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魚,之前你說的那個掉隊的設計,”餘皓東站在電腦旁邊,“已經做了嗎?”
“做了,”林無隅說, “不是又要改吧?再改我就讓它們列隊成SB。”
餘皓東笑了起來:“不是,不改了,都這會兒了怎麼可能還改,我就是想問問時長,來得及嗎?”
“一共七分鍾分鍾,”林無隅說,“上場一分鍾,掉隊兩分鍾,後面有三分鍾隊列變化,再留一分鍾退場。”
“隊列沒弄太復雜吧,”梁遠說,“先保證不出錯。”
“就六個機,復雜不到哪兒去,”林無隅說,“出錯的話換手動遙控,我跟餘皓東。”
忙到差不多十點,林無隅才下了樓,剛走了兩步,就看到花壇那兒坐了個人。
他轉頭的時候,這人迅速躲到了花壇後頭。
光看這個帥氣的剪影他都能認出來是丁霽,還捉迷藏呢,幼稚不幼稚?
他走了過去,轉了半圈兒也沒看到丁霽人在哪兒。
猶豫了一下之後,他清了清嗓子:“咕咕咕咕咕嘰嘰……”
馬上就聽到了花壇旁邊的長椅後頭有很輕的沒有憋住的一聲笑。
“丁霽?”林無隅轉頭看著長椅的方向,但是視線往上,看的是長椅後頭的小路,“是你嗎?站那兒幹嘛?”
話音都還沒落,丁霽已經從長椅後頭嗖地地一下衝天而起。
林無隅一直很佩服丁霽的彈跳,原地起跳也能跟裝了彈簧似的蹦得老高。
這會兒直接一原地一蹦,手都沒撐一下就從長椅上方一躍而過,嗖的最多三步,就衝到了林無隅跟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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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才回過神:“你他媽嚇我呢?”
“嗯,”林無隅笑了起來,“不然真有個人站那兒你會不知道嗎?”
“是鬼的話誰能知道,”丁霽說,“還有什麼外星人啊,怪獸啊……”
“怎麼沒上去?”林無隅摟住他肩膀,往宿舍方向慢慢走過去。
“我到的時候就聽到梁遠在走廊上說話了,”丁霽說,“估計是弄完了,我就懶得上去了。”
“吃宵夜嗎?”林無隅問。
“吃吧。”丁霽點點頭。
“是不是因為天兒冷了消耗大啊,”林無隅看了他一眼,“最近我隻要問,你都說吃,而且每次還都跟我一塊兒吃。”
“那我也沒胖啊,”丁霽捏了捏自己的腰,“我現在用腦過度,這一天天的從早到晚都在刻苦學習,必修選修作業自習報告考核……還要提前學習應付我爸。”
“好慘啊。”林無隅笑著說。
“你也差不多,”丁霽說,“本來我挺一挺也能過去,就一看你都瘦成這樣了,不吃點兒怎麼行。”
“我瘦了嗎?”林無隅摸了摸臉。
“小廚房有個體重秤,回去你稱一下吧,”丁霽說,“你最近不光瘦了,還有黑眼圈兒。”
林無隅沒說話,心裡收了收,看了丁霽一眼。
“元旦完了休息幾天吧,梁遠也不給你發工資……還好上周攀登社的活動你沒去,”丁霽說,“要不這會兒更瘦了。”
聽丁霽這話的意思,是覺得他這陣社團活動太忙了累的,但他也沒敢松口氣,畢竟丁霽從小到大坑蒙拐騙說瞎話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他都判斷不了,何況最近他本來就挺累的,腦子轉速都下降了。
為什麼要喜歡一個半仙兒呢,還是個靠觀察細節來蒙人的小神童。
他看了看前後左右,沒有人,於是胳膊一收,摟著丁霽,往他臉上親了一口。
非常響。
而且因為親得靠近耳朵,丁霽感覺自己被這一口嘬得都耳鳴了。
“我靠,”他捂著耳朵搓了搓,“你這什麼動靜,嘴裡有個喇叭麼!”
林無隅笑得很愉快。
丁霽看著他的笑容,有那麼一瞬間的懷疑,自己的判斷是不是錯了,林無隅隻是太累了?
但他認識林無隅這麼長時間,無論是高考復習,還是接活兒,再累他都沒有過最近這樣的狀態。
不光是累,是焦慮。
螞蟻累了就趴著不動了,被扔到熱鍋上了才會像林無隅現在這樣。
學校的元旦晚會還有一天,最後一次彩排已經結束,丁霽作為無人機社的後勤一員,全程無所事事地圍觀。
其實林無隅也沒什麼事,就杵電腦前頭,看著屏幕。
最忙的是無人機。
收工回到宿舍的時候,林無隅說有點兒累,要趕緊睡覺。
洗澡都隻用了三分鍾,丁霽聽到他進了浴室,等拿好自己的換洗衣服的時候,林無隅已經從浴室出來了。
“洗完了?”他有些吃驚地問。
“嗯,”林無隅衝著他一甩頭,甩了他一臉水珠子,“頭都洗完了。”
“你就洗了個頭吧,”丁霽說,“就著衝頭的水把身上打湿了再擦幹。”
“真聰明。”林無隅往床上一撲。
丁霽洗完澡回到屋裡的時候,林無隅還那個姿勢趴在床上。
“頭發不吹幹了啊?”丁霽過去拍了他一下。
林無隅沒有動。
丁霽彎下腰看了看,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這大概失眠太長時間終於挺不住了吧。
丁霽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把被子拉過來給他蓋上,回到了自己床上坐著,這人睡在正中間,也沒留出他的位置來。
“林無隅。”丁霽抱著腿,下巴擱在膝蓋上,擰著眉看著林無隅。
林無隅是真的睡著了,沒有回應。
“你到底怎麼了?”丁霽說,“你到底碰上什麼事兒了還打死也不願意告訴我?元旦過完以後我可就不慣著你了啊,我問什麼你就得答什麼,不老實就抽你。”
林無隅還是睡得很香。
丁霽起身把屋裡的燈關掉了。
坐在床上。
一邊聽著林無隅的呼吸,一邊聽著客廳裡的舍友走來走去小聲說笑。
多好啊,就現在這樣,多好啊。
客廳裡的燈也滅了,宿舍裡的人都回了自己屋,門一關,整個宿舍就都靜了下來,隻剩了林無隅的呼吸。
丁霽拱了兩下,出溜到枕頭上躺好了,拉過被子蓋上。
睡吧,先把元旦開心過完了的。
不過計劃往往跟不上變化。
丁霽這段時間也睡得不太實,所以半夜裡林無隅有什麼動靜,他都能聽到,會迷迷糊糊醒過來。
但今天這動靜有點兒不一樣。
不是林無隅掉下床了。
是林無隅說夢話了。
丁霽醒過來的時候林無隅還在說,嘟囔著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麼,但能聽得出並不是什麼好夢。
林無隅說得很急,很煩躁的語氣。
丁霽坐了起來:“林無隅?”
林無隅動了動,手往床板上砸了一下。
丁霽沒敢再出聲,他跟林無隅一塊兒……睡了這麼長時間,第一次聽到林無隅說夢話,也是第一次知道他還會在夢裡生氣砸床。
正猶豫著是讓林無隅繼續把這個夢裡的氣生完了,還是去把燈打開掐斷他這個不愉快的夢時,林無隅突然很低地喊了一聲,猛地坐了起來。
丁霽嚇了一跳,坐在床上沒出聲,隻是看著他。
林無隅坐起來之後愣了兩秒,然後抱住了腦袋,黑暗裡能聽到他在大口喘氣,很重的喘息跟憋著氣兒去撈了十分鍾珍珠似的。
喘了能有快一分鍾,才慢慢緩了過來。
丁霽正要下床,林無隅偏過了頭,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接著他喘氣的聲音立馬就沒了,呼吸瞬間就變得輕而平穩起來。
這變化聽得丁霽一陣心疼。
“丁霽?”林無隅叫了他一聲。
“嗯,”丁霽跳下床,隻在自己拖鞋上墊了一腳就又跳到了林無隅的床上,一把摟住了他,“你做惡夢了?”
“……大概是。”林無隅低下頭,輕輕舒出一口氣。
丁霽從身後摟著他,在他胳膊上用力搓著:“沒事兒沒事兒,就是個夢而已,已經醒了。”
“嗯。”林無隅應了一聲。
丁霽一直在他胳膊上搓著,這是他小時候做了惡夢哭著找奶奶的時候,奶奶常用的辦法。
對他來說挺管用的,皮膚上真實的接觸,能很快讓人感受到現實,迅速從夢境裡脫離出來。
搓了一會兒,林無隅握住了他的手腕。
“好點兒了?”丁霽問。
“沒事兒,”林無隅笑笑,“我做夢的時候就知道是在做夢……但是,還是太真實了,就……”
“有時候是這樣,”丁霽偏過頭,把臉貼到他脖子後面,“不過醒了就好了,有時候連夢到的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是,”林無隅笑了笑,拉著他的手指,輕輕咬了一口,“我是不是把你嚇醒了?”
“那倒不是,”丁霽猶豫了兩秒,“你說夢話了。”
林無隅的身體明顯有一瞬間的定格,但很快就又過去了。
“是麼?我記得我從來不說夢話呢,”林無隅說,“我說什麼了?”
語氣裡帶著隻有丁霽才聽得出來的緊張。
“聽不清,”丁霽說,“嘟嘟囔囔的,聽著就是挺不高興的,還砸了一下床板,你夢到小廣場火拼了麼?”
林無隅笑了起來:“我又不是你,還火拼呢。”
“我也沒火拼過,”丁霽跟著笑了,“我用過的最兇殘的武器就是輪滑鞋,那個抡人還挺疼的,就是範圍太小。”
林無隅笑著轉過身,在他唇上親了親:“睡吧,明天一天都挺忙的,晚上還有晚會,結束了肯定還要去聚,估計半夜才能睡了。”
“嗯。”丁霽應了一聲。
正要起身,林無隅拉住了他:“睡這兒。”
丁霽一直貼在林無隅身後,胳膊摟著他,希望無論是什麼夢,自己這樣能給林無隅一些安慰,不要再回到那個夢裡去了。
但讓他憤怒的是,林無隅第二次被惡夢驚醒。
這次林無隅沒有喊,也沒有坐起來,隻是身體劇烈地扭動,丁霽要不是沒睡實,已經被他擠下床去了。
丁霽撐起胳膊看了一眼,這跟林無隅平時睡覺打工夫不一樣,呼吸和動作都很混亂。
“林無隅!”丁霽顧不上別的,直接一巴掌甩在了他臉上。
“……哎。”林無隅過了幾秒,捂著臉睜開了眼睛,這一次大概是因為時間間隔短,他清醒得很快,“我又……你打我了?”
“你先打我的。”丁霽說。
“我怎麼舍得啊,”林無隅笑著翻了個身,抱著他往下拉了拉,“躺好。”
“你又夢到什麼了?”丁霽躺下。
“亂七八糟的不知道是什麼……嚇著你了吧?”林無隅在他耳邊輕聲說,“對不起啊丁霽,對不起。”
丁霽沒有說話,隻是在他胳膊上輕輕拍著。
等不到元旦過後了,實在是等不了了。
林無隅這句對不起露了餡兒,也許是因為猛地驚醒腦子還不清楚,這對不起絕對不是因為嚇著他才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