本生存。
這些物資是我在為自己和家人安排了避難所之後,唯一能為鄰居們做的事了。
業主群一陣歡呼,我通過車庫裡的監控看到,門很快被打開,水和方便面被一箱一箱的按人頭發了出去,有人想多拿,但隨即就被其他人彈壓了下去。
大家雖然都拿到了物資,但並沒有高興多久,因為這些東西根本支撐不了幾天。
我又提議,在這種情況下,大家與其幹等政府救援,不如先自救,比如青壯年們想辦法修繕好小區的圍牆和大門,組織巡邏隊日夜巡邏。
婦女們則把小區裡的綠化拔了,種點蔬菜和糧食,車庫的頂棚裡,藏著各種蔬菜和紅薯土豆的種子,小區裡有個小湖,過濾後可以喝。
老人則負責管好孩子。
眾人沉默,繼而有人帶著哭腔發語音,「這事兒會持續很久嗎?」
「對啊對啊,就沒人來救我們嗎?」
「……」
沒人回答這個問題,所有人都知道,這次喪屍爆發是全球性的,外面的警車已經很久沒有響過了,誰也不知道我們的政府還在不在,軍隊還在不在?
我嘆口氣,「我們必須自救,否則……」
否則什麼?
大家都很清楚。
他們問我在哪裡,我說,我在另外一個城市。
他們讓我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