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初琦:【那你怎麼求的?】
雲釐:【我在心裡默默地求。】
雲釐拿著手機等了一會兒,也沒見鄧初琦回消息。刷回E站,白天那條偷拍動態已經有二十萬贊了,她簡單地回復了下,便切換到和傅識則的聊天窗口。
內容還停留在上次萬聖夜。
她問:【我現在去科技城了!】
他應:【嗯。】
雲釐:【今天說給EAW動態宣傳的那個,周一晚上你有空嗎?】
兩門考試都在周一的白天,恰好冬學期課程有調整,便順帶著改了實習時間。
傅識則回了,依舊隻有簡單的一個“嗯”字。
往前翻,也都幾乎是她發幾條,他回一條,信息加起來也不超過二十條。來回翻看了會,雲釐將備注改成了‘老婆’,才覺得順眼了許多。
她翻回到最初的信息,刪了中間的兩條。
雲釐:【/當我老婆/】
老婆:【嗯】
……
考試前一個夜晚,雲釐通宵了,不僅連刷了幾套卷子,還連夜做了份抹茶毛巾卷,小心地裝到盒子裡,用藍絲帶打了個蝴蝶結。
考完試回去補了個覺,出發赴約前,天卻下起淅淅瀝瀝的雨。雲釐換了身防水的風衣,將相機放到防水包裡,才撐著傘到了EAW。
Advertisement
員工已經下班了,雲釐在門口等了會,幾分鍾後小雨轉成瓢潑大雨。
低頭看了眼時間,距離他們約定的點還有十分鍾,杵在窗口,鞋子在原地畫了好一會兒圈圈,雲釐又打開傘,往進入公司的消防通道口走去。
大粒雨水拍打傘面,雲釐透過雨簾看到站在消防通道門口的傅識則,和她預想的相同,他沒有帶傘。
一進到有蓬的地方,她立即收了傘,用手拍拍身上的雨水,她身上已經淋湿了一大片,發尾也沾滿水跡。
他眸色一暗,低頭掃了眼她手裡拿的東西:“來接我的?”
雲釐不好意思直接承認,輕輕唔了聲:“我在那邊等了好一會,你沒來。”
“傘給我吧。”傅識則沒多問,接過傘打開。
單人傘的空間逼仄,勉強能容下兩人,雲釐把相機包背到了胸前。
雨聲在她的右耳多次放大,雨簾擋住了視線,所有的觸感中,隻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雨水順著傘骨往下滴,打在傅識則的另外半邊身子上,雲釐有些愧疚:“我的傘太小了,要不你一個人撐吧。”
傅識則沒把這個不切實際的主意放心上,但還是低頭問她:“那你呢?”
小巧得幾乎像縮在他懷裡的女生爽快地將帽子一套:“我這個衣服是防水的。”
傅識則:“……”
幸而路程不遠,到體驗館後傅識則刷卡開門打開電閘,去儲物室拿了條毛巾遞給雲釐。
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擦,雲釐轉過身,用毛巾輕輕擦拭頭發淋湿的部分。
雲釐將相機和反光板架好,便根據一開始設定的流程逐個項目拍攝。
最後一個項目是用VR眼鏡玩恐怖遊戲,為了節目效果雲釐決定自己上陣。傅識則給她戴好眼鏡後便指導她打開那款《夢醒時見鬼》。
一進入遊戲便是血紅燈光下的浴室,雲釐全身繃緊,在裡面緩慢地移動,裡面有好幾個房間,一個個摸索過去後,她耳邊驟然響起悽慘的鬼叫聲。
雲釐左耳聽不見,因此不像常人一樣能定位聲音來源。
對她而言,所有的聲音都來自右邊。
她下意識覺得鬼在右邊,驚恐地往左邊退了一步,卻直接撞進一個懷裡,一抬頭,是一張慘敗的臉。
在雲釐尖叫前傅識則直接摘掉了她的VR眼鏡。
她驚魂未定,視野回到真實世界,身後軟綿綿的觸感卻讓她回憶起剛才的畫面,心有餘悸地回頭,卻發現——
她在傅識則懷裡。
他單手拎著VR眼鏡,另一隻手輕抵著她的後肩,避免她摔倒。
“……”
“我不是故意的。”
她忽然反應過來,硬著頭皮往前走了兩步,從身後的懷抱脫離。
雲釐臉上發熱,自己又佔了傅識則的便宜,她用手背觸碰雙頰,確認溫度降下來了才轉身。
傅識則垂眸,將手裡的VR眼鏡關掉,將伸縮繩調整成正常大小,上上下下檢查。
他將這個動作重復了好幾次。
才抬眼看向雲釐。
“你喜歡我?”
他的目光幹淨。
雲釐怔在原處。
第一反應是否認,但話到喉嚨口,卻發不出聲。
有好多個夜晚,睡眠不佳的她睜眼,總能模模糊糊看見另一個人的身影。
雲釐未曾躲避過這種感覺,這種帶著絲絲甜、絲絲苦、絲絲澀的體驗,從最初的愛慕到最後的傾心。
想要參與他的過去。
想要參與他的現在。
想要參與他的將來。
密密麻麻的情愫在心中滋生,萌芽早已破土而出,怯懦的她曾嘗試壓抑忘卻,卻反撲似的,在這人間愈發生長。
原來,一個人的眼中,可以真的完完全全隻有另一個人的身影。
雲釐捏緊手心,和他對視:“我追你,不可以麼?”
傅識則沉默了很久。
也可能隻有幾秒。
雲釐隻覺得此刻度秒如年,她的手心出了很多汗,抑制不住地輕顫。
他垂眸。
就和那個拒絕的夜晚,一樣的語氣。
“抱歉。”
隨著他的每一個清晰的吐字落下,雲釐一時緊促的情緒,也隨之消卻了。
雲釐聽到雨停了。
也聽清楚他說的每一個字。
——“可能是我的行為讓你產生了錯覺。”
——“我沒有戀愛的打算。”
第28章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
突然到,她剛破殼的情感,她耽溺的獨處,她短暫的勇氣,她自以為的隱藏,都在毫釐間褪色成了蒼白。
從羞赧、驚愕、無措、難堪、難過到不甘,雲釐才知道短短的一分鍾內,一個人可以有這麼多種情緒。
那平日裡讓她心跳加速的注視,此刻卻像衝刷暗礁的深海潮水,強烈而冰冷。
雲釐紅著眼睛往後退了一步:“我考慮一下,再決定要不要放棄。”
她故作鎮定,動作卻處處透著狼狽。
不用他說,她便知道他一早發現了。
他發現了。他不想繼續。甚至沒有一點發展的念頭。
隻是找個獨處的機會告訴她。
將相機收拾好,她才看見那個毛巾卷,波紋袋子沾滿水珠,折射出無聲的嘲弄。
她抿抿唇,低著頭將毛巾卷放桌上,控制聲音的顫抖:“這是給你的,我先走了。”
此刻,她連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也許她應該再大膽一些,選擇爭取而非退讓,選擇勇敢而非怯懦。
原諒她,今日的勇氣,已經在承認的一刻全部消耗殆盡了。
傅識則全程無言,站在原處,低頭看著手裡的VR眼鏡,直到砰的關門聲,在隱秘潮冷的夜中回蕩。
……
一夜無眠,雨聲沙沙,卻沒有催眠的效果。傅識則掀開被子,起身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噠、噠。
他低頭,深紅的血液順著掌心滴落。
用了十幾年的玻璃杯磕了一角,他沒有丟。過去一年有餘,除非醉酒,他都有意識地避開磕破的地方,剛才不知緣由地走神,忘了這件事。
從小到大,東西壞了,傅識則的字典裡沒有‘丟’這個字,而是選擇修理。
在其他人看來,是令人發指的念舊。
隨便拿紙巾纏了纏手掌,傅識則拉了張椅子到陽臺。一如往常地往外看,橫橫豎豎的結構,是他過去一年半常見的情景。
傅識則拿出根煙點燃,一點橙紅的燈火在黑暗中搖晃,微風中彌漫著灰蒙蒙的煙霧,將他包圍。
像是將他鎖在了安全圈內。
傅識則出神地抽著煙,察覺到涼意了,才發覺他手裡的煙盒也已經空空如也。
他偏頭想了想晚上發生的事情。
打開手機,下載了個E站的app,輸入闲雲嘀嗒醬,很快便彈出了近期最火的兩條動態,一條是前段時間衝上熱榜的九宮格圖片,傅識則一張張劃過去,都是雲釐在偷看他。
指尖停留在評論區。
點贊數最高的第一條是雲釐在動態發出當天晚上的回復。
闲雲嘀嗒醬:【老婆們不要造謠!!別汙了她的清白!!】
點贊數最高的第二條也是她的。
闲雲嘀嗒醬:【打錯字了,是他!!!】
無論誰看到,都會覺得是個可愛的女生。
另一條動態是她自己標榜為手工科技類的機器人修復視頻,傅識則又打開,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女生嚴肅地對著鏡頭講解自己修復機器人的過程,和呆子般挪動的小機器人以及滿屏的‘哈哈哈哈哈’彈幕格格不入。
他揚起唇角,覺得有些搞笑,又莫名苦澀。
視頻拉回到37秒的時候,畫面中的一角出現了個藍色燙金的信封。
那還是江淵放的。
追溯起來,應該是雲釐高考結束的時候,那大半個月,他和江淵兩人每天都能見到雲釐騎著輛小單車到西科大,停在學校裡的南溪廣場。
中間有兩次還載著個小男孩。
認出雲釐不難,一兩年間她的長相沒什麼變化,和紅色跑道上如出一轍。
她大概率並不知情,機器人足球賽的比賽當天,他們兩個也偷偷地去看了她的比賽。
那時候,少女專心地伏在小型足球場前,專心致志地操作著手柄,完全沒注意到他們倆就在身後。
她獲勝的時候,江淵將此事歸功於他讓他帶過去的那顆訓練用的小足球。
南溪廣場就在學院隔壁。
六月份的那大半個月,也許是出於好奇,他和江淵每天都會去瞄幾眼,也蠻奇怪這個小女生剛高考結束,為什麼每天跑到西科大。
總不可能為了在西科大找棵樹待著吧。
兩人為此還打了好幾個賭。
當時雲釐就坐在廣場前一棵常青樹下,扎著馬尾,每天都抱著兩本書乖巧地在樹下坐一整天。他們仿若看見那個在操場上訓了一整天機器人的小女生。
直到那天,Unique在南溪廣場進行無人機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