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周挽找了一家人不多的咖啡廳。
她點了兩杯咖啡,和郭湘菱坐在窗邊的位置。
坐下的瞬間周挽恍然想到些什麼,忽然覺得這一切都很可笑。
她還記得高二時有一次因為奶奶的病找郭湘菱,也約在咖啡店見面,離開時下起暴雨,郭湘菱坐轎車離開,而她冒雨跑向公交車站,到站臺下她側頭看向那輛轎車,便看到車停在路邊,郭湘菱探出頭跟陸西驍說話。
“你突然過來找我做什麼?”周挽開門見山問。
“挽挽,媽媽真的隻是想跟你道歉,媽媽知道以前做錯了,你能不能原諒媽媽。”
“不能。”
周挽看著她,聲音輕卻堅定,“我憑什麼要原諒你,你根本沒有苦衷,你隻是單純的不要我了。”
郭湘菱又開始掉眼淚。
眼淚一滴滴落下來,最後掩面而泣。
紙巾盒就在周挽手邊,可到最後她也沒抽出一張遞過去。
“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你,而我破壞了你原本安穩無虞的下半輩子。”
周挽平靜地看著她哭,“所以我們之間就互相恨著怨著彼此就好,不要再互相打擾。”
服務員送來兩杯咖啡。
周挽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起身找店員換了五百塊錢的現金。
她將現金放到郭湘菱面前:“現在估計買不到車票了,你找個旅館,明天拿這些錢回去吧,別的什麼你不可能從我這裡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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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我,周挽拎起包,轉身就走。
“挽挽。”
她腳步不停。
郭湘菱啞聲:“我走投無路了——”
郭湘菱沒回頭,她整個人佝偻下去,背很彎,幹枯的頭發裡藏著白發,瘦的肩胛骨都從毛衣底下支稜出來。
“我後來自己投了個美容院,但這幾年生意不好,破產了。”郭湘菱說,“我沒辦法,找人借了錢,如果還不了他們會打死我的……”
周挽腳下一頓,喉嚨無意識空咽了下,雙腿都跟灌鉛一樣沉重,張嘴也發不出聲音,低聲說:“所以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幫你還錢嗎?”
郭湘菱紅著眼回過頭:“我真的沒辦法了,那年……”
周挽眼皮燙得厲害,有什麼滾燙的東西要湧出,可她生生憋著,將眼眶熬得血紅也硬是沒流下一滴眼淚。
“跟你說了你別這麼叫我!”
她的情緒突然爆發,緊緊盯著眼前這個迅速蒼老的女人,“你現在不想死了,難道我爸爸和奶奶當初就不想嗎?可那時候你是怎麼做的?”
“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害我沒了爸爸和奶奶,現在怎麼還能對我提這種要求。”
周挽並不對郭湘菱抱有任何期待。
提知道以郭湘菱的性格,突然來找她一定不會是真的懺悔。
可她在當下的這一刻還是特別難過特別委屈。
在b市重新遇見陸西驍後,她遇見了很多很好的人,她以為自己那壞運氣的人生終於要開始轉運了,可郭湘菱的出現卻再次將她扯入谷底。
為什麼她的親生母親會是這樣的人。
為什麼她就要遭遇這一切。
周挽低下眼。最終那滴眼淚還是沒忍住,砸落在地面。
“你當初為什麼要生下我,你既然根本就沒愛過我,當初為什麼要生我?為什麼每次我以為我終於要苦盡甘來時你就要出現!”
“爸爸走後,我不是沒求你別拋棄我,我都跪在地上拉著你衣服求你別走了,可你還是走了,現在為什麼又要回來?”
“我難道是你的一條狗嗎?你想走就走,想回來了招招手我就要衝你搖尾巴,沒有這麼不公平的道理。”
郭湘菱:“媽媽知道……”
“我不會給你錢,更不可能替你還錢。”
周挽紅著眼說,“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沒關系,如果你再來騷擾我,我會直接報警。”
郭湘菱愣了愣。
她似乎被這絕情的話刺激了,目光變得冷和不敢置信。
“我懷胎十月剖開血肉生下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現在見死不救就算了,還要報警抓我!?”
郭湘菱那些偽裝全部被戳破,尖聲道,“我們有血緣關系,還寫在一個戶口本兒上,你現在這是遺棄!”
這樣的話嚇不到周挽。
她發現她還是習慣這樣子的郭湘菱。
甚至還扯著嘴角自嘲地笑了下:“畢竟我們有血緣關系,我現在這樣,就跟你從前拋棄我一樣。”
……
回到家,周挽洗過澡躺到床上。
見過郭湘菱後,她渾身都累極了,身累心也累。她試圖放空神經,可腦海中總盤踞著剛才郭湘菱的樣子和她說的話。
怎麼也忘不掉。
她抬起手,手臂橫在眼上,輕輕舒出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手機鈴響起。
陸西驍打來的。
周挽頓了頓,不想被他聽出情緒的低落,咳了咳,接起來:“喂?”
“在幹嘛?”
“躺下了,沒事幹。”
他笑了聲:“今天不準備比賽了?”
“白天時看過了。”因為剛才發生的那些,周挽嗓音有些啞,“有點累,就想先躺一會兒再看。”
“累就早點休息,明天看。”
頓了頓,陸西驍似乎是琢磨出來她有些不對勁,問:“沒不舒服吧?”
“沒有。”
“開個視頻,我看看你。”
周挽愣了下。
下一秒陸西驍就撥了視頻通話過來。
她隨手抹了兩下眼睛,將燈光轉得暗了些,而後將下巴藏進被子裡。
倒不是真想瞞著不告訴他,隻是他現在在外地,工作上也有一堆事要忙,周挽不想在這個時候再讓他操心,至少不是現在。
她點開視頻。
畫面一閃,出現陸西驍的臉。
他已經回酒店了,穿著酒店裡的睡袍,大概也是剛洗完澡,黑發微湿,眉眼在頭頂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
“臉藏起來做什麼。”
他嗓音帶了點低啞的鼻音,被浸染得格外溫柔,“我看看。”
周挽抬了抬下巴,小聲嗫喏:“沒不舒服。”
“那怎麼這麼沒精神?”陸西驍蹙起眉,看了眼掛鍾,“要不我現在飛回來一趟。”
周挽眨了眨眼。
她看著屏幕裡的男人,他的五官與輪廓分明是鋒利的,但此刻卻被盡數衝淡,隻剩下鮮明的溫柔。
而那點溫柔似乎穿透過手機屏幕,混著陸西驍身上獨有的味道,掐軟了周挽心裡的委屈和不安。
“不用啦。”
她彎著眼笑開,忍著鼻間的酸澀,“我就是,有點想你了。”
她臉頰在枕頭上輕輕蹭了蹭,拖著音軟乎乎地喚他名字:“陸西驍。”
“嗯?”
“你忙完以後就快點回來好不好?”
77、第 77 章
周挽一句話,弄得陸西驍心尖兒軟得能滴水。
他最受不了她這個樣兒,認認真真、一本正經地跟他無意識地撒嬌。
恨不得立馬飛回去,把她抓進懷裡用力揉一揉。
“你這話說的。”陸西驍輕笑,“我忙完當然就回來了,哪兒還需要你問‘好不好’?”
周挽看著屏幕中他笑起來的模樣,也跟著笑:“嗯。”
“怎麼突然說想我了?有人欺負你?”
“沒有。”周挽眨了下眼,“你在呢,誰敢欺負我。”
陸西驍想著也沒人會欺負她,再說周挽也不是什麼以德報怨的性子,他離開三天而已,不至於真受什麼委屈。
“累了就早點睡覺,我盡快回來。”
“嗯。”
頓了頓,周挽又想起18號是陸西驍生日,他要是回來早了她都沒法兒準備,又說,“你別改籤了,處理完工作再回來就好。”
陸西驍挑眉,語氣有些嘚瑟:“這不是怕哪個小姑娘三天不見我哭鼻子。”
周挽想了想,道:“後面兩天工作和比賽我都挺忙的,你就老時間回來吧。”
“行。”
陸西驍本就把時間都排滿了,確實很難騰出空餘的時間再重新安排。
“那你先睡覺吧。”
“嗯。”周挽將臉往被子裡埋了埋,“晚安,陸西驍。”
“晚安寶貝兒。”
翌日又是下一個賽程的比賽。
比賽越進行到後面剩下的選手實力就越強,周挽壓力不小,但勝在她從小學習能力強,隨著比賽進展,她的提升是跨越式的,再加上形象契合,嗓音條件優越,一路過來越來越穩操勝券。
這次比賽結束,周挽順利進入到前五名。
而其中一項臨場採訪題,周挽更是拿到了全場的第一名。
這還是她這麼多場比賽以來第一次拿到第一名。
確實表現得特別亮眼,分數遠超過第二名,很快她採訪的那一片段就被人截取下來放到網上,再次引發熱議。
許多從前的同學也都看到了,發來信息表示恭喜。
第二天去上班,同事們也紛紛誇贊,尤其是季潔,大誇特誇,誇張極了。
“前五名的獎金有多少啊?”季潔問。
“第五名好像是五萬,第一名十萬,每前進一名就是一萬塊。”
“真好,我也想拿獎金。”
“不是過段時間有攝影比賽嘛。”周挽說,“你可以去參加那個呀。”
季潔:“我這三腳貓功夫哪兒能獲獎呀。”
“不試試怎麼知道,我一開始也沒想過能走到這麼後面嘛。”
“你這完全就是天賦型選手,我高中時就發現了,能考上華清的都不是努力就可以的,肯定得天賦異稟。”季潔問,“挽挽,你那會兒有補課嗎?”
“我去補課嗎?”
“對啊。”
“沒有。”周挽笑道,“倒是給別人補習過,自己沒有過。”
“你看,這就叫做天賦異稟。我讀書那會兒我媽天天把我送輔導班上,還是一對一,還是沒能把我送進名校。”
說到這,季潔忽然想到什麼,“對了挽挽,上次在樓下等你的那個阿姨是你媽媽嗎?”
周挽一頓,慢吞吞地“嗯”了聲:“算是吧,不過我父母離異,我跟她已經很久沒聯系了。”
她跟郭湘菱的關系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周挽用最簡單通俗的方式解釋了這件事。
季潔點點頭:“哦。”
她雖性格大大咧咧,但也不會追問人家不想說的隱私,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挽挽,現在是不是很多地方都會想挖你過去啊,你是不是快要跳槽了?”
“是有幾個,不過我目前沒有離開的想法,現在這兒就挺好的。”
“也是,我也覺得我們這兒的氛圍特融洽,反正到哪兒都是打工人,還是做個快樂打工人最劃算。”
周挽手機在這時震動了下。
[6:上飛機了。]
[周挽:好,注意安全。]
[6:今天天冷,晚上不用來接我,我先去趟公司後直接回家。]
周挽算了算時間,下午直接去蛋糕店拿蛋糕,然後再布置一下家裡,時間確實有點兒緊,便回復:[好,那你下飛機給我發條信息。]
[6:嗯。]
下午沒有採訪任務,挺空的。
季潔喜歡的歌手要來b市開演唱會,馬上就要開售門票,她怕搶不到讓單位同事們幫忙一塊兒搶。
定了個提前一分鍾的鬧鍾。
周挽還是頭回搶票,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標準時間秒表,掐著點迅速點進去。
“啊!沒搶到!”季潔在辦公室大聲道,“有人搶到了嗎?”
“沒。”
“太快了吧,一秒不到就全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