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今天穿了件運動衫，下身白色運動短褲，淺色球鞋。
人高腿長，羽毛球拍拎在手裡，手臂的肌肉線條因為用力揮拍，特別明顯。
下場休息，他抽出一瓶礦泉水，一口氣喝了半瓶。
我這個位置，剛好能看見江嶼流暢的下颌線，還有因為吞咽而上下滾動的喉結。
好吧，我承認他這個校草並不是浪得虛名。
周之堯看見江嶼，表情一下就緊繃了起來。
舉手投足都不像剛才那麼放松。
上場前準備階段，周之堯突然對我說：
「喬圓同學，連打了幾場你應該也累了吧。」
「不累不累，其實我從小就愛打羽毛球，今天還算是得心應手。」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和裁判說一聲，你不想打了，讓我師妹上場替你？」
周之堯指著旁邊那個體育學院的女孩。
那女孩早就拿好拍子，坐在一旁等待了。
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怕我拖累他，強行要我下場。
我拒絕了他：「對不起，我不想撒謊。」
哨聲響起，該進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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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之堯把我們的之前的左右站位改成了前後站位。
他讓我在前場不要動，自己則站在後場。
因為是友誼賽，對面江嶼發球明顯看出沒有太大攻擊性，還算好接。
但周之堯像是鐵了心要贏，看出對面女生的薄弱，不斷往她那邊殺球。
好幾次球都砸到了那女孩的頭上。
江嶼也認真起來，讓那女孩站在安全的位置。
在周之堯放了個高網時，他迅速起跳，接球，一拍封網。
雖然我已經盡力去接，但還是落了空。
周之堯看向我的目光帶了點嫌棄：
「接不到球就早點下場。」
我雖然有些意外他會說這種話，但沒太理會，還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比賽上。
江嶼認真打起來後，周之堯先前贏得的比分被逐漸拉平。
周之堯開始急躁起來。
一個球飛到我眼前，我正準備舉起胳膊去接。
卻被身後的拍子猛地一下打在頭上。
最後看到的片段是對面的江嶼把拍子扔掉，往我這邊衝了過來。
「張旭，替我。」
「好嘞，嶼哥，你放心吧。」
耳邊吵鬧聲逐漸越來越遠，最終歸於平靜。
……
再次醒來，我躺在校醫院的病床上。
旁邊還有人一直念叨著：
「我真傻，我單想著和你一起打球，沒想到那小子會那麼不擇手段，都怪我。」
江嶼坐在我床邊的椅子上。
一邊說，一邊拿手背在眼角抹淚。
我睜開眼好奇地問道：「江嶼，你不會哭了吧？」
他似乎沒料到我突然醒來，背過身，快速在臉上亂擦了幾下。
帶著鼻音反駁：「別亂說。」
他轉過臉來的時候，眼睫湿潤，眼角微紅。
破碎感十足。
這麼會哭，不要命了？
我默默閉上眼，掩蓋內心的激動。
這小子哭起來的時候也太帥了吧。
眼淚就是男人的黑絲，誰懂！
江嶼伸手輕輕揉了揉我的頭：「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吃痛，「嘶」了一聲。
這才注意到自己後腦勺起了個大包，一碰就疼。
「對不起。」他真誠地向我道歉。
「沒事啦，我也沒想到隻是場友誼賽，周之堯會這麼認真。」
提起這個名字，江嶼的表情一下嚴肅了起來。
「你好好養著，有事找張旭，哥替你報仇。」
我突然想起他之前和人家打架，鬧進醫院的事，連忙制止：
「我沒事的，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
他點了點我的額頭：「想什麼呢？」
10
一周後，一則爆炸性新聞傳遍校園。
校級羽毛球男單比賽上，江嶼 21:0 完虐周之堯。
還大言不慚地發言：
「跟他打，就當參加省賽之前放松了。」
周之堯這個學生會主席，一向樣樣要強，去年也是拿了單打前三的成績。
什麼時候這麼丟臉過。
現在再也沒人嘲笑江嶼戀愛腦了，而是紛紛期待他能在省賽時的成績。
下課後，一路聽著同學們的討論，我拿著課本走回宿舍。
卻在宿舍樓下，見到了蹺著二郎腿的風雲人物本人。
江嶼見我來了，扯下嘴邊叼著的，不知道從哪拔的狗尾巴草。
腳步悠悠走到我面前，塞給我一張票。
「這是什麼？」
「氣泡音樂節的票，最近特火，你不是跟你室友說你沒搶到嗎？」
看著票，我承認我心動了，但還是狠了狠心，把票還了過去：
「我不去，無功不受祿。」
「就當……就當因為之前打羽毛球受傷那事給你賠罪了。」
他重新把票推過來。
「別著急拒絕，你可以好好考慮過後再答復我。」
我回到宿舍，室友們就圍了上來。
「圓圓，咱們可以去音樂節啦！」
「對呀，最近太火了，一票難求，多虧了江嶼。」
我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江嶼給我們宿舍每人一張啊，還有他們宿舍，說是一起去看。」
「啊？這……這不太好吧，要不我去把錢給他。」
「不要錢啊，他沒跟你說嗎？那個音樂節主辦方是他哥，硬叫他去，塞給他的票。」
「一起去嘛圓圓，你不是之前就說想跟我們一起去嗎？」
我還有點猶豫，但抵不住小月的央求。
最終隻能答應下來，準備之後再找機會把票錢還給江嶼。
11
為了去音樂節，室友們做足了準備。
因為女生收拾的時間比較長，所以我們約定在音樂節上見。
要出宿舍門時，我被小月攔住了。
「圓圓，怎麼出去玩你還穿著平時這身？」
我看著自己的長袖長褲，確實跟穿著短裙和熱褲的她們有點格格不入。
頓時有點尷尬，不知如何回答。
小月提議：「要不穿之前我們逛街一起買的那個小裙子吧。」
其他室友附和：「對呀，自從買了都沒見你穿過。」
沒等我拒絕，小月就拉著我去換了衣服。
裙子是輕薄的網紗連衣裙，露肩款式。
領口處做了褶皺花邊，若隱若現地露出鎖骨。
裙邊差不多在膝蓋上方，也做了褶皺設計，看起來蓬蓬的，很漂亮很夢幻。
我捏著裙邊，有些別扭：「肩膀是不是漏的有點多了？」
小月大大咧咧拉著我：
「哎呀不會啦，這就是吊帶款式，很好看的，我們快走吧，有點來不及了。」
我有些猶豫，又拿了個外套披在肩上，才跟她們下了樓。
小月說男生宿舍已經到了，她去找男朋友，其他人也想去逛下場地。
我還是有些不自在，提出在原地幫她們看包。
我站在原地，不安地看著旁邊往來的人群。
仿佛一個不注意，就會有人會跳出來嘲笑自己。
就像以前一樣。
我上小學時，暗戀過鄰居家的溫柔大哥哥。
媽媽說那時候我有點嬰兒肥，但很可愛。
所以她總喜歡給我做很多小裙子。
我學著班裡的女生，給鄰居哥哥寫了封信，表達了自己的仰慕。
還鄭重其事地署上了名。
隔天卻看見這封信被傳到了班裡的男生手裡。
他們在我放學時，把我堵在巷口。
「那麼胖，還天天穿裙子，生怕別人看不見你的肥腿。」
「嘔，肥豬，還敢暗戀人家。」
「回去照照鏡子吧，誰敢喜歡你啊。」
「誰娶肥豬誰倒霉，哈哈哈。」
……
後來，我哭著跑回了家，再也不願意穿媽媽給我做的裙子。
我不知道那封信怎麼到他們手裡的，隻猜測或許是個意外。
卻在初中放學後的某一天。
看見鄰居哥哥和嘲笑過我的男生們在一起抽煙。
後來我逐漸長大，身體開始抽條，嬰兒肥也不見了蹤影。
我和全世界的女孩一樣，喜歡各種漂亮的衣服，還會在家偷偷試穿。
卻始終不敢把它們穿出門。
就像現在一樣。
……
身邊人群的嘈雜聲把我從回憶中拉回。
江嶼穿過人群，朝我迎面走來。
但他眉頭緊皺，眸子透著幾分深邃幽暗。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準備抵御即將襲來的嘲笑。
下一秒，肩上的外套被輕輕拿下。
睜開眼，他正把外套疊好放進包裡：
「你不需要這件多餘的外套。」
江嶼認真地望著我，嗓音溫柔清潤：
「如果想穿這條裙子，就自信地去穿，你這樣穿很漂亮。」
那一刻，全世界的喧囂都消失了，我隻看見他眼底的真摯。
心中樹立起的堅硬的鎧甲毫無用處，反擊的話被堵在嘴邊。
我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謝……謝謝。」
江嶼挑眉，眼底眸光微轉，抬手輕輕彈了一下我的額頭：
「謝什麼謝，還和哥客氣上了，走啦，演出要開始了。」
心好像被什麼東西微微觸動了一下，蕩起波瀾。
12
音樂節過後，我猶豫著要不要和江嶼說出實情。
這一段時間的相處，讓我覺得他也沒傳說中那麼嚇人。
經過一番思想鬥爭，我準備等他省賽結束後告訴他。
畢竟他拿了一等獎，心情肯定還是不錯的。
所以提前問了張旭他們的慶功宴地點。
我早早在酒店大廳等著，正醞釀著怎麼開口。
卻看到了不得了的一幕。
江嶼和一個漂亮女生拉拉扯扯，走進了酒店。
我連忙躲在柱子後面，悄悄觀察。
江嶼遞給那女生一大束花，結果人家直接把花扔到地上了。
花束裡掉出一封信，女生撿起來，遞給了江嶼。
兩人又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隨後並肩走出了酒店。
看起來很熟絡的樣子。
看到這一幕，心髒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抓著，喘不過氣來。
或許我告訴不告訴江嶼已經不重要了。
他說不定早就不在乎了。
手機嗡嗡震動著，來電顯示是江嶼。
我沒接，直接拉黑了。
13
回到學校以後，我下定決心要和江嶼斷絕關系，處處躲著他。
卻在食堂悲傷地咽肉丸時，不小心被噎住。
一瓶礦泉水被遞到手邊，我來不及感謝，順手接過。
抬頭，江嶼那張英俊的臉出現在眼前。
「圓圓，怎麼又把哥拉黑了？」
我不想理他，端著餐盤就準備走。
他攔住我，聲音低軟了幾分：
「慶功宴都沒參加，就想著早點見到你，結果你還一直躲著我。」
不是哥們。
你還委屈上了？
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嗎？
我這樣想著，嘴上脫口而出：
「你這樣你女朋友知道嗎？」
結果江嶼比我更懵。
「我什麼時候有女朋友了？」
「就那天在酒店給你送花的女生啊，你倆挺配的，我都有點嗑你倆了。」
江嶼一怔，隨即終於明白過來，抿了抿嘴角，眉眼微翹。
他遞給我一封信，正是那天花束裡的那封。
「諾，你自己看。」
我打開信封，上面寫著：
【感謝信】
【江嶼同學，感謝你那天見義勇為，替我趕走那兩個對我動手動腳的男生。很抱歉，由於我的怯懦，這麼多天我一直不敢站出來為你澄清……】
我有些疑惑：「這是？」
「開學時在校門口和兩個男生打了一架，就是因為這事。」
原來之前一直流傳的江嶼打人小視頻，背後的真相是這樣的！
14
江嶼跟我告白了。
在答應他之前，我下定決心要和他說明真相。
江嶼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和我坦白自己的情史：
「我隻有過一個女朋友，網戀，後來她把我拉黑了。」
我被他看得心虛，越說越小聲：
「其實……其實把你拉黑那個是我的小號，但我不是故意的……」
他卻眉眼舒展，一副了然的樣子：
「沒關系。」
我有些奇怪，他什麼時候這麼大度了。
「你不怪我嗎？」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真正的獵人，都是以獵物的形式出現的。」
「？什麼意思？」
他盯著我, 嘴角噙著低啞曖昧的淺笑：
「意思是，現在獵人要享受他的獵物了。」
-全文完-
番外：
1
江嶼小時候, 身體並不是很好。
爸爸走得早，哥哥為了擔起家裡的擔子，早早就出去打工。
江嶼當時正在上小學，每天放學後, 就趴在媽媽的煎餅攤上寫作業。
寫完了，就望著攤子前的人流發呆。
喬圓童年時倒是活潑開朗。
日日穿著小花裙子, 和小伙伴滿街頭巷尾地跑著玩。
有一次, 攤子上的雞蛋不夠用了, 江媽媽急著去買，丟下江嶼一個人看攤。
街上那群小霸王，總聽著街坊阿姨誇煎餅攤那家的小男孩乖巧懂事, 成績又好，早就心裡不舒服了。
這次無意間撿到了個空, 總要報復一下才甘心。
三人仗著比江嶼高一頭, 把擋在攤前的江嶼一腳踹翻在地。
一人壓著江嶼, 另兩人準備在攤子上搞破壞，勢要讓江嶼挨罵。
正巧就碰上扎著兩個小辮兒的喬圓來買煎餅。
本來喬圓看見這一幕，第一時間是想跑來著。
但那幾日恰好被愛打羽毛球的爸爸感染上, 每天到哪都背著個球拍。
她取下背包裡的球拍, 雙手握住, 心裡踏實了點。
看著被那個胖得像熊的小霸王壓在地上的小男孩，喬圓於心不忍。
最終還是沒跑，揮著拍子衝了上去。
幾人的惡作劇被打斷，看向喬圓那邊, 被嚇得鳥獸散。
喬圓還以為是自己大顯神威, 見義勇為起了作用。
卻沒注意到站在自己身後, 拿著另一隻球拍的老爸。
她把滿身是灰的小男孩扶了起來，卻發現對方胳膊纖細得要命。
喬圓學著爸媽平時對自己的口吻，小大人似的開始教育起來：
「你要多吃點飯, 多運動，身體強壯才能打過他們。」
小男孩瓮聲瓮氣：「可我沒有喜歡的運動。」
她看著自己手裡的球拍：
「你可以打羽毛球, 我爸爸打羽毛球可帥了。」
這時江媽媽也趕回來了。
喬圓把小男孩交給了煎餅阿姨。
她轉頭看見了爸爸, 開心地招呼老爸一起回家。
一路上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自己「見義勇為」的英勇事跡。
早就把想吃煎餅這事忘到九霄雲外了。
後來, 江嶼鼓起勇氣想去道謝。
卻在鄰居處得知，喬家因為工作原因搬到市裡去了。
他再打聽不到其他消息。
隻記得別人好像喊那個女生，喬圓。
2
已經入學一年的江嶼報名了迎新生志願者。
他看著大一新生的報到名單，愣了半天。
是巧合，還是同音？
他暗暗打聽了那個叫喬圓的女孩的很多消息。
確定了她就是那個女孩。
但江嶼發現她跟自己印象中的性格差了很多。
似乎……沒有以前那麼活潑大膽了。
從同學那裡得知她也玩一款遊戲的時候, 江嶼慶幸了很久。
因為她對身邊的男生抗拒性很強。
所以他決定從她的遊戲小號入手。
但他沒想到她的防備心理這麼強。
還沒聊幾天, 就把自己拉黑了。
他鬱悶得不行。
好朋友張旭也看在眼裡, 想辦法為他解憂：
「嶼哥，我有個計劃, 就是可能你要丟點名聲了。」
我點開帖子，是一個自稱是江嶼室友的人發的。
「「江」……
兩人在一起之後的很多年。
江嶼也從未向她提及童年舊事。
有次兩人窩在家看大話西遊。
喬圓問起江嶼的理想型。
江嶼不假思索道：
「我的意中人是一個蓋世女俠, 有一天她在一個萬眾矚目的情況下出現，身披小花裙子，手拿羽毛球拍, 來娶我。」
喬圓早就忘了小時候的事，隻吐槽他：
「打羽毛球打傻了？你不該說你的意中人是我嗎？」
江嶼笑吟吟地看著眼前的女孩：
「寶寶，就是你呀。」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