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我求你了,大冷天兒的,你也不怕把你家小寇寇給凍廢了啊!”霍然說。
“別瞎說啊,小寇寇壯著呢!”寇忱一扯褲腰,把鑰匙扣放進了褲子裡,然後走到了霍然跟前兒。
霍然瞪著他。
他慢慢地拉開了褲子拉鏈。
小雞從褲門裡蹦出來的時候霍然感覺自己仿佛聽到了它的笑聲。
他低頭看了看落在腳下鴨子堆裡的小雞,握緊了拳頭。
三秒鍾之後他爆發出了狂笑。
這隻雞自從上回露營之後就仿佛長在了他笑點上,今天相同的場面再次出現時,他實在無法抵扛,笑得都蹲到了地上。
寇忱蹲在他對面,笑得比他更響亮,還特別有成就感。
笑了半天好容易止住之後,寇忱拿起小雞,放在了小鴨子隊列的最面面,臉衝著鴨子,然後清了清嗓子:“嘰嘰,現在聽我口令……”
霍然再次爆發出了神經病一般的笑聲。
一邊狂笑,一邊在心裡怒斥自己比肩寇忱的智障行為。
寇忱這回沒他笑得厲害,隻是勾著嘴角,手託著下巴看著他狂笑。
他笑得差不多的時候寇忱才開了口:“我小時候啊,就覺得記憶是一個大盒子,裡面一格一格的。”
“嗯?”霍然慢慢停下了笑聲。
“如果一年一格,差不多也就一百格吧,”寇忱伸手比劃了一下,“也就這麼大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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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
“然後你回憶的時候,就打開一個格子,看看裡頭有什麼,”寇忱笑了笑,“是不是有點兒傻啊?”
“不傻,有點兒浪漫啊,”霍然看著他還比劃著的手,感覺眼前就跟有個盒子似的,他伸手過去,做了一個打開蓋子的動作,“我打開了高二這年的盒子……”
“這一格估計特別滿。”寇忱說。
“是,”霍然伸頭看了看,“我靠,全是你裝逼的各種名場面啊。”
寇忱笑了起來,伸手在他鼻尖上啪地彈了一下:“滾蛋。”
第61章
寇忱在地上一共夾了18隻小鴨子, 說是代表他們18歲這一年, 然後挑了兩隻夾得最完整的出來放在隊伍最前面, 一隻腦袋戳了一小片兒紅色的炮仗渣。
“……你是不是分不清雞和鴨子啊?”霍然忍不住問。
“怎麼分不清了,”寇忱斜眼兒瞅著他,“剛從我褲襠裡蹦出來的是小雞雞……”
“行行行行, ”霍然趕緊阻止了他,指著炮仗渣問他,“那你說這是什麼?”
“你覺得這是什麼啊?”寇忱問。
“雞冠啊, ”霍然說, “18歲的小公雞,毛長齊了, 冠子也有了。”
寇忱沒說話,看著他開始笑。
“不是嗎?”霍然看他笑得這樣子, 頓時就沒底氣了,不過自己腦回路總歸還是正常人, 跟寇忱走岔了也正常。
“這個叫鴻運當頭!”寇忱指著炮仗渣,“鴻運當頭!”
“啊!”霍然恍然大悟,“我靠, 虧你想得出來。”
“也不是我想的, 我爸他們做生意的,喜歡討個口彩,”寇忱說,“我就覺得挺有意思,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是。”霍然點點頭。
“給我拜個年吧。”寇忱拍了拍手。
“忱忱過年好, 新年大吉大利,萬事如意,”霍然說,“學業有成,脫單成功。”
寇忱笑著看他,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豎了豎拇指:“上道。”
“成天念叨要談戀愛,也沒見有行動,”霍然說,“你今兒要是跑哪個女生家裡給人來這麼一出,都不用進行完,開車到樓下,肯定就已經成了。”
“我才沒有那個闲情,凍都快凍死了,”寇忱說,“也就是你,換誰我也不可能。”
霍然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給,”寇忱把手伸進外套,從內兜裡拿出了一個紅包,遞到他面前,“新年快樂,每天都這麼可愛。”
“……你不是吧!”霍然愣了,“怎麼還給紅包啊?”
“拿著!”寇忱瞪著他。
霍然接過了紅包,捏了捏,很薄,他松了口氣。
大概一百塊?
一百塊他還是可以拿的。
但寇忱一向逼得很,給雜貨店老板都一百了……不會是張支票吧!
一百萬的支票。
哇!
……放你的屁呢。
霍然想著想著自己沒忍住笑了起來。
“笑屁,打開看看啊,”寇忱說,“給你個紅包能樂成這樣,早知道我多包幾個,你直接就能笑撅過去了吧。”
“裡頭放什麼了?”霍然打開紅包。
“反正不是錢,”寇忱說,“你不要做夢了,你校園卡裡的錢我還沒用完呢,怎麼可能就給你錢。”
“你要點兒臉吧。”霍然看到紅包裡果然沒有錢,他捏出了一張用透明薄膜夾著的金屬小片片,“這是什麼?”
“自己看啊!”寇忱吼他。
“我操,我看著呢!”霍然也吼,“我就隨口問一句,以免冷場!”
“再磨嘰咱倆何止冷場,都能凍上了好嗎。”寇忱說。
霍然沒再說話,借著路燈的光看清了這是個金屬的生肖小片片,大概是金的,很精致,細的地方跟絲一樣,他都怕捏用勁了會斷。
是一條坐在一片葉子上的小蛇。
“你是屬……蛇的吧。”寇忱指了指。
“嗯,不是跟你一樣麼,”霍然說完突然回過神來,有點兒忍不住想笑,“我剛發現,你自己屬蛇的還怕蛇啊?”
“怎麼了,我對自己充滿敬畏,不行嗎!”寇忱說。
“謝謝,”霍然盯著這個小蛇又看了一會兒,“我靠,好可愛啊。”
“可愛個屁。”寇忱說。
霍然忍不住開始笑,咬著牙不想讓自己的笑變成大笑。
“這個是老楊做的。“寇忱說。
“……我靠!他還會做這個?他是幹什麼的啊?”霍然止住了笑,有些吃驚。
“他是我姐工作那個酒店的供應商,業餘愛好是手工,”寇忱說,“這個他每年都做,一般都做當年的屬相,今年我讓他幫你也做一個,就做了你的屬相。”
“你怎麼沒告訴我啊?”霍然突然非常不好意思,他沒想過送禮物,就想著過年的時候請寇忱吃個飯什麼的。
“我忘了。”寇忱說。
“……什麼?”霍然愣了愣。
“這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也不是我做的,我就跟老楊說了一聲讓他幫做一個,”寇忱說,“這都一個月之前的事兒了,誰記得啊。”
“哦。”霍然笑了笑。
“不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寇忱說,“提前告訴你,你生日我要送你禮物。”
“這個你說好幾次了。”霍然說。
寇忱笑著點點頭:“是。”
把小蛇收好,兩個人裹好圍巾帽子,也沒有回頭的打算,繼續往前瞎轉著,街上看上去沒有人,但又能感覺到熱鬧。
跟寇忱呆在一起的時候,同樣的場景,霍然覺得有了截然相反的感覺。
這些不時在不知道什麼地方響起的炮仗聲,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竄出來的煙花,不知道是從哪裡飄過來匯集起來的銷煙。
全是熱鬧。
寇忱拿著鴨子夾,一路看到稍微厚一點兒的積雪,就過去夾一隻放在路邊,有些放在臺階上,有些放在燈柱旁邊,有些放在欄杆上。
過了一會兒,霍然也加入了他,拿著鴨子夾滿大街地夾著。
每做好一隻放到路邊,寇忱都會給配個音:“嘎嘎!”
“幹嘛呢你。”霍然笑著問。
“這樣感覺它們就能活過來了,”寇忱說,“嘎嘎!”
“好吧,”霍然點點頭,做好一隻小鴨子放到一個樹杈上時,他喊了一聲,“嘎嘎!”
寇忱這個人有時候他形容不上來,霸氣,暴躁,裝逼,真逼,酷,二,幼稚,浪漫……而他每次都會被寇忱帶著往他的路上一路狂奔。
不知道是寇忱太有吸引力,還是他太不堅定。
總之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仿佛一個還相信童話的小朋友。
樂此不疲。
出門的時候還覺得這種天兒跑出來,一不留神就會被凍成柱子。
但這會兒兩個人都已經一身汗了,頭頂上冒著熱氣兒。
“你熟了,”寇忱捏了捏霍然的臉,“火候正好。”
“我看看你熟了沒,”霍然伸出手,寇忱把臉湊到他手邊,他捏了捏,“我靠,可以吃了。”
“來來來,”寇忱招招手,“想吃哪塊兒您直接點。”
霍然剛想說話,身後傳來了一聲叫喊。
他倆同時往那邊看了過去。
是棟居民樓的三樓,走廊的燈亮著,看得到有人影晃動,這會兒附近沒有人放鞭炮,所以能聽到叫喊聲。
“怎麼回事?”霍然問。
“喝多了吵起來了吧?”寇忱說,“去年我家鄰居爺倆喝了點兒酒,就為最後一個肉丸子是誰吃掉了吵起來,都打外頭去了。”
“我靠,那是誰吃掉了啊?”霍然笑著問。
“誰知道呢,我爸去勸架,說是他吃了,”寇忱說,“那爺倆頓時要一塊兒打我爸,這才解決了。”
“打不過吧?”霍然趕緊問。
“沒動手,”寇忱笑了起來,“他倆喜歡狗,我把帥帥放出去了,救了我爸。”
霍然笑了半天。
不過這家似乎沒有寇忱鄰居家那麼幸福,爭吵的聲音越來越響,甚至在旁邊樓頂開始放禮花之後都還能聽到。
一個女聲,聽上去很年輕,一直在叫喊,帶著哭腔地罵。
“操,”寇忱拿出了手機,“咱倆這什麼體質?我要不以後考個警校吧?”
“也不是什麼體質,”霍然笑笑,“很多人聽到了也不會管吧,都不願意找麻煩,我們每次碰到的事兒,都是‘本來可以不管’的事。”
“你跟個哲學家似的。”寇忱看了他一眼。
“你對哲學家有什麼誤解……”霍然說著往那邊走了過去,站到了樓旁邊的一棵樹底下。
這樓挺舊的了,沒有物業的那種老式小區,霍然都不知道這邊是哪兒,以前從來沒往這邊走過。
寇忱站到他旁邊,手裡還握著手機,看情況不對可以隨時報警。
不過樓裡一直在罵,先是年輕的女聲哭喊叫罵,接著是好幾個年紀大些的男女的叫罵聲,還有摔門砸東西的聲音。
大過年的。
過了一會兒,叫罵哭喊聲停下了,走廊的聲控燈也滅了。
“完事了?”寇忱拉了拉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