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趕去北疆為妓那日,有兩個男人送我。
一個是我愛了多年的冷宮庶子,如今的新帝魏遲。
他一紙休書,將我貶為軍妓,腹中未成型的胎兒被生生折磨流去。
一個是寵著我長大,我喊了十八年「表哥」的男人,赫赫有名的大將軍沈燼。
他滅我親生父母滿門,將我鎖在狗籠裡親自送到了軍營。
我知道他們恨極了我,恨我鳩佔鵲巢多年,搶走了真千金沈珠的人生。
可後來,我如他們所願乖順地死了,他們卻瘋了。
1
沈燼來接我的這日,我被人從狗籠裡放了出來。
侍女邊羞辱我邊把我按進水池裡梳洗打扮。
「賤人,膽敢說錯一句話,主帥會讓你生不如死。」
蒼白發烏的嘴唇被朱砂徹底遮蓋,精致的華服完美地遮蓋了我身上的傷。
沈燼遙遙坐在馬上,三年不見,男人臉上愈發冷厲鋒利。
「上馬。」
我盯著這匹馬,有一瞬間愣神,因為它像極了我的輕塵。
我十八歲生辰那年,沈燼送給我的生辰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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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它早在害沈珠受驚時被沈燼親手射殺了。
「怎麼?沈嫣。在邊疆的這三年你還沒學乖?」
「沈嫣,早在你出手害得沈珠差點在青樓裡遭人玷汙時,你就該料到會有這天。」
他面露嘲諷,這是明晃晃的刁難。
曾經,這個我喚作表哥的男人最是寵我,他懂我的難堪,也就更懂怎麼往我的傷口上戳。
我沒有辯解,也辯解不了。
三年前,沈珠遍體鱗傷地被魏遲從土匪窩救出來。
隻因為沈珠哭哭啼啼的一句,「是嫣姐姐約我來此的……」
那夜,沈燼提著劍滅我生父生母滿門,他們是無權無勢的商賈之家,就連死也毫無反抗之力。
還未給他們下葬,沈燼便把我關進了宗人府。
他對我用盡極刑,我咬死不肯承認,最終被他生生拔掉了舌頭。
我努力從喉嚨裡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嗯」,乖乖上了馬。
隨著上馬的大幅動作,腿上的傷口再度撕開,疼得我出了一身汗。
從北疆到京都,走了足足半月。
沈燼厭惡極了我,刻意和我拉開距離,從不讓我近身。
2
被沈燼帶回將軍府後,他把我關在冷清的偏殿自生自滅。
這樣的日子過了半月有餘,一日我洗浴完出水。
剛披上外衫,就聽到了腳步聲。
我以為是給我拿衣服的侍女,便笑著回頭伸手要接。
手腕卻被一雙強硬有力的手扼制住,我嚇得抬眸直直撞上了一身黑衣的沈燼。
男人緊緊蹙著眉,我被他重重甩開坐在了地上。
下一瞬,一件外袍落在我身上,鼻尖環繞著清冷的檀香味。
侍女春桃在這時進來,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將軍,是奴婢失職,沒照顧好小姐。」
沈燼出聲,門口的僕人進來遞給春桃好幾身衣服。
「帶她下去梳妝。」
等我推開簾子出來時,沈燼正坐在椅子上把玩著佛珠。
他眸色一閃。
我不懂他要幹什麼,不安感讓我直直跪了下來。
這幾年,為了少挨打活下去,我把察言觀色學到了極致。
沈燼把珠子甩在桌上發出重重的聲響。
眼看著他的臉色一寸寸黑了下去,我無措地想要磕頭認錯。
沈燼彎腰靠近我一字一句地命令道:「沈嫣,別耍這些花樣裝委屈,跟我進宮。」
我下意識擺手用手語比劃著拒絕。
沈燼沒讀懂,但自然感受到了我的反抗,他居高臨下睥睨著我。
「明珠近日夢魘總提起想念你,若不是她心善,你又有什麼資格回來?」
是啊,我沒有資格。
縱使做了無數次設想,再度見到魏遲時,我還是控制不住地僵在原地。
是深深的懼怕,還有悔恨不甘。
我陪在魏遲身邊整整十年,陪著他從冷宮庶子到登基稱帝,他曾說要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三年前,也是他一道旨意廢我後位把我送去軍營。
我站在沈燼身旁,手心沁滿了汗,他卻看也沒看我一眼。
原來全然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阿遲。」一聲嬌嫩清脆的聲音響起。
抬頭,沈珠戴著鳳冠在婢女的攙扶下走來。
「不急,說了多少遍了,你如今有孕,若是累了便歇下。」
「陛下可是心疼我啦。那可不行,今天表哥帶了嫣姐姐回來,珠兒想見見姐姐。」
她靠在魏遲懷裡嬌嗔。
魏遲順著她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眼,那目光像在看一堆令人作嘔的爛肉。
他揉了揉沈珠的頭發,聲音極其溫柔寵溺。
「你歡喜便好。」
3
宴席結束後,沈珠親昵地拉著我說要同我敘舊。
可我分明從她眼底看到了一抹算計。
所以,我拉住沈燼的衣角無聲地祈求他帶我走。
沈燼卻無情地撇開我,他喝了酒,熱氣隨著警告聲呼在我的耳後,「沈嫣,若是惹珠兒不高興……」
他還未說完,我就迅速起身認命地跟著沈珠往外走。
沈珠拉著我來到了我曾經的宮殿,她屏退下人勾唇一笑。
「姐姐,可覺得熟悉?」
看見我愣怔的神情,她摘下了和善的面具
「沈嫣,你一個萬人騎的賤種,搶走我的人生這麼多年,如今還想搶第二次嗎?」
我急得在她手上比劃著,「陛下心中隻有你,他恨極我了。」
這卻激怒了沈珠,她發狠地瞪著我,眼底是灼灼的瘋狂。
「是啊,我也以為他恨極你了,直到我聽到他在睡夢中喊你的名字,所以我順水推舟說想你把你接了回來。」
「「嫣兒」,是這樣嗎?」
她放慢語速,字字咀嚼,卻讓人生怖。
沈珠的話讓我想起了陪伴魏遲在冷宮的那些年。
那時他像蟄伏在黑夜裡的餓狼,張牙舞爪,卻時時有人要害他。
魏遲夜夜失眠,我便會讓他趴在我的腿上,伴隨著我的讀詩聲入睡,半夜驚醒時,他就是這樣把頭埋在鎖骨前,悶聲喊我,「嫣兒。」
沈珠冷笑,在我沒注意時奪走了我掛在腰間的玉佩。
我急得跳起來,握住了她的手腕。
「跪下來求我,本宮就考慮考慮還你。」
我捏緊手站在原地,沈珠玩味一笑。
「看來這玉佩對你來說還是不夠重要啊。」
下一秒,伴隨著我跪地,她拍了拍我的臉。
「還真是軟骨頭,說跪就跪啊。」
下一瞬,玉佩被她隨手丟進了水池裡。
濺起的水花讓我失控,我起身還未動作,就見沈珠自己倒在地上。
魏遲趕到時,見到的正是這一幕。
4
沈珠換了一副面孔,她眼帶淚珠對我道歉,「姐姐,我知道我不該搶走你的阿遲,我隻是太愛他了……你若是不高興,我就把皇後的位置還給你可好。」
他一掌把我扇倒在地,然後緊張地把身形搖晃的沈珠護在懷裡。
「沈嫣,你這個毒婦,朕以為這幾年你已經改了,如今竟然傷我的珠兒。」
我張了張嘴,卻隻舔到了一股血腥味。
沈珠拉著魏遲的衣角,大度地替我說話。
「陛下,是珠兒不小心害姐姐的玉佩掉進了水裡。」
「那是陛下送的,所以嫣姐姐異常珍惜。」
魏遲的眉蹙得愈發緊了,我知道他厭惡我的喜歡。
所以我伸出被石塊劃出血的手比著手語拼命解釋著。
「我和陛下已經是過去的事情,更不敢肖想陛下,是罪奴的錯。我會乖乖回北疆,此生不再出現在陛下面前。」
魏遲看得懂我的手語,他小時候曾被人毒啞,為了同他交流我學會了手語。
後來,我便尋草藥日日為他煎藥施針才將他治好。
聽完我的話,他冷笑道:「既然你這般喜歡,那就下去撈起來。找不到就別上來了。」
我被體格肥碩的嬤嬤推進池子裡時,魏遲脫下外袍將沈珠抱起。
「阿遲,姐姐剛回來,身子恐怕會受不了。」沈珠情真意切地替我求情。
魏遲冷聲道:「她遭受的那些,不過是曾經害你的代價,珠兒。」
我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沈珠身上鮮紅的袍子在雪地裡紅得格外刺眼。
身下的水冷得刺骨,好幾次我努力探出頭,卻被看守的嬤嬤蠻力下壓。
漸漸地,我不再掙扎。
5
在徹底沉入湖底前,我感受到一隻大掌將我撈起。
無邊無際的黑暗,讓我仿佛回到了被關在地牢裡的那三年。
沈珠被帶回宮那天,是我和魏遲成婚的第二年。
魏遲南巡歸來,我在城樓上站了許久,卻看到他拉開簾子親手扶著一個女子下馬車。
那時我是將軍府的大小姐,又仗著魏遲的寵愛,有著鬧脾氣的資本。
我賭氣絕了食對魏遲翻臉,「我沈嫣,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魏遲,你若是想娶她,除非休了我。」
那時魏遲是怎麼做的呢?
他在我殿前淋了一夜的雨,隻為了告訴我,「阿嫣,我對她絕無男女之情,隻是她救了我,我不能棄她在那煙柳之地於不顧。」
我信了她,還憐憫起沈珠的身世。
直到後來,沈珠敲開將軍府的門,同我爹娘滴血認親,一夜之間,我成了鳩佔鵲巢的假貨。
素日待我慈愛的父親在朝堂上一紙上奏,「請陛下立我將軍府嫡親女兒為後。」
那日下朝,魏遲為難地抱住我,「嫣兒,朕還依仗著那群老家伙,朕實在沒辦法……」
我壓下心底的苦澀點頭,「皇上不是我一個人的皇上,自然以大局為重。」
魏遲娶沈珠的那天,我被打入了冷宮。
可他告訴我,「朕會留著後位給你,嫣兒你先受些委屈。」
我耐著嚴寒和飢餓等啊等啊,卻等來了魏遲將我貶為軍妓。
因為沈珠被劫去青樓,慘遭凌辱,幕後之人在嚴刑拷打下供出了我。
魏遲不信我,他說:「若是現在去求珠兒原諒,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朕會饒了你。」
我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反問,「陛下,我何錯之有?」
在北疆的那些年,我時刻握著刀入睡。
不是為了傷人,我也反抗不了那些精壯的男人。
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割得渾身是血,讓那些男人倒胃口,罵罵咧咧地踹向我的肚子,然後摟著旁邊的軍妓離開。
魏遲曾說,隻要我認錯他就會帶我回去。
終於我熬夠了那樣的日子,在夜裡借著營帳外頭稀疏的月光,我咬開手指用鮮血在布帛上寫下認錯的信。
我把它交到了魏遲留下來看守我的宮女春桃手裡。
卻換來將領發怒將我關進裝著狼狗的死牢裡。
春桃冷聲告訴我,「陛下讓我轉告小姐,他魏遲可不會要萬人騎的女人,還有皇後如今有孕,莫要害她胎像不穩。」
那一刻我渾身被抽走了力氣,手裡餿了的飯摔在了地上。
那日起,我不再盼著有人來救我了。
我要靠著自己活下去。
哪怕是餿米飯,我也舔得一幹二淨,卡在喉嚨也要就著淚水咽下去。
軍營清苦無趣,他們恨極了我的清高,便把我鎖進野狗籠裡,隻要我願意陪著男人睡,就放我出來。
我躺在籠子裡,瀕死之際狠狠咬上了烈性犬的脖子,鮮血如注染紅了我的臉。
哭著從床上醒來時,一雙溫熱的手及時從我的額頭抽離。
6
睜眼時,沈燼淡漠地站在我的床邊。
他眼底烏青,像是一夜未睡,俯身靠近我時帶出一陣濃烈的酒味。
突然,他欺身而下,強硬地抬起我的下巴。
「三年了,你還是這麼喜歡搶珠兒的男人。」
「我說過,她是我妹妹,我定會護著她。」
「再有下次我就殺了你。」
沈燼鉗制住我的喉嚨,手上逐漸施力,到最後我氣息微弱滿臉漲紅。
他才松開我,粗粝的大掌轉而在我的臉上遊走,在觸碰到脖頸處時,我條件反射地咬上他的鎖骨。
沈燼沒有動作,他悶哼了一聲,一雙黑眸裡倒映著縮在床角的我。
「既然你還是這麼不知悔改,那就繼續回北疆,沈嫣。」
他解開腰帶,一步步朝我走來。
男人的眼裡帶著不加掩飾的欲望,我苦苦磕著頭支支吾吾地努力發出兩個字「表哥」。
沈燼的神情有一瞬間愣住,他捏緊我的下巴警告。
「表哥?你也配叫我?」
沈燼突然變了臉,他力度極大地撕開我的衣服。
我緊閉著眼,像一團死肉一般。
吻鋪天蓋地落下來,沈燼是為了報復我,帶著肆意的掠奪,毫無溫柔可言。
在胸前的衣服被扯下時,身下的人卻突然停了動作。
淚水模糊間,我看到了沈燼坐在一旁,目光落在我身上的傷痕上。
他用復雜的眼神看著我。
「這是什麼?沈嫣!」
我無措又難堪地扯起被子,試圖把自己遮掩起來。
沈燼無權知道我遭受的一切,我更不需要他遲來的憐憫。
「滾下來讓太醫查看!」
太醫趕到時,沈燼沒了最後一絲耐心,他將穿戴整齊的我從床角扯過來。
春桃紅著眼開口攔下他。
「將軍莫傷了小姐,小姐這些年在北疆過得不易,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承歡討好……」
我被春桃的謊話激怒,急急比著手語問她。
「你為何要說謊?為何將我說得這般不堪」
落在沈燼眼裡卻成了我害怕她說出真相。
男人沉聲命令,帶著不容置喙的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