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樣優秀的人,卻有個致命的缺點。
他的精神等級太高,以至於根本找不到匹配的向導。
精神等級越高,精神體越暴戾的哨兵,自身素質越好。
但這並不意味他們沒有缺點。
哨兵的精神體越暴戾,精神世界也就越容易崩潰。
這也是白塔為哨兵和向導進行匹配測試的原因。
一個契合的向導,能幫助哨兵最大可能地修復精神世界,延長哨兵的壽命。
可穆溫知,直到二十四歲因精神世界徹底崩潰而死,也沒有找到哪怕和他稍微契合點的向導。
現在,二十一歲的穆溫知見我進來,起身迎接。
他因生了一場大病,臉上顯得消瘦了些。
可蒼白和消瘦絲毫沒有影響他的俊美,反而為他帶來了幾分文弱氣,讓他的壓迫感不再那麼強烈。
穆溫知點點頭:「顧小姐,我以為我沒有機會見你的。」
早在看到穆溫知的第一眼,我便也猜到他的想法了。
穆溫知很早很早就在找和他相匹配的向導了。可找遍上下兩屆,也沒找到合適的。
學校裡的向導都已經和他匹配查詢過。
除了早早綁定哨兵的向導,和兩年前撿到時越,便一再拒絕白塔匹配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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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溫知本已徹底死心。
可不久前,他聽說了時越在我的幫助下,重建精神世界的消息。
能幫哨兵重建精神世界,說明我的精神力不會弱。即使精神力等級短暫下跌,養回來也隻是時間問題。
所以,穆家生了一絲希望,想要通過司玉聯系我。
可我和時越準備綁定的消息被穆家知道。
穆溫知再次放棄。
直到今天,司玉想起來這件事,我聯系上他——
「你確定咱們倆能匹配上?」
「能不能匹配,總要試試不是嗎?」
「我承認,我不像那個哨兵一樣,和你有情感基礎。之所以找到你,也不過是為了求生,以及提高我自己的精神力。」
「但我能給顧小姐提供的東西也不少。」
「我也遠比他強大,能在戰場上保護你,也能帶給你更大的成就。」
「至少,能在最近的一次戰鬥中保住你的命。」
「再說了,誰說感情不能培養了?」
穆溫知同我分析利弊,將他能提供的條件一一陳列。
「不用培養感情。」我說。
「如果能匹配成功的話,比起培養感情,我更喜歡穆先生提的這種合作方式。」
「你在戰場上保護我,我幫你修復不斷被消磨的精神力。」
「所以我們在意願上達成了一致。」
「穆先生,要去白塔測試我們的精神匹配度嗎?」
通訊器響了起來。
我低頭看,發現是時越在聯系我。
「去白塔測試?」穆溫知笑了。
下一瞬,他的嘴角忽然沁出了一絲鮮血——
「明天就要出徵,在那之前,我們還得向哨綁定。」
「來不及去白塔了。」
「我有更簡單的方法。」
「顧小姐,你會修復精神世界,對吧?」
12
向導的精神力進入哨兵的精神世界,無疑是最直接的,測試向哨匹配與否的法子。
可這法子雖簡單,卻兇險之極。
精神力排斥不是說說而已,以穆溫知此時狀態,稍有差錯,他受的傷隻會更重。
「但是來不及了。」
哨兵的眼神裡帶著沉穩和篤定。或許不是篤定,是他有足夠的底氣,即使失敗了,那些代價,他也付得起。
於是,我的精神力觸角小心翼翼向他的精神世界探去——
「唔——」
不到一秒鍾。
我臉頰滾燙,狂灌一杯冰水。
即使心裡已經警告自己數次,視線還是忍不住順著穆溫知的喉結,胸膛,小腹……向下瞄去。
匹配程度根本不用再查。
精神力不過剛剛探進去。
他那點精神損傷便瞬間修復了。
更何況——
如果精神力不匹配的話,根本不會有這麼誇張的反應!
看著面前緊緊閉著眼,臉頰潮紅,喉結滾動,指尖緊繃,將西褲捏出褶皺的哨兵。
我內心在自己的臉上狠狠地扇了幾巴掌:禽獸啊!
空蕩蕩的屋子裡,隻有我和穆溫知兩個人。
穆溫知仍閉著眼,反應巨大而誇張。
我隻好忍著羞恥,打破沉默:「你還好嗎?需要我給你騰出空間嗎?」
他的喉結動了一動。
過了好久,聲音沙啞:
「給我十分鍾,我去洗個澡。」
「然後,我們就去登記所——可以嗎?」
他假裝淡定地站起來,反應更是毫無遮攔。
我知道,這是精神力很契合的表現,第一次經歷很難避免,不是他在耍流氓。
但是——
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頭都快冒煙了!
CPU 過載,電線短路,語言不再受大腦控制。
「不用急,我們在登記所下班之前去就好。」
「那個……」
終於,我問出了沒有經過大腦的,讓自己後悔了好幾年,也讓穆溫知嘲笑了我好幾年,但在當下,隻換了穆溫知一個趔趄的話:
「十分鍾,夠嗎?」
13
穆溫知頂著一張大紅臉,和我一起出現在登記所門外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
還有一個小時,登記所就會下班。
「果然,十分鍾不夠嗎?」
穆溫知的臉更加紅了。
一天我來了登記所兩次。
上午來這裡的時候,隻感覺天都要塌了。
可等下午再來,一切問題迎刃而解,我甚至因為逗弄高嶺之花而心情略有幾分愉悅。
這個點來綁定的人不多。
文書辦理得很快。
光腦上,我們名字旁邊的【向哨】一欄,很快就寫上了對方的名字。
「接下來,向導可以在哨兵的精神世界烙下精神烙印了。」辦事人員說。
精神烙印得現場烙。
烙上精神烙印之後,向導和哨兵綁定。之後精神體安撫事半功倍,精神傳感輕輕松松,甚至會達到「心有靈犀」的效果。
精神烙印是向哨綁定的一部分,也是比書面綁定還要重要得多的存在。
可剛剛在穆家的時候,僅僅是精神力探入穆溫知的精神空間,他的反應就那麼大……
在我猶豫的空當裡,穆溫知脫下外套,蓋在了大腿上。
「沒問題,我可以的。」
「開始吧!」
14
最後的結果是,工作人員跟著我們加了一個小時的班。
趕在六點半前,我和穆溫知平復好了心情。
「好點了嗎?」
腦子裡的嗡鳴聲遠去,眼前的白光消失,穆溫知這才松開扶著我的手。
他早一點恢復了正常,隻是臉頰上的潮紅不去。
工作人員轉過身來,笑著調侃:「兩位精神力匹配度這麼高,一定感情很好吧?不用害羞,小年輕登記的時候有這種反應正常的!」
「精神力越高越契合,對雙方能力提升都有好處。」
「到時候再要個寶寶,保證比你們的精神力等級……」
感情很好。
我臊臊的,沒好意思說我們兩個剛認識不久。
但不知工作人員哪句話取悅了穆溫知。
他站起身來,接過材料扶起我,臨走前卻想起了什麼似的。
最新款的通訊器和工作人員的碰了一碰。
「當啷——」
是虛擬紅包到賬的聲音。
「承你吉言。」
「小小紅包,不成敬意。」
登記好了,隻等明天在星艦上見面就行。
現在大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我想去找司玉,在她那裡借宿一宿,好好平復一下心情。
可登記所前轉身,準備去路口攔車,卻發現穆溫知亦步亦趨跟著我。
我:?
穆溫知:「明天就要出發去星艦了。現在不要去把你的東西都搬到穆家嗎?」
「悠悠。」
「我們現在是合法向哨了。」
向哨登記後,穆溫知得寸進尺。「顧小姐」的稱呼也變成了「悠悠」。
其實,大把人這樣叫我。
可不知道是不是剛剛精神烙印的緣故,這個疊詞剛從穆溫知的嘴裡出來,我的心尖就是一麻。
「你……你別這樣叫我。」我眼神四處遊移,「我今天不能過去!我現在不能見你!你讓我冷靜一下!」
我的話磕磕絆絆說完。
穆溫知滾燙的手便覆在了我的手腕上。
紳士的,溫柔的,輕輕的——
白玉般修長的手指將青痕覆蓋,青年眉眼低垂,聲音蠱惑:
「就是因為不適應,容易激動,所以我們才要早早親近脫敏,不是嗎?」
「總不能到戰場上,咱們還一冷靜就冷靜一個小時吧?」
「更何況——」
「悠悠,我們兩個都登記綁定了。」
「想想那個忘恩負義有眼無珠的哨兵,難道你不想報復嗎?」
「悠悠,去搬東西好不好?」
「我們一起打他的臉啊。」
15
我還是答應了帶穆溫知搬家。
回去搬東西的路上,我左想右想,總覺得自己好像踏入了什麼坑一樣。
「你為什麼要給那個工作人員發紅包啊?」我問他。
「向哨登記是大事情,發紅包不是很正常嗎?」
「出徵的時間太急了。要不然,應該有場登記宴會的。像普通人的婚禮一樣。」
「現在來不及了。」
「等我們出徵回來,再讓管家挑個好日子,可以嗎?」
住嘴啊!
不要 flag 啊!
我心中瘋狂吶喊,嘴裡反駁:「我們之前商量好的。如果不合適,下了戰場就解除綁定。」
「你怎麼知道我們到時候不會解綁?」
「哈。」他笑了,「要是戰場半年的時間,我還不能讓你對我有一絲絲心動。」
「那我也太差勁了吧?」
這些愉快一直持續到我和穆溫知回到之前我和時越住的地方。
我以為家裡沒有人。
可在我開門的瞬間,一個嘰嘰喳喳的聲音卻忽然響起——
「是悠悠回來了嗎?」
「阿越你快出來!悠悠回來了!」
「你快點跟悠悠好好解釋!讓悠悠別生氣了。不然我不會原諒你的!」
是杜湘的聲音。
這他媽——
屋子裡彌漫著菜香,上午哭得眼皮紅腫的杜湘此時恢復了元氣。她梳著兩個俏皮的辮子,穿著一身嫩黃色的家居服,踩著我的毛茸茸拖鞋,笑著湊上前來迎接我。
「悠悠你去哪兒了?阿越一下午都聯系不上你!」
「別生氣了,阿越特意買了菜,親自下廚,準備今晚給你賠禮……」
然後,在看到我身後的穆溫知時,怔住了。
審視的目光掃過我。
廚房那邊則忽然傳來鍋蓋碰撞的聲音——
時越圍裙都沒摘,從廚房走了出來。他的臉上噙著「寬容」「欣慰」的笑:「悠悠……」
可剛喊我個名字,他的臉就僵了。
他看到了穆溫知。
而穆溫知適時開口:「悠悠,這裡不是你之前住的地方嗎?怎麼會有一個向導在?」
「哦,她就是那隻佔了鵲巢的鳩,是白眼狼愛啃的臭骨頭,是把白眼狼拋棄,可勾勾手又讓白眼狼失了智的杜小姐吧?」
哪來的那麼多修飾詞?
看著兩個同時被罵的人,我一時間沒有忍住。
噗嗤——笑了。
時越一向是衝動易怒的性格。
但是奇怪,被這樣貼臉嘲諷,他卻忍了。隻是臉色不太好看:「穆學長?這是我和悠悠之間的事情……」
哦哦,原來不是脾氣變好了。
是認出了穆溫知,知道惹不了他。
時越說了一半的話咽下,又急著跟我解釋:「悠悠,我知道你生氣。但我之所以帶杜湘回來,是因為她和她的哨兵解綁,無處可去,所以過來住一天。」
「隻住這麼一天,明天我們就要上戰場了。等戰場下來,我就帶她找另外的住處……」
「你不知道,你今天不見,我有多著急。」
「悠悠,別鬧了好嗎?我跟你解釋過很多次了,你為什麼要這麼患得患失啊?」
「你看你,一言不合消失不說,還得麻煩穆學長送你回家。」
我之前……怎麼沒有發現時越爹味兒這麼重啊?
我是瞎了眼嗎?
一旁的穆溫知不耐煩地挑了挑眉,我的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羞恥感。
喜歡過時越這麼神金的哨兵一下子就成了我的案底。
所以,我打斷了穆溫知的話:
「你的找了我一下午,可我的通訊器上為什麼隻一條未接記錄啊?」
「怎麼,你是打給虛空了嗎?」
「你的擔心了我一下午,是杜湘穿了我的拖鞋不說,連我的家居服都穿上了。」
「好家伙,戰況夠激烈啊!」
「顧悠悠你!」杜湘再裝不下去,上前一步抬手便準備往我臉上扇。
可惜,手才抬到一半,就被穆溫知給抓住了。
「時越,能不能管管你的骨頭?打人就不禮貌了吧?」
時越的臉色黑沉。
尤其是在看到穆溫知將我攬在懷裡之後。
「悠悠……你不用刺激我。」
「我知道因為杜湘這件事情,你的心裡不平衡,但是你找學長這件事情,多少有點……」
「我不是在刺激你。」我打斷了他的話,「我和溫知是過來收拾我的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