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張開的口,又閉上,她不知道該如何說,我說的皆是事實。
回來這麼久,她看我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心疼。
松開張姝娆想上前拉著我。
還沒等太後的手觸碰到,張姝娆便挽起太後的胳膊。
「母後,這本就是公主的職責,若是當年被送去的是我,我定不會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隻會想著為救了自己的弟弟而高興,隻奈何我來得太遲了,若我早些遇見母後,我便能代長公主去昭國了。」
她說得在太後看來字字真切,這話給了太後一個臺階,一個面子。
太後便順著張姝娆的話。
「姝娆說得不錯,這本就是你的職責,你連姝娆一半都比不上,你年紀也不小了,我看過兩日你便開始選驸馬,趁早成婚吧,無事便退下!」
我冷笑終究是沒再爭辯,再說下去也隻會徒增傷悲。
「兒臣去送送長公主!」
出了慈寧宮,張姝娆便不再偽裝。
「長公主還是擇個好驸馬,本本分分地侍奉公婆,別再想著與我爭搶,你不過在這宮中待了七年而已,而我在這裡的時間比你長久得多,你以為自己能搶走他們嗎?」
啪!
我轉身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早說你還想挨巴掌啊,本宮的手確實有些闲得慌,下回不必說些廢話,直接說想被打便好!」
說完我揮袖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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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打與不打他們都看不慣我,為何要讓自己忍著這一口氣?
兩日後,府中依照太後的懿旨開了宴會,京中都知道這不是簡單的宴會,是為我選驸馬。
我從辰時等到酉時,昏黃的夕陽最後一寸也消失在天邊。
依舊沒有一個人來。
出去打聽的侍女回來半晌沒敢開口。
「說吧,本宮不會遷怒你。」
「是……外面都在謠傳,說長公主身子早已不清白,在昭國如同歌姬一般供人賞玩……」
後面的她不敢再說。
我仰頭看著遠處的天,許久才說了一句。
「這怎麼會是謠言呢?」
再真實不過了,我的確在昭國如歌姬一般。
穿著薄如紗的舞裙,在大殿上跳著、轉著,嬉笑聲將我圍在中間。
時不時還有手撫上我的腰。
我的清白失於昭國的戲臺上,遠不止一人。
木桶裡冰冷的血水,不知道有多少我的孩子。
他們又怎會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
侍女又說。
「京中的人都去春熙樓赴姝窈郡主的宴了。」
她可以使手段讓人不來赴宴,可萬不該說我是昭國人的玩物。
若是他們都覺得這日子過得太平靜,有些過安泰。
我不介意就此掀翻整個大夏王朝。
「來人,召集禁衛隨我去春熙樓!」
6.
我坐在軟轎上,帶著禁衛一步步靠近春熙樓。
樓中的人可真不少,她包下了整個酒樓,裡面的人都是京中適婚的男子。
破門而入頓時圍了整個春熙樓。
我緩緩走到張姝娆面前,用扇子挑起她的下巴。
「看來前兩日你還是沒有被打夠,今日便這般迫不及待的下我的面子,帶走。」
「你想做什麼?母後、皇上不會放過你的,若是我出了什麼事兒,定不會饒了你!」
我歪頭輕笑。
「是嗎?那我可要試試,堵上她的嘴,聒噪!」
酒樓中的所有人都不敢出聲。
暴戾的公主沒人敢得罪。
我將張姝娆綁了,關進府中的暗室。
「你說你被關在這裡,出去之後會不會被人說你沒了清白?」
「嗚嗚嗚……」
暗室裡我沒有留下一盞燈,這樣黑暗的地方,她既是我的替身,怎麼能不跟我一樣,感受一下這讓人窒息的環境呢?
都說我瘋了,十二年的折磨,我早就瘋了。
若不是我為自己籌謀,隻怕是現在我還在昭國的羊圈裡生不如死。
沒人能救得了我,除了我自己!
即便是晚上,我的房中也如白日一般的亮堂,燭臺圍著牆邊放了兩排。
夜裡時常驚醒,怕自己回來隻是一場夢。
那個地獄般的昭國,像一頭猛獸,要將我生生吞了去。
亥時我才漸漸地睡去,可睡眠依舊淺。
在昭國時,時常有人半夜潛入羊圈,用骯髒的手扒開我的衣衫,褪去我的褻褲。
反抗隻會受到更嚴重的攻擊。
至此每每隻能閉上眼不去看他們,腦子裡想著從前在大夏時那些光亮的時光。
那些記憶支撐了我幾年,我日日夜夜盼著父皇攻打昭國,將我救出來。
一次次地落空。
大夏攻打昭國不下數十次,卻無人提起將我接回。
他們贏得了戰爭,對昭國的要求是進貢錢財絹帛,從來沒有人想起我。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人吵醒,院子裡熙熙攘攘站滿了黑甲衛。
我識得,那是阮序的掌管的。
我隻披了一件薄衫便出來了。
來的人可真是齊,夏珩、阮序和太後都來了。
宮裡早已下鑰了,他們竟大開宮門,隻為張姝娆。
「和菀,你放了姝娆,她並未得罪你,不過是小孩子心性,你比她大,何苦要與她計較,不過是場宴會,哀家日後再為你舉辦一場更大的。」
「母後認為隻是宴會的事情?京中那些有關兒臣的謠言,哪一句不是出自她的手筆,她無辜,我何嘗不無辜,我就該被人議論嗎?」
阮序急著開口。
「姝娆說得又不是空穴來風,你在昭國的那些事兒,早就有人同我們說過了,事實而已你又在意些什麼?昭國人能說你,姝娆就說不得嗎……」
夏珩輕咳兩聲,想是已經意識到阮序說的話有失分寸。
但是已經晚了,我兩步跨到他面前,抬起手便是一巴掌。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即便我再不堪也輪不上你說一句,站在我的清白之上過著安泰的日子,如今倒是嫌棄我不幹淨了。」
7.
我環顧著周圍,他們三人將我的公主府圍得水泄不通,可我的暗室一般人又怎麼會發現。
「今日若是我不放張姝娆,你們是不是還想將我送去昭國,或是就此斬殺?若今日我死了,她也活不成,除了我沒人知道她在什麼地方。」
許久沒說話的夏珩開口了。
「皇姐想要什麼,朕都可滿足你,隻要放了姝娆便可。」
看啊,他們並不是不會愛人,隻是都不愛我罷了。
太後面上已經有些怒氣。
「這麼些年,你不在,哀家與你父皇惦念你,都是姝娆陪在我們身邊,連你父皇駕崩,也是姝娆替你守孝,如今你怎能如此記恨她!」
「哈哈哈哈……母後說這話是怕她死得不夠快嗎?是你們將我送走,如今倒是怪我沒有盡孝,還真是個好罪名啊。」
「哀家不是這個意思……」
我打斷他們的話。
「讓我放了她,我隻有一個要求,母後不是讓兒臣選驸馬嗎?如今兒臣選好了,我要阮序做我的驸馬。」
「你……」
「不願意就算了,那邊等著收屍吧,你們知道的,我是個瘋子啊,沒什麼是我做不出來的。」
我的好母後這便急了。
阮序可是她為張姝娆選的夫婿。
「你當真哀家不敢對你動手嗎?」
「兒臣自是不怕的,若是不想讓天下人唾罵皇上無情無義,自此失了民心,最好答應兒臣的要求。」
朝堂上早就有我的人,不然我怎麼能回來大夏呢?
「什麼時候為我和阮序賜婚,我便什麼時候放了她,若是無事我便先睡了,折騰許久累了,對了,我可沒有給她送食物,時間久了或許隻剩一具屍體。」
不等他們說話,我便回到房中,關上了門。
她不是愛搶我的東西嗎?
即便阮序心裡沒我,他也是我的驸馬,強扭的瓜甜不甜的都無所謂,得到這個瓜便好。
次日卯時三刻賜婚的聖旨便已經送到了公主府。
我派人將張姝娆丟在宮門口。
我坐在馬車裡,看著她倒在地上,阮序很快上前想將她抱起來。
「如今你是我的驸馬,不合禮儀的事情還是注意點兒,別毀了她的清白。」
他看我的神色裡,帶著刀。
但我不在乎,原本隻是一個玩物,又沒指望他會愛上我。
十日後我與阮序的大婚,我特意讓張姝娆看著我成婚。
我要讓阮序上花轎,要讓張姝娆親自跟著他進入公主府,看著我們拜天地。
我是長公主,自然是他阮序入贅。
「姝娆郡主既是我的義妹,今晚便留下在喜房外守夜吧!」
還要讓她看我們春宵帳暖。
本就是我的東西,我的人,如今不過是再拿回來罷了。
這一夜其實我並未碰阮序,我嫌他髒。
日日與張姝娆在一起廝混的人能有多幹淨。
隻是我得不到的人,她也別想佔到好處,男人與我不過是點綴、消遣罷了。
我故意在房中嬉鬧,半晌我聽見門外的啜泣聲,我鬧得動靜更大了。
8.
阮序皺著眉一直瞧著門外那個縮著的身影。
「怎麼?這就心疼了?隻是你如今是我的驸馬,也隻能是我的驸馬,若我發現你與她私會,或是說了一句話,我便以她勾引長公主驸馬為由,隨意處置了。」
他心裡憋屈,隻覺得是我拆散了他們這對兒恩愛的鴛鴦。
可這有什麼。
一切不過是剛剛開始。
次日張姝娆便得了封賞,夏珩親自擬旨。
封她為公主,賜了和碩的封號。
身份地位僅次於我,她什麼都沒有做,便得到如此殊榮,而我固倫長公主的封號是我用命換來的。
聽說我與阮序成婚後,她在太後的宮裡哭了一整晚,夏珩為了安慰她,直接便讓她成了公主。
不是帝王血親卻成了公主的人,歷朝歷代她還是第一個。
太後下旨命我今後不必如今請安,日後更是不想見我。
我早就失了親緣,見與不見又有什麼關系,隻是我還沒得到我想要的。
夏珩也厭棄我,自我威脅與阮序成婚後,他看我的眼神總想將我碎屍萬段。
回大夏後,原本想著平平淡淡地了此殘生便罷了。
不料所有人都在逼我。
宮裡早就有了我的眼線。
探子來報,說我的好弟弟承諾張姝娆。
「待夏和菀死後,你便是我大夏最尊貴的長公主,一切殊榮朕都給你,可讓你與阮序再續前緣。」
阮序承諾她。
「你放心,我不會碰她的,我的心裡隻有你,此生我隻愛你。」
我的母後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