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b市,陸西驍就拿著枕頭和一床被子抱去了客房。
周挽愣了下,問:“你幹嘛?”
“不是說了要再好好追你一次。”陸西驍挑了下眉,笑了,“我雖然從來沒正經追過人,但既然是追,總歸不能再這麼睡在一起。”
“……”
周挽心說,他們都已經到了那一步,再這樣子好像沒什麼必要,更何況,她雖然沒做好再坦然跟陸西驍在一起的準備,但也不好意思讓他來追自己。
她有點懊悔,自己怎麼每回都能把他們倆的關系變得這麼奇怪。
但她到底不敢說出口,總覺得說出口像是某種邀請似的。
但陸西驍還是看出來了,側著眼掃過她的臉,神色輕慢懶散:“再說了,跟追求者一塊兒睡,這不是存心考驗我呢。”
“……”
陸西驍俯身靠近她,捏著她下巴輕佻地晃了晃:“我經不住考驗,當不成柳下惠,晚上記得鎖門。”
“……”
他越說越過分。
周挽紅著臉別開了腦袋,不敢再去看他。
她裝作一本正經的模樣,不再搭理他,過去打開電腦。
電腦開機的空隙,她又回想起陸西驍剛才的舉動,忍不住牽起唇角偷笑了一瞬。
從平川市回來,兩人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似乎被重新梳理了一通,終於可以坦坦蕩蕩的相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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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西驍收拾好客房,洗了澡出來見周挽還坐在電腦前。
“在幹嘛?”他倒了兩杯水,走過去將一杯放到周挽手邊,挨著她坐下,看向她的電腦。
“招聘的東西。”周挽輕聲說,“之前從盛興離職後我投了很多簡歷但都沒得到回復,最近都沒去看,今天才發現有近百條回復。”
頓了頓,她忍不住自作多情,側頭看了眼陸西驍,問:“是你做了什麼嗎?”
“沒。”
陸西驍笑了下,“以你的簡歷本來就不愁找不到工作,盛興現在自顧不暇,還出現了稅務問題,估計是起不來了,他們自然也不用再顧及什麼,當然搶著要你。”
周挽點點頭,繼續看那些回復。
“想好去哪家公司了嗎?”陸西驍問。
“我大學學的傳媒方向,因為覺得新媒體才是未來的發展方向,所以從實習開始就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這一塊,但從事下來還是覺得我不太適合,不是我喜歡做的。”
周挽說,“剛才我看到有一家報社給我發了消息,我之前沒投過簡歷,是他們自己來聯系我的。”
陸西驍認真聽著:“你想去報社?”
“……嗯。”周挽有點猶豫,“你覺得怎麼樣。”
“可以去試試,看你喜不喜歡。”
“但是傳統紙媒畢竟已經是夕陽產業了,可能發展的終點比不上新媒體。”周挽頓了頓,“如果我去的話,你會不會不喜歡?”
陸西驍愣了下,而後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兒,反問道:“什麼?”
“就……你那麼厲害,你以後找另一半的話,至少也應該稍微配的上你一點,這樣,你才不算太虧。”
周挽說,“之前在盛興我已經是部長了,去類似的公司起點都不會很低,但去報社可能要從實習記者做起,我不確定我擅不擅長,未來還有沒有升職的空間。”
陸西驍發現周挽的腦回路確實很清奇。
倒還替他考慮起虧不虧的問題了。
陸西驍還在琢磨她的腦回路,暫時沒有答話,周挽以為他是在思考這個問題,頓時有些緊張。
她連忙又補充道:“但是我會努力做好的。”
陸西驍:“……”
“我大學也有學新聞,不算完全零基礎,如果真的去了報社我會認真工作,努力晉升,盡可能地讓自己變得厲害一點。”
她表情嚴肅認真到像是在做述職報告。
陸西驍簡直不知道談戀愛的事兒怎麼能牽扯到這些。
周挽稍頓,垂下眼,接著說:“我室友之前去報社實習過,那年b市寒潮霜凍,農作物遭到嚴重凍害,那一周她都在幫農戶一起應對災情,我也想像那樣幫助別人。”
“陸西驍,我以後不會再那樣子了。”
她聲音有些低,有些沉,還有些羞赧,她低著頭,像個不好意思地承認錯誤的小女孩。
“我不會再對你撒謊了,我會好好約束我自己,我會變好的,我一定會變好的……陸西驍,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陸西驍愣了下。
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周挽的意思。
他忍不住彎起唇。
覺得這樣的周挽實在是坦蕩又可愛。
他忍了很久,但終究沒忍住,笑出聲。
明明周挽說的那麼認真、情真意切,卻換來陸西驍笑得肩膀都在抖。
周挽看向他,本還有些不滿,但看到他笑得倒在椅背上的模樣又愣住了。
她太久太久沒有看到這樣的陸西驍了。
確切的說,就算是翻開記憶,也沒怎麼看到過。
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仿佛又變回了張揚恣意的少年,狹長的眼裡盛滿了笑意,眉眼舒展開,鋒利的臉部線條軟化下來,整個人都變得柔軟。
“挽挽。”
他笑著說,吊兒郎當的,“我說,現在到底是誰追誰啊。”
“……”
“其實你不用改變也可以。”陸西驍心情愉悅,說,“反正,我呢,本來就是喜歡你壞的樣子。”
“……”
他微微傾身湊近,聲線壓低,語調曖昧,透著壞:“比如,你前天勾著我脖子勾引我的樣子,我就很喜歡。”
“……”
61、第 61 章
自從陸西驍說要追她後就越來越回到了從前的狀態,好幾個瞬間,周挽都仿佛看到了從前那個少年。
那天的事被他猝不及防的提及,周挽腦海中又浮現起某些旖旎的畫面。
她紅了臉,蹭得站起:“我要睡覺去了。”
陸西驍又開始笑。
周挽臉越來越燙,裝作沒聽見,目不斜視地往臥室方向走,因為別扭差點走成同手同腳。
她推開門時,陸西驍叫住她:“挽挽。”
她回頭。
“想做什麼就去做,隻要是你喜歡的。”陸西驍說。
第二天,周挽和報社hr約了時間,中午就坐車過去。
報社離陸西驍的住處不遠,交通便利,公交車和地鐵都能直達。
她順著指示走上樓,傳統紙媒的裝潢不如新媒體公司那樣時尚,但總給人一種溫暖踏實的感覺。
周挽走到前臺表明來意,而後被帶到一間小辦公室。
裡頭一張亂糟糟的辦公桌,上面堆滿了各種報紙雜志,幾乎騰不出一塊幹淨的地兒。
周挽愣了愣。
接著從報紙堆裡抬起個腦袋,推了把眼鏡:“周挽?”
“嗯。”她點頭,“老師好,請問是在這裡面試嗎?”
“不面試,用不著,你那簡歷哪兒還需要面試啊。”
“……”
這也太隨意了。
“你先坐,我們隨便聊幾句。”帶著厚重眼鏡的男人說,“哦,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副主編,大主編這幾天出差去了,等過兩天回來了你就能看到她了。”
周挽點頭。
接著,副主編用極其隨意的狀態跟她聊了下工資問題,雖然比不上她從前的,但對剛進來而言已經是非常不錯了。
周挽問自己什麼時候開始來上班,副主編說:“你一會兒還有事嗎,沒事兒就今天開始吧,我讓人幫你收拾個工位出來。”
“……好的。”
周挽先去綜合組拿了些辦公用品。
綜合組組長是個看上去很溫柔的四十來歲的大姐姐,還拉著跟她扯了好一會兒的家常,問她那麼高的學歷怎麼會想來這裡上班,問她哪兒人,今年幾歲了。
回去時工位已經收拾出來了。
周挽剛來,先從實習記者做起,後面就給編輯部打打下手,之後再正式定崗。
坐她右邊的是個很可愛的女生,也是去年剛畢業的,側過臉衝她招手:“哈嘍,我叫季潔,潔白的潔。”
周挽也衝她笑:“我叫周挽。”
她稍停頓了下,說:“會挽雕弓如滿月的挽。”
“哇——”季潔張大嘴,“你果然是學霸诶,自我介紹也不一樣,我也要換一個,以後我就說……嗯,帶潔的詩句有什麼?”
周挽想了下:“潔白凝秋暉,劉禹錫的。”
“好,我叫季潔,潔白凝秋暉的潔。”她又重新介紹了一遍。
周挽被她逗笑:“其實也是潔白,沒區別。”
“不,這個高大上很多。”
“……”
季潔是個小話嘮,轉回去沒多久又湊過來:“對了,再過會兒估計我們要一塊兒出外勤。”
“去做什麼?”
“明天雷鋒節了嘛,要去看望貧困戶,幫幫忙,拍拍照什麼的。”
周挽點頭。
沒等一會兒,果然就有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過來叫人,他皮膚黝黑,大概是時常在外跑,季潔抱起兩個設備袋,周挽幫她拿了一個。
一群人一起坐上一輛商務車出發。
目的地挺遠的,在遠郊的農村,車一直開了很久,路也變得顛簸起來,周挽有些難受,暈車。
組長撕開礦泉水箱子,分給他們一人一瓶水:“再半小時就到了。”
聽其他人都叫他“葉叔”,周挽接過水,說:“謝謝葉叔。”
她擰開瓶蓋喝了口,總算將胸口的不適壓下。
拿出手機時才發現陸西驍給她發了一條信息:[面試怎麼樣?]
周挽提了下嘴角,將那隨意的面試過程告訴他,而後拍了一張車窗外的雜草地照片。
[周挽:現在準備出外勤去了。]
[陸西驍:去哪?]
周挽給他發了個定位過去,將手機重新放回口袋。
過了會兒,她又拿出來,將陸西驍的備注改成了“6”。
車停在一家破舊的院子前,周挽跟著眾人下車,後備箱裡放了些米油一類的生活用品。
對接的村長也來了,葉叔跟他交接了工作,讓他幫忙將那些米油分給村子裡的貧困戶低保戶,而他們這次來主要的目的是其中一戶奶奶,是村裡生活最困難的,他們要進去拜訪一下。
周挽肩上挎著相機包,手裡提了兩瓶油。
葉叔看她一眼:“能拿嗎,不用逞強。”
周挽衝他一笑:“沒事。”
她跟著大家往巷子深處走,而後走進一戶人家,大門敞著,裡頭空空蕩蕩,幾乎沒什麼家具,連個人影也沒有。
最先入眼的是牆上的黑白照片。
周挽仰頭看過去,季潔湊到她耳邊,輕聲說:“是老奶奶的兒子,前年突發腦溢血走的,才56歲。”
周挽再抬眼,看到裡間的老奶奶。
那房子簡直都已經不能用髒來形容,床也稱不上床,就是個粗板凳上頭放了床被子,被子都已經泛黑,硬邦邦的,像塊磚。
而奶奶呢,她腿腳很不便利,彎得厲害,根本看不清腳掌在哪兒,大概是以前得過小兒麻痺症,人都比常人矮了一截。
她拿把木椅子當拐杖,撐著慢吞吞從裡間走出來,走得很慢。
三四米的路,她硬是走了好幾分鍾。
周挽看著,一時連上去攙扶都覺得無從下手,心裡發澀得厲害。
葉叔將帶來的米油、還有一些菜幫她放到廚房,那廚房裡頭不過是一個煤爐上頭放著個不鏽鋼碗。
奶奶想表示感謝,周挽站得最近,她便拉起周挽的手,不住說著謝謝,說她們這樣的大善人以後一定會有好報。
“奶奶,您今年幾歲啦?”周挽問。
“79歲。”
如果奶奶還活著,到現在也差不多這個年紀了。
……
幾個人分工合作,幫奶奶收拾幹淨屋子,拍了幾張照,又陪奶奶聊著天做採訪。
聊天後才知道,奶奶還有個孫女。
不是親孫女,她兒子沒娶老婆,打了一輩子光棍,那小女孩是她兒子年過半百時撿到的,被別人遺棄了,看著可憐,便帶回來了。
誰知造化弄人,現在隻剩下了她和小女孩兩人互相拉扯。
這個故事太沉重。
聽得所有人心裡都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