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到沈謙的過程挺不光彩的,威逼利誘,腌臜手段用了不少。
將他的傲骨一點點敲斷,最後如救世主般出現在他的面前。
1
所以現在我得到報應了。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手上的癌症診斷書,不知怎麼忽然笑出了聲。
蒼天也算是有眼,像我這樣的惡人也算是罪有應得了。
我拿著報告,將手機關了機,一個人行走在街道上。
不知怎麼走進一個教堂,教堂的角落一個認罪室,牧師言語溫和地問我。
「你可以將你所犯的所有罪過向我傾訴,天父會赦免你的罪過。」
我靜靜地站在那裡,回想我短短二十幾年的罪過。
其一將我爸陸建忠氣得癱瘓在床上。
其二將我的繼母弟弟趕出家族,流落市井。
其三我還是個同性戀,強取豪奪掰彎了沈謙。
壞事做得太多了,一時之間竟不知從何說起。
所以我隻是笑笑,然後轉身離開了那裡,將手中的病歷丟到了一旁的垃圾桶。
認罪要的是真心悔過,而我絕不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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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沈謙正在廚房做飯。
我站在他的身後有些出神地看著他,白色的襯衫,袖子微微挽起,露出有力的手臂。
三十多歲的人了,這些年聲色權場裡摸爬滾打,身上卻不知為何依舊是幹幹淨淨的氣息。
有時候我就在想,造物主真神奇,怎麼會有這樣一個人,從外表到內在都如此合我的標準。
所以在我再一次看見他時,我就下定決心要得到他。
沈謙聽到動靜,轉回頭望了我一眼,卻沒說話。
這是他慣常的非暴力不合作態度,他厭惡同我交談,所以大多數時候隻是沉默。
2
老實說這也不能怪他,畢竟誰也不會喜歡一個對自己幹了很多壞事的人。
五年前,沈謙二十八歲,事業正在發展期,有穩定的女朋友,大好人生正朝著他徐徐展開。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沈謙有個患病的母親,但也在療養院獲得了周全的照顧。
而我一步步打碎了沈謙的生活,我首先讓療養院將當時還在世的沈謙的母親趕出來。
在他焦頭爛額的時候,讓公司辭退了他。
最後派人引誘了沈謙當時的女朋友出軌,並騙他籤下了一份幾十萬的貸款合同。
當他女朋友哭得梨花帶雨地向沈謙坦白了一切的時候,我就在現場。
沈謙這個人身上很有些大男子主義,便是到了這種地步,這個男人依舊硬得像塊鐵,冷靜銳利。
甚至還能夠有闲心安慰他那出了軌,又欠下幾十萬的前女友。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沈謙替前女友擦眼淚,並且保證會和他一起還這筆錢。
怎麼辦,有點不爽。
但好像更喜歡了呢!
所以我打了通電話,把奸夫叫了過來,上演了一出好戲。
直到我安排的人出現,以傷透了心的語氣質問女主角,沈謙是誰。
我饒有趣味地看著前女友的神色一點點變得慌張起來,而沈謙一點點沉默下來。
便是被人綠到頭上,沈謙依舊是這樣平靜的神色。
沒有出一句惡言,轉身離開,隻是向來挺拔的身軀在那刻微微彎折。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張平靜的面孔,下面是怎樣的真實。
所以我繼續加碼,沒有收入,又背了債,家裡還有一個需要用錢的病號。
我斷絕了他一切工作的可能性,萬般無奈下,沈謙入了酒吧。
他的嗓音極好,長得又好,襯衫扣子明明解了三顆,但坐在那兒,卻依舊是高嶺之花的感覺。
底下無數的人為他癲狂,可是他依舊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這時我出現在他面前,在看到我時,他便知道了一切都是我所為。
明明隻要他握住我的手,他便可以擺脫此時所有的困境。
可是他隻是淡淡地望著我,狠狠地將我撞開,勾勾唇角,緩緩吐出幾個字。
「我最後一次提醒你,離我遠點,死基佬。」
他太硬了,便是跌得頭破血流,也是泥沙混著血沫狠狠地咽下去。
若不是後面他媽媽病情惡化需要手術,我恐怕還需要再費一番周折。
3
回憶洶湧而來,我愣在原地,沈謙抬眼淡淡地望了我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經過我身邊。
桌上有我的飯菜,他替我盛好了飯,卻依舊一句話不說。
我在強行得到他時,就已經預知到結局,可是我還是這樣做了。
畢竟這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情,人你也要,愛你也有。
但不知為何此刻卻好像再也不能忍受,可能是我快要死了吧。
所以我笑著掀掉了面前的桌子,碗碟落在地上,發出好聽的破碎的聲音。
沈謙坐在位置上,依舊這樣雲淡風輕,望著我,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我忽然跨步向前,低頭吻上他的唇。
愛欲愛欲,如果沒有愛,那麼至少我們之間還有欲。
我感受著他的氣息一點點變重,望著他那一雙慢慢變得晦暗的眸子。
隻有這個時候我覺得沈謙是真實存在的,他的呼吸、他的起伏都隻為我。
沈謙沉沉地望向我,一把抓住我在他身上煽風點火的手。
天旋地轉下,他單手將我環在身上,朝臥室走去。
外面下了暴雨,雨砸在金屬的棚遮上,發出震天的聲響,遮蓋了一屋支離破碎的聲音。
很久之後,雨停了,沈謙進浴室洗澡,而我躺在床上,一時連手都有些抬不起來。
掙扎著起身時,不知怎麼流了鼻血。
淅淅瀝瀝地落了一地,在地毯上開出一朵朵豔麗的血花。
不知怎麼忽然想起一句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想到這兒,莫名地笑了起來。
於是沈謙出浴室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滿臉是血的人笑得詭異。
他嘆了一口氣,起身拿了毛巾,走向前去。
4
「低頭。」
身後有聲音傳來,沈謙的聲音從我上方傳來,讓人很安心的聲音。
我聽話地低頭,血緩緩地止住,他又替我將臉上的血跡慢慢擦幹淨。
不過我不會自以為是地認為,沈謙這樣是對我有多少的情誼。
因為沈謙就是這樣一個人,骨子裡的溫良恭儉讓。
就算是他的仇人倒在他面前,他都會打救護車的那種人。
也是因為他的善良,所以他才會一次又一次地被我拿捏。
可能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我定定地看著沈謙,很真心實意地說道。
「以後不要再隨便撿陌生人回家了。」
萬一再撿到一個像我這樣的瘋子,恩將仇報的中山狼,他可怎麼辦啊。
沈謙皺了皺眉,似乎沒聽懂我說什麼。
他果然已經忘記了啊,忘記了很久前曾經撿過一個小男孩回家。
我十二歲那年,我媽死了。
那時候他肚子裡還懷著我妹,被小三逼宮上門,爭執間從樓道摔下來,一屍兩命。
我媽沒受過什麼教育,靠著一塊塊豆腐,把我爸供上了博士。
後來我爸一路發達,而他這輩子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眼光好,看中了一個潛力股。
葬禮上,我看著我媽眼中的潛力股,站在那裡,假惺惺地掉了幾滴眼淚。
我媽是個孤兒,沒有什麼親人,葬禮上基本上都是我爸的朋友。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些隱隱的笑意,畢竟升官發財死老婆這樣的好事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可是太難得。
沒過多久,他迎娶了害死我媽的兇手。
很諷刺,我的繼弟隻比我小五歲,在我媽累死累活賣豆腐時,我爸已經和別人珠胎暗結。
我大鬧了他們的婚禮,然後一個人跑出了家。
那天很冷,我記得下了好大的雪,我穿著單衣在街上遊蕩。
我本來是打算死在這個冬天的,和我媽一起,省得看那些虛情假意的骯髒面孔。
但是我遇到了十八歲的沈謙,他將我帶回了家。
我本來期盼他或許是個壞人,最好是個什麼變態殺人魔,也好一了百了。
可是他隻是給我遞了一杯熱可可,然後將我裹進他溫熱的軍大衣裡。
他救了我,還讓我好好活,跟家裡人好好相處。
我也的確聽了他的話,我媽常說聽話的孩子會得到鼓勵。
所以在我掌握了公司的大權後,我把沈謙獎勵給了自己。
5
第二天我醒來時,沈謙已經去公司了。
我很少睡到這個點,不過我都要死了,遲個到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到公司時,我找律師立了份遺囑,將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了沈謙。
確保在我死後,這個公司的一絲一毫都不會留給我那個胸大無腦的繼母和我那個隻知道吃喝玩樂的便宜弟弟。
沈謙這個人有能力,心又好,公司託付給他不會出什麼差錯。
這些年沈謙其實一直有在培育自己的勢力,倒不是他有什麼野心,唯一的目的隻是為了能夠離開我而已。
幾年前,沈謙的母親去世後,他便準備與我分開了。
他淨身出戶,什麼都沒要,放棄了在他帶領下前景一片大好的子公司。
我笑著應了好,然後轉頭解散了項目組。
這個項目是他一手打造的,裡面的人都是他一個個招進來的,一起不分晝夜地為了項目拼過。
他們上有老下有小,還有房貸要還,我賭沈謙為了他們會留下來。
而事實是我賭贏了,沈謙太善良了,總覺得自己要為所有人負責,所以才會被我一次又一次地拿捏。
我忽然笑了,叫了秘書進來。
「訂一束花給沈總,卡片就寫得償所願。」
恭喜他得償所願,終於可以擺脫我這個偏執的瘋子。
快要下班時,我捧著花,心情大好地一路大搖大擺地到了沈謙的辦公室。
全公司都知道清清冷冷的沈 CEO 是江小總裁的人,大家也習慣了我隔一段時間就要花孔雀般宣示主權的幼稚行為,因而也見怪不怪了。
辦公室門打開時,我的笑容凝滯在臉上。
一個看起來年紀很小的男生半蹲在沈謙身下,姿勢曖昧。
我重重地敲了幾下門,笑得燦爛無比。
「打擾到你們了?」
沈謙抬眼,漫不經心地望了我一眼,皺了皺眉。
「你在說什麼?」
老實說倒不是說我誤會了什麼,畢竟我太了解沈謙。
沈謙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而這個家庭教會他對愛情保持絕對的忠誠。
所以就算他厭惡我至此,至少在我們倆關系存續期間,他會給我絕對的忠誠。
我走上前,無視那個受了驚嚇,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的男生,笑著將手中的花遞給了沈謙。
沈謙下意識想把花扔到旁邊,我附在他耳邊淡淡威脅道。
「扔一下,我就開除一個人。
「笑一個,我拍張照。」
沈謙僵了僵,到底沒扔,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咔嚓……
6
挽著沈謙的手出辦公室時,男生還站在一旁,死死地盯著我。
他喜歡沈謙,自以為藏得很好,望著我的眼中卻都是怨毒。
沈謙身邊的人,我都做過調查。
男人叫江寧,家裡有個生病的母親,可能是這個原因,所以在一眾優秀的競爭者中,沈謙選了他。
經過他身旁時,我淡淡道。
「你被開了。」
江寧的眼眶一下子紅了,不敢置信地問道。
「憑什麼?」
我忽然笑了,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我想我不需要給你解釋,人事會給你後續相應的補償。」
江寧的眼眶一下子紅了,胸膛劇烈地起伏,大聲質問我。
「你知道我有多努力麼?像你這樣天生養尊處優的人,永遠不會知道。
「你憑什麼這樣簡單地就否定一個人所有的努力。
「隻是因為你有個好出生麼?」
不得不說江寧是個很漂亮的男孩,眼眶含淚要掉不掉時,格外惹人憐愛。
因為這樣,所以敢肖想我的人麼?
我面無表情地盯著他許久,忽然笑了。
「對,隻是因為我有一個好出生。」
沈謙從不在公共場合置喙我的決定,隻是神情漸漸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