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菜餡兒不可能,”許天博說,“香菜味兒那麼大,一口就發現了。”
林無隅頓了頓,靠著窗戶一下笑出了聲。
那邊許天博跟著他也笑了半天,然後才收了玩笑,語氣也變得有些嚴肅:“我覺得吧,要不要讓他發現吃了很久的香菜其實不會讓你覺得有什麼難辦的,畢竟你情商夠用……會讓你情緒有起伏的,大概是因為你後來反應過來你就是那個餃子吧。”
“……許天博你這什麼形容。”林無隅笑了。
雖然一開始他覺得不應該跟許天博討論這樣的問題,但現在還是慶幸自己開了口,許天博的態度讓他這幾天緊繃著的神經一下放松了很多。
說出來了似乎也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對許天博說出來了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合適的。
“其實也不用想那麼多,”許天博說,“你想得多無非是因為你喜歡的,喜歡你的,都是男的,如果換成我,這些事兒根本不需要費神,這個年紀你喜歡我我喜歡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想得越多越麻煩。”
“這口氣跟過來人似的。”林無隅說。
“我也是初中的時候早戀過兩個月的人啊。”許天博說。
“謝謝,”林無隅笑了笑,“跟你這麼一說我舒服多了。”
“不用這麼客氣,”許天博說,“你到時記得來接我就行,我媽給宿舍的同學一人準備了一份禮物,一堆東西呢。”
“給我準備了嗎?”林無隅問。
“準備了,”許天博說,“一大包零食,我沒看,也不知道有什麼,反正不是素零食。”
“替我謝謝阿姨。”林無隅笑著說。
“不用客氣,”丁霽拿著手機,往班級群裡發語音,“做就是這樣能做出來,但是好不好吃我不管啊,我材料買回來了還沒開始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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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電視上學會了做金沙雞翅之後,丁霽本著實在太無聊了我要造福天下的想法,把制作過程默寫出來發到了朋友圈裡,還配上了自己買回來的一堆原材料的圖。
班上一幫闲出屁來了的人立馬在群裡紛紛提問,好幾個表示晚上要大顯身手的。
丁霽跟班上的人聊完,又看了看手機。
按時間算,林無隅今天會回來,但是他並沒有收到林無隅的消息。
丁霽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突發奇想要做那個金沙雞翅,搞得好像要給林無隅接風似的。
所以材料買回來之後他也一直沒處理,就那麼堆在廚房裡。
這兩天他唯一一次出門就是去對面超市買菜。
今天出去的時候都被陽光閃了眼睛,感覺有些發痛。
他在客廳的椅子上坐下了。
沒坐沙發。
沙發太矮了,隻有椅子能讓他胳膊肘撐著漆蓋的時候保持一個半伏著身的姿勢,這是他感覺不安和慌亂時能讓自己獲得些許安慰的姿勢。
林無隅沒有跟他聯系,所以他不知道林無隅什麼時候回來,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需要面對林無隅,面對表面上看來隻糾纏了他兩天實際已經梗在他心裡很久又被他強行忽略掉了的那種混亂。
他居然吃醋了。
不僅僅是在夢裡。
更讓他不安的還不是直面自己根本不敢多想的感情,而是他必須直面。
因為林無隅已經感覺到了。
這才是最讓他害怕的。
他連裝下去的機會都沒有了。
“買這麼多?”老蕭看著林無隅捧上車的一堆紅豆餅盒子,“要送人嗎?”
“嗯,拿四盒給我哥,”林無隅說,“還有幾盒我跟我同學吃。”
“這保持期就兩三天,”老蕭繼續往前開車,“吃不完就壞了啊。”
“我要是不節制,這些我一個人一晚上就能吃完了。”林無隅笑笑。
老蕭看了他一眼。
“真的。”林無隅把盒子整理好,拿手機給這一堆紅豆餅拍了張照片。
手指落到丁霽的名字上時,他發現自己的手指有些猶豫,是緊張還是別的什麼,說不清。
他這會兒心情還不錯,至少自己沒有感覺到慌亂。
畢竟無論丁霽現在的狀態是怎樣的,他都馬上要見到丁霽了。
他把紅豆餅的照片發給了丁霽。
-我現在在車上,中午能到,你猜這是什麼?
智障嗎?
丁霽看著盒子上寫著的五個大字,羅村紅豆餅。
-盒子上寫著呢
那邊林無隅過了一會兒才回過來一個捂臉跑開的表情。
-我沒看到……
丁霽看著這個表情和這行字,莫名其妙就開始笑,捧著手機一直笑到屏幕都黑了還停不下來。
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他跳了起來,進了廚房。
去他媽的吧。
我是小神童,混小廣場長大的,我有什麼可怕的?我怕過誰?
什麼場面我沒見過……
不行。
他手撐著案臺,低頭看著自己的拖鞋。
心裡還是越來越慌亂。
當初林無隅說出自己性向的時候,他大大方方就接受了,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世界上那麼多人,不可能每一個人都一樣。
但那是林無隅。
現在他卻怎麼也沒辦法拿這樣的態度來說服自己。
除非不去想。
他並不是個傻子,明明早就有隱隱約約有感覺哪裡不對勁,卻因為害怕而假裝不知道。
而現在他隻要腦子裡一閃過林無隅,他就會覺得自己全身肌肉都不自覺地發緊。
林無隅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非得要讓他明白過來?
大家樂呵呵一起假裝是好朋友不行嗎?
為什麼非要逼他!
他有些鬱悶地往案臺上用力拍了一巴掌。
然後身體一頓,抬頭看了一眼之後他猛地一下站直了:“我操!”
這一巴掌拍得真是絕妙。
拍在了他斜放在砧板旁的菜刀上。
林無隅在樓下等著林湛下來拿紅豆餅的時候,非常清楚自己在幹什麼。
他在拖時間。
林湛下樓看到他身邊放著的一堆東西時嘆了口氣:“你是不是考慮找個助理啊?這麼多東西你怎麼拿。”
“有車送我回來的,”林無隅笑笑,把紅豆餅遞給他,“你吃過嗎?這個紅豆餅。”
“羅村的吧,”林湛說,“聽說過,好吃嗎?”
“好吃,”林無隅說,“你……吃紅豆餅沒事兒吧?”
“沒事兒,我不用忌口,”林湛打開盒子,拿出一個紅豆餅咬了一口,“還是熱的啊……挺好吃的。”
“我去買的時候剛做出來。”林無隅說。
“趕緊回去吧,”林湛衝出租房那棟樓抬了抬下巴,“讓丁霽趁熱嘗嘗,我感覺這個涼了肯定就沒這麼好吃了。”
“嗯。”林無隅點點頭。
“這麼有心帶回來的餅,”林湛轉身一邊往樓裡走一邊說,“說不定他吃一個就不生氣了。”
“……但願吧。”林無隅低聲說,拖著箱子慢慢往前走過去。
丁霽站在窗簾縫後頭,用一隻眼睛看著樓下正拖著箱子慢慢走過來的林無隅。
在林無隅消失在他視野裡走進樓道的時候他迅速轉身,看著門。
手一陣陣有些發麻。
林無隅隻有一套鑰匙,出門的時候留給他了。
所以門鈴響起的時候丁霽隻能慢吞吞地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看到林無隅的一瞬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那種熟悉和親切裹著淡淡的香味撲面而來,丁霽猛就想過去摟住林無隅。
但理智威猛地擋在了他面前。
“還挺快啊,”他冷酷地說,“我以為得過兩點呢。”
“路上要是不堵還能更早些,”林無隅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了下來,站在門框裡,“你吃飯了嗎?”
丁霽這才發現自己把林無隅進屋的路給攔住了,趕緊轉身,一邊往客廳走一邊說:“還沒有……我今天早點吃得晚所以……”
話還沒說完,他的手被林無隅一把抓住了。
他驚恐地回過頭。
“手怎麼了?”林無隅有些吃驚地看著他手上裹了幾圈的紗布。
“就……不小心我……”丁霽語無倫次,一面不知道林無隅現在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一會兒會發生什麼,一面又不好意思說自己一巴掌拍刀上了。
“你不會是?”林無隅抓著他手腕,往自己面前拽了拽,“你不是……”
“我靠?”丁霽總算回過了神,“我沒有!”
林無隅看著他。
“誰他媽自殺割手心啊?”丁霽說。
“那哪有準兒呢?”林無隅說,“你畢竟是小神童啊,行事作風不同常人。”
“滾。”丁霽忍不住笑了。
“說吧,”林無隅還是抓著他手,“怎麼弄的?”
丁霽憋了一會兒,最後嘆了口氣,聲音很低地回答:“我一巴掌拍刀上了。”
“你拍刀幹嘛?”林無隅很震驚。
“我……”丁霽張了張嘴,話實在是說不下去了。
是啊,我拍刀幹什麼。
你非要逼我幹什麼?
一旦這個想法重新回到腦子裡,丁霽頓時就又慌了。
現在跟之前的心情已經完全不同。
林無隅現在就站在他面前,能看到,能聽到,能碰到,還能感覺到他的呼吸。
所有之前的情緒一下變得有了實體,兩天來他本來還有些模糊的那些想法一下變得清晰而真實。
讓他不知所措。
小神童能解決所有的事,能打能扛能蒙能逃,還能拿下探花。
但就是現在,眼下。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手足無措,連視線都不知道該落到哪裡。
“丁霽?”林無隅輕聲叫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