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雙生子同一日出生,同一日娶妻,我嫁給了雙生子中的弟弟。
一次經商,大哥遇到匪徒,我夫君前去救助。
二人去一人回,我夫君身受重傷,大哥不幸身故。
自從大哥去世後,我發現從前嘻嘻哈哈的夫君好像變了一個人。
1
我叫荀鶴生,我嫁給了杭城首富傅家的二公子傅明越。
我的夫君和他大哥傅明洛是一對雙生子。
兄弟二人相貌身形無一不同,隻有性情天差地別。
大哥克己復禮,成熟穩重,不怎麼愛說話,看起來不大好相處的樣子。
不像明越,眼睛總是亮亮的,要是遇到高興的事情,嘴角能翹一整天。
什麼鍋配什麼蓋。
大嫂是大家閨秀,端莊賢淑涵養好,一舉一動都像是用尺子量過一樣。
她和大哥站在一起,誰見了都會誇一句「珠聯璧合」。
反觀我,性子散漫不受拘束,日常和明越嬉笑打鬧不成體統。
我爹是千柏書院的院長,明越是書院的學生。
他和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一個姑娘家怎麼會叫「鶴生」這樣奇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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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體弱多病,後來有位道長說我與鶴有緣,讓我認鶴為母,我爹就將我的名字改為鶴生。
也是巧了,改了這個名字後,病當真好了。
我將緣故說給明越聽了,他直呼神奇,從此便「阿鶴阿鶴」地喚我。
明越雖然不是我爹最滿意的學生,但我就是心悅他,想要嫁給他。
我爹心疼我,又看他一心一意待我,誠心誠意求娶,就允婚了。
明越和他大哥同一天出生,也同一天娶妻。
尤記得那場婚禮轟動了整個杭城,一時傳為佳話。
人們都說,杭城首富傅家,二子同生同婚、一門雙喜喜上加喜!
我在十六歲的年紀嫁給了明越,對我們的未來充滿了期待。
唯一讓我覺得尷尬的是,我偶爾會認錯夫君。
2
那是我們婚後第三個月,夏季多雨。
大哥的衣服淋湿了,明越便把自己的衣服先換給了他。
要知道,他倆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即使不換衣服,都會被認錯。
我去二門接明越,看到穿著明越衣服的大哥,以為是明越回來了。
沒等他開口,上去直接抱著他的腰撒嬌:
「你可回來了,不是說就出去一會兒嗎?快來看看我新拓的書帖。」
一邊說一邊去牽他的手,就要朝屋裡走。
他駐足不前,聲音清冷提醒我:「弟妹,是我。」
我聞言刷地一下扔了他的手,臉霎時就紅透了,結結巴巴道歉:
「大哥對不起,我……我還以為是……」
「我知道,你是把我認作二弟了。」
我想到方才還抱過他的腰、牽過他的手就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一鑽。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明越才將將來了。
他看向我倆尷尬的神情,便猜想到是我把大哥認成他了。
於是,他上前來攬住我:「阿鶴,你夫君我在這兒呢。」
隨即向他大哥說了句什麼,大哥依然站著沒動,臉上看不出什麼神情。
如果這次認錯是輕微的烏龍,那第二次認錯就讓我不敢見人了。
我女扮男裝出門買孤本時,撞見一個被賭鬼父親賣進青樓的小姑娘。
我胸膛裡那顆見義勇為的心怦怦直跳,跟著進了青樓打算尋機解救落難女娃。
花銀子點了個姑娘,想從那姑娘口中套話,那姑娘一杯接一杯勸我酒。
我不想暴露,又仗著自己有點酒量就順著喝了。
然而,事實證明,我不僅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青樓的無恥。
青樓的酒根本不是普通的酒,是下了助興的藥,幾杯下去我就不對勁了。
借口尿遁躲進一個房間,迎面碰上了大哥,他應該是剛跟人談完生意。
彼時我已經渾身燥熱、意識不清了,以為見著了我夫君明越。
藥酒的作用下,我控制不住自己。
好在大哥在緊要關頭把我打暈了帶走才沒讓事態發展到不可收拾的程度。
醒來是在大哥的別院,看看身上衣服完整著實松了口氣。
但大哥的下巴上卻有個牙印。
我在心裡催眠自己:「我沒有!我不是!這一定不是我幹的!」
3
由此,我和明越便約定了一個暗號。
要是拿不準他們兄弟倆誰是誰時,能對上暗號那位就是我夫君。
不過,隻要他倆在一起時,明越不等我開口,就會先主動開口喚我了。
而他大哥,則會面無表情地朝我點點頭,如此我便知曉了。
我和大嫂嫁進來一年多了,兩人的肚子都沒有動靜,婆母對我們多少有點暗示了。
大哥大嫂那邊什麼情況我不知道,但我這邊完全是明越的鍋。
他說我們新婚夫妻,他這才剛開了葷,還是先過一段恩恩愛愛的小日子再說。
我覺得他說得對,因為我也是這樣想的。
我在傅家的第一個新年有明越陪著過得很舒心,就是有點掛念爹爹。
出了正月,大嫂診出了好消息,我們全家都很高興,除了大哥。
他很平靜,好像沒有什麼事情能觸動他的心扉。
他甚至還在計劃下個月要去外地購買藥材。
大嫂對我很好,我心下有點為她委屈,忍不住就跟明越抱怨起來:
「平常也就算了,現在大嫂有孕在身,你說大哥怎麼也不多陪陪大嫂啊?真是太不懂得憐惜人了。」
明越沒有想要討論哥嫂是非的興致,隻揉揉我生氣的臉,笑道:
「現在你知道你夫君有多好了吧?我可是恨不得時時刻刻陪著你!」
我被他這頓自誇氣笑了,也湊上去要捏他的臉。
兩個人笑著鬧著,一不小心又被他拐到了床上,滾作了一團。
大哥這一去五個月,藥材沒運回來,遇到劫匪的消息卻先傳回來了。
逃回來報信的小廝結結結巴巴說遇到了水匪,一船的貨連同大哥都被扣了。
商賈行商遇到打劫是常有的事,但杭城傅家商行的名號,匪徒都是會給幾分薄面的。
怎麼這次把連人帶貨都給扣下了?
婆母當場暈了過去,大嫂也動了胎氣,家裡主事的就隻有明越了。
不待我細思量,明越已經吩咐人,準備銀錢了。
看樣子,他是打算親自去解救大哥。
這我如何能放心?
萬一那些水匪把他也抓了怎麼辦?
他抱我入懷,安撫我的情緒,保證一定會平平安安回來。
但不知怎地,我心裡很害怕,有一種他這一去就再回不來的恐慌。
4
他們是在一個月後回來的。
明越頭部受了傷,昏迷不醒。
大哥……不幸罹難。
大嫂看到大哥的棺木,受不住刺激早產了,生下個女兒,瘦瘦小小的,哭聲很弱。
雖然入秋了,但大哥的屍身也不能久放。
明越還沒醒,婆母和大嫂,一個哭了暈、暈了哭,一個產後虛弱。
隻能由我出面主持喪儀,處理好大哥的身後事後,我整個人都虛脫了。
家裡病患多,明越到現在還沒醒,我把城中最有名的大夫都請到府上來挨個診治。
幸好有大管家從旁協助,我才能穩住不亂。
每晚回到房中,看著明越人事不知地躺在那裡,心都是一抽一抽地疼。
我把臉貼著在他的臉上,輕輕抱著他,一聲聲呼喚:
「明越,夫君,你都睡了十多天了,快點醒過來好不好?」
萬幸,老天爺聽到了我的祈求。
這天早上我醒來,下意識先去看看明越,一抬頭就撞進了他的溫柔的眸中。
感謝上蒼,他終於醒了。
我瞬間淚意上湧,一下子撲到他懷中大哭。
或許是躺得太久了,他有一瞬間的不自然,隨即也緊緊抱著我低聲安慰:
「阿鶴別哭,我回來了,你再哭下去,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還是哭,要把這麼多天的擔驚受怕都哭出來才好。
他嘆了口氣,也不安慰了,隻這麼靜靜地躺著抱我。
大夫又來看過,說是人醒了就算渡過危關了。但他腦中的瘀血還沒散去,可能記憶會有點受損。
我松了口氣,記憶受損怕什麼?隻要人沒事就好。
明越的蘇醒讓家裡多日來集聚的陰霾散了幾分,可大哥的罹難還是家裡最沉重的傷痛。
據明越說,他帶著銀錢去贖人,那群水匪收了錢卻還想撕票。
他跟人打起來,頭上挨了一棒子。
後來,聽聞有官兵趕來,水寨出了亂子,兩人這才逃了出來。
但那水寨周圍布有陷阱,在逃跑的過程中,大哥落水而亡。
5
大哥掌管傅家全部的生意往來,如今他遇難身死,傅家失了主心骨。
而我夫君明越不通商事,再加上身子還沒恢復,生意一落千丈。
經此一難,傅家不再是杭城的首富。
不久就有流言蜚語傳出來,說傅家二子娶妻不祥。
什麼兩個媳婦進門一年,兩個兒子就一個死、一個傷。
什麼長媳生女,次媳無孕,傅家家敗不遠矣。
我難得發一回脾氣,可這次實在火大了,氣得我連摔好幾個杯子。
明越把處在怒氣中的我帶離碎瓷片包圍地,免得我不小心踩到。
我心裡覺得可委屈了,圈著他的腰,將頭埋在他的胸口,一聲聲「明越明越」地低聲喚他。
脊背被他緩緩撫著,臉頰貼著他的心跳,耳邊聽到他說:
「阿鶴別氣了,這不是你的錯。」
晚上就寢時,我滾到他的被窩去,窩在他懷裡:
「明越,我們還是早點生個孩子吧。」
自他醒來後,因著他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小半年了我們還沒有同房過。
先前我和他都不急著要孩子,如今我卻是改變想法。
他抱我入懷,下巴蹭過我的頭頂,輕笑出聲:
「阿鶴,怎麼這麼突然?」
「我就是很想要個孩子了。」
「你真的想和我生個孩子嗎?」
這還用問嗎?我嗔他一眼。
他用火熱的炙吻回應我,比以往更加纏綿熱烈。
他的動作時而緩慢時而急切,我很快被他點燃,隨即失去了思考,隻能由著他帶著我奔赴一個又一個雲端。
6
事後,他從背後摟住我,滿足地嘆了口氣。
我摸摸腹部,很希望孩子此刻已經住進那裡了。
幻想著十個月後,就能有個可可愛愛的小娃娃,好讓那些說闲話的人都閉嘴。
正想著,耳邊傳來一串低沉的輕笑,我這才反應過來,我把心裡想的都嘟囔出來了。
「阿鶴別急,縱使今晚小娃娃沒來,還有明晚,還有後晚……」
「明越,你說我們的孩子會和小平安一樣可愛嗎?」
小平安是大嫂早產的女兒。她剛出生的時候,紅皮小猴子一樣,如今長得白嫩白嫩的,模樣像極了大嫂。
就是身體底子有點弱,所以大嫂給她取名「小平安」。
沒聽到明越回答,我正打算轉過身去面向他,冷不防被他擁緊,整個後背緊緊貼著他的胸懷。
「明越?你怎麼了?」
「阿鶴,不要離開我,一直陪著我好不好?」
他突如其來的撒嬌,我被逗笑:「不離開不離開,我們夫妻一體,你在哪裡我便在哪裡。」
他卻不滿意我的回答,將我翻過來與他面對面挨著:
「阿鶴,你說你不會離開我,會一直陪著我,你看著我這麼說一次好不好?」
這有什麼不一樣嗎?
可看著他認真而執著的眼神,我點頭應允。
好吧好吧,男人固執起來,也是需要好好哄的。
「明……」越字沒說出口,唇就被他吻住了。
「明……」又被他吻住了。
「阿鶴,你什麼都不用說,你隻要待在我的身邊就好。」
這男人……是在逗我玩兒嗎?
哼~要不是看在他重傷初愈又辛苦大半夜的份上,我非得咬他一口!
翌日午後,丫鬟端來茶點,是荷花酥。
我捏起一塊,看看明越,突然說道:「明越,我感覺你變了。」
他身體一僵,嘴角扯出一個淺笑:「什麼變了?」
「以前廚房做了荷花酥,你都會親自去拿來給我的,你說,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對不起,我、我忘了。」
其實,我是故意這麼說的,誰讓他昨晚那麼欺負我來的?
再者,我也想看看明越有哪些事情忘記了。
大夫說他腦中瘀血不散,記憶有損。
從他醒來至今,一些事情,他能記得個大概,但細節卻是不大記得清了。
7
往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我們都要打起精神過好每一天。
府中的中饋,就交給了大嫂,免得她一直沉浸在喪夫之痛中。
傅家隻剩明越一個男丁,哪怕他不善經營,但家裡的生意,他也要慢慢學起來。
他卻拉著我一起參與,我隻好扮成他的小廝和他一起去談生意。
好在家裡留有大哥曾經的筆札,上面記載了他多年的生意心得。
明越比我有天分,能舉一反三,經常能得到大掌櫃的誇贊。
大家都說:「傅二爺有乃兄之風!」
明越瀟灑的樣子、風趣的樣子、認真的樣子、呆頭的樣子我都見過。
但這樣在生意場上與人談判應酬的明越我卻是第一次見,不覺有點恍惚。
「明越,你說天上有幾顆星星?」
我表面笑著問他,實際心懸得很。
他聞言注視著我,我精神緊繃。
此刻,他的答案就是上蒼對我的審判:
「阿鶴,你聽聽我的心跳。」
「咚咚咚」,耳邊他平穩的心跳聲,也是我的救命音。
我高高懸著的心,終於落地了。
「明越,天上有幾顆星星?」
「阿鶴,你聽聽我的心跳。」
這是我們約定的暗號,他記得我們的暗號。
全天下,隻有傅明越和荀鶴生才知道的暗號。
我湧出了淚:「明越,我真的很愛你,不管什麼樣的你,我都愛。」
我告訴他,就算他有些事情不記得也沒關系,隻要他是我的明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