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出租屋裡,薛姨給我做了海鮮粥喝,這麼多年,她的手藝從來都沒變。
一碗綿密鮮甜的海鮮粥喝下,所有生活的不順意,都能被熨燙妥帖。
「傅先生真是不識好歹,要不是你……」
薛姨長嘆一口氣,「他的公司能那麼輕易做起來?」
我在網上看著求職信息,找到了另一家俱樂部。
「舉手之勞而已,他能起勢,是他自己的本事。」
我是從福利院出來後,才漸漸知道高三那年,傅言琛的父親去世了。
可想而知,那對他會是多大的打擊。
在他最脆弱痛苦的時候斷崖式失聯,杳無音訊。
他恨我,也無可厚非。
我發送了自己的簡歷以及跳舞視頻,對方讓我明天就去面試。
薛姨合上了我的電腦,默默遞給了我一張銀行卡。
「小姐,這麼多年,我沒什麼能幫你的……心裡實在有愧,這二十萬,是我的一點心意,你拿著給小少爺治病吧。」
我眼眶莫名紅了,薛姨從九歲就到林家帶我,體貼入微。
這些年,她一直為當初沒能及時報警,心裡充滿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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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知道,忤逆盛勢之下的顧虞蘭,需要付出多少代價,所以我不怪薛姨。
我把卡推了回去:「薛姨,我不能要你的養老錢,暖暖的手術費,我肯定能籌到的,你放心。」
薛姨把卡還是放進了我手裡:「小姐,你先拿著用,等你以後賺了錢再還我。」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我眼睛發燙,收下了薛姨給我的卡。
第二天,我準備萬全去了薄荷俱樂部。
這裡明顯和 19 club 的氛圍很不一樣,顯得很安靜、高雅。
當我走進面試的舞蹈室時,坐在臺下的人,竟然是——傅言琛。
他手裡拿著我的簡歷,輕輕翻動著。
我本以為上次在他的公司,會是我們最後一次相見。
沒想到,傅言琛竟是這樣陰魂不散。
「你怎麼會在這?」
我的指甲緊緊嵌進了手掌心,他卻不慌不忙地合上了簡歷。
「沒人告訴你我是這的新老板嗎?」
男人坐在皮質沙發座椅上,白皙修長的手指晃動著威士忌杯。
「白小姐,我可以給你你提出來的薪資,隻要你跳得過關。」
我思忖片刻。
「傅總說話算話?」
「當然。」
我不管傅言琛打什麼主意。
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快速變現的能力,我不可能放棄。
「好。」
我播放了自己準備好的音樂,隨著音樂很快進入了舞蹈狀態。
臺下,傅言琛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像是在用眼神,一件一件剝掉我穿著的衣服。
我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已經被踩在谷底,也覺得頭越來越暈,空氣越來越稀薄。
當我以為自己要在舞臺上栽下去的時候。
卻猝不及防地跌入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懷抱中。
第二天醒來時。
我發現自己躺在了酒店的大床上。
傅言琛穿著睡袍,坐在書桌前處理公務,看到我睡醒了,掛斷電話。
「醒了?起來吃個早餐,困的話就再去睡一會兒。」
我拽緊了身前的被單,臉如死灰:「昨天……」
傅言琛走了過來,低頭看著我,微微輕笑一下。
「不愧常年練舞,就是能做各種不一樣的高難度。」
「……」
「你說什麼?」
傅言琛輕扯開了自己睡袍的領子,露出了裡面極盡曖昧的吻痕,調笑道。
「忘了?白小姐,昨晚,是你先勾引的我。」
傅言琛打開了臥室裡的電視,裡面播放著一段在沙發上不堪的視頻。
我僅穿著內衣,張開雙腿,坐在傅言琛身上磨蹭,嘴裡嗚咽著。
「好難受……救救我……」
我都不敢想象,自己竟會用那種予取予求,柔媚入骨的語調說話。
「白小姐,你看看你那副模樣,哪個男人能坐懷不亂,大概率是功能有障礙吧?」
我駭然想起,自己昨天進入舞蹈室時領班給我遞的那杯水。
是那杯水有問題。
「你無恥!」
看著我羞憤交加的模樣。
傅言琛心滿意足地勾了勾唇角。
「可是,沒有人會相信我無恥,大家隻會相信他們眼睛裡看到的。
「一個脫衣舞娘,恬不知恥地勾引她的新俱樂部老板。」
我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眼角再也抬不起來。
「傅言琛,你是在報復我嗎?」
他毫不掩飾地直視著我:「對,我就是在報復你。
「除非,你親口告訴我,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看著眼前的傅言琛,想起他攬著未婚妻的腰的模樣。
不禁雙唇打戰,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傅言琛自嘲地笑了笑:「我到底在期待什麼呢。」
他的眼眶徹底紅了,他失魂落魄地看著我。
「你連說些好話,騙一騙我都不肯是不是?」
我閉上眼睛。
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我曾經最愛的人。
「你說,如果這個視頻,讓秀逸坊的人看到了,那還會留你嗎?」
我渾身顫抖,後脊發涼。
「傅言琛,你到底想要什麼?」
傅言琛從容看向落地窗外的景色,俯視這座繁華忙碌的都市,手裡擺弄著自己的籤字筆。
「雅心的學歷家世都是一等一的,你也知道,漂亮女人,都怕生孩子,身材走樣。」
我是越來越聽不懂傅言琛的話了。
「她不打算生小孩,所以……她答應我,可以在外面找個情人,生個孩子。」
過去七年,那個埋藏在我心間最痛的刺。
終究以一種最奇怪的方式,再次擊潰了我。
我的手指緊緊嵌入手掌中。
不肯把眼淚掉下來。
「傅言琛……我聽不懂你的話……」
我整個人的胸腔劇烈地顫抖著。
七年前和傅言琛擁有過的。
所有美好的回憶……
仿佛都成了一個笑話。
傅言琛無比冷淡地看著我,像觀賞著一個可以明碼標價買走的玩偶。
「白毓姝,給我生個孩子,我給你一億。」
淚水已經彌漫過我的視線,我用盡所有力氣狠狠咬住了傅言琛的肩膀。
直到腥甜的血液,流入了我的口腔。
我恨他,好恨他。
傅言琛卻隻是悶哼,忍住所有的疼痛,寬大的手掌撫摸上我的後頸,語氣裡滿是無奈。
「毓姝,我寧願你恨我,也不要你離開我。」
我卻狠狠推開了他,砸碎了 U 盤,逃出了酒店房間。
6
我站在小學門口,等著暖暖放學。
他笑著向我奔跑而來,像一個小太陽一般,撲進了我的懷裡。
「姝姝,你昨天去哪啦,薛姨都說找不到你人。」
「我昨天工作太忙了,就在公司附近睡下了。」
暖暖用他肉乎乎的小手摸了摸我的臉,奶聲奶氣地問我。
「你昨天是不是沒睡好?都有黑眼圈了。」
我拉著他的手,往家走。
「我沒事,你呢?心髒有沒有不舒服?」
暖暖高高興興地看著我。
「沒有,這些天老師都誇我在學校表現得很好。」
我牽住了兒子的手,已經有搬到另外一個城市的打算。
正在這時,秀逸坊的經理通知我讓我跟著廚師團隊去上客人家做一餐私宴。
等我從秀逸坊的車上下來才發現。
客人的住址竟然是林詠祥建的檀宮,我住了九年的「家」。
這是一棟獨一無二的法式莊園。
別墅前有上千尺的綠色草坪、滿庭芬芳的花園、碧綠的天使噴泉,以及闲庭信步的孔雀。
一派法國宮廷式的迷人富貴。
「姝姐,你說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住在這樣的房子裡啊?」
我默不作聲。
顧虞蘭穿著各色錦衣華服的身影像幽靈一般在我腦海中浮現。
檀宮閣樓裡的鎖鏈、鐵門、柵欄、血腥的氣息……都是這些年我心裡揮之不去的夢魘,讓我想起來就頭暈目眩,身體冰冷。
我臉色煞白地看了一眼經理。
「經理,我今天身體很不舒服,可不可以找人來替我?」
「不行,今天這位客戶是 VVIP,我們必須服務到位。」
我抬頭,驀然看見傅言琛正站在二樓的陽臺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他的眼神是一種盯著獵物的冷峻,令人窒息。
而後,喬雅心從屋內走了出來,親昵地摟住了他的肩膀。
傅言琛單手攬過了未婚妻的腰,眼神落在我身上,卻纏綿地吻著她。
在外界看來,他們就是一對再恩愛不過的情侶。
「姝姐,那就是大佬的未婚妻哎,真漂亮。」
我想起傅言琛昨天對我說的話,心尖像是被滴了硫酸。
我在餐廳布置花卉和餐盤時,喬雅心正在家人的陪伴下試穿婚紗。
「言琛,好看嗎?」
喬雅心滿臉都是待嫁新娘的喜悅。
傅言琛隨意地坐在沙發上,淺啄了一口紅酒:「你穿什麼都好看。」
七年前的夏夜,傅言琛在學校的操場第一次輕柔地吻上了我。
他身體微微顫抖,我至今還記得。
「我們會不會一直都在一起?」這個問題,我總是忍不住一遍遍問他。
他每次都會特別認真地回答我:「會,毓姝,我們會一直都在一起。」
我的手指被玫瑰的刺劃傷了,流出淙淙的鮮血。
我去一間客房的洗手間裡,打開水龍頭衝刷,傅言琛便跟了進來。
他默不作聲地從櫃子裡拿出了棉籤和碘伏,抓過我的手指,用棉籤蘸了碘伏輕輕擦著,語氣溫柔,帶著試探。
「毓姝,如果你想重新住回這裡……我沒意見,我可以讓喬雅心住在別的地方。」
我從傅言琛手裡抽回了我的手指,無比冷淡地看向他。
「我不想住在這,而且我們已經結束了……不必重新來過。」
傅言琛盯著我的臉。
臉上漾出一個極為蠱惑人心的笑。
「白毓姝,你知不知道,你是一個特別殘忍的人?」
我沒再理他。
隻想快速地從洗手間走出去。
傅言琛卻一臉憤怒地跟了上來:「你又想去哪兒?」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兒。
總之,不是一個可以看著他別的女人接吻的地方。
「你管不著。」我加快了步伐。
傅言琛明顯怒了。
「你說管不著就管不著嗎?你說結束就結束嗎?」
他一把把我扔在了松軟的大床上,利落地解開自己的領帶,把我的雙手捆綁在床頭。
他用嘴狠狠封住了我的唇,盡情地攫取我的一切。
我聞到了他身上濃濃的酒氣,也聽到了他唇齒間的囈語:
「我偏要和你重新來過……」
傅言琛的手指靈活地解開了我胸前的扣子,我裸露的肌膚驟然感受到了空氣的寒涼。
在這個熟悉的恐怖環境下,七年前的噩夢就這麼悉數鑽回到了我的腦海。
我終於崩潰地流下熱淚,拼命掙扎。
「滾開!放開我!別碰我!」
我拼盡所有力氣,伸手夠到了床頭上的煙灰缸。
用力朝傅言琛的頭上一砸,他的額頭上頓時鮮血直流。
鮮紅的血液,像華麗復古的紅絲絨,流淌在了他白皙修長的手指上。
傅言琛困頓地抬頭,卻迎上我冷漠的眼神。
「毓姝……」
我渾身顫抖,講話沒有留任何餘地。
「姓傅的,你再敢碰我一次,我會直接報警,讓你吃牢飯。
「我說到做到。」
我扔掉了帶血的煙灰缸,踉跄地離開了房間。
剛好與等在門口的喬雅心打了個照面。
她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傅言琛正坐在床上,額頭上是流下來的淙淙鮮血。
她唇角微勾,用隻有我能聽到的聲音說。
「白毓姝,你等著。」
7
我忘不了喬雅心那陰鸷可怕的眼神。
為了躲避她和傅言琛。
我帶著薛姨和暖暖,換了一個城市。
我拿著之前的銀行流水貸款了一百萬,下個月一號銀行便會放款。
我安排暖暖會診了杭市最好的心髒移植手術。
暖暖也很快適應了新的學習環境,他轉到了新學校一周,期末測試名列前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