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明顯了。」
他是運籌帷幄的帝王,最擅長的就是隱藏情緒,可偏偏在我面前怎麼也藏不住那點小心思。
臉又臭又冷,動作卻是極致的溫柔。
就像我明知僭越,還是藏不住覬覦和嫉妒的目光。
「你用哪隻手抱的那個冒牌貨,不許用它抱我。」
「別……我錯了。」
21
事情既然攤開了講了,有些事也瞞不住了。
「我也是冒牌貨。」我坦然地看著他,「我是陸念嬌僱來替嫁的。」
祁昭卻毫不在意,「那我還得好好謝謝陸家小姐,不然也不知道今生摯愛竟藏在暗衛署裡。」
我被他這句大大方方的今生摯愛羞紅了臉。
他卻開始算賬,「尤皎,就為了黃金百兩,你就毫不猶豫地拋下我離開,真是沒心肝的!」
什麼呀!我才不是隻為了那百兩黃金……雖然也有一點點這個原因,但究其根本,還是因為我始終覺得,他喜歡的是真正的陸念嬌。
而不是我這個騙子。
祁昭好像看出了我的想法,伸手捏住我的臉頰肉
「我與陸念嬌自幼相識,彼此都知道沒有興趣,成親不過是因為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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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逃婚,是我默許的。」
我瞪大了眼睛,「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假的!」
「是。隻不過……」
「隻不過什麼?」
他勾起嘴角,眼中是無限的柔情,「我也想不到,頂著同樣的一張臉,我居然對你一見鍾情。」
我尖叫一聲,埋進他懷裡。
22
闲了許久,突然忙起來我很是不習慣
白天守在御書房和祁昭一起察言觀色,晚上還要夜訪各位大人的宅子找蛛絲馬跡。
幸好祁昭終於做了有良心的上司,動不動就爆金幣。
那假陸念嬌也經常過來,祁昭還當著我的面和她說笑。
哪怕沒有肢體接觸,我都酸得要命。
每每等她走後,我都要在祁昭脖子上狠狠咬上一口,督促他守好男德。
陸丞相作為御書房的常客,總是和陸念嬌碰上。
時間久了,我漸漸覺出不對勁來。
以往我假扮陸念嬌的時候,陸丞相每每遇到我都會假裝慈愛地噓寒問暖一番。
可換了她後,他們倆見面那叫一個客套疏離,說幾句就走。
就好像是在刻意撇清關系似的。
我與祁昭說了我的想法。
他皺眉道,「其實,我之前就覺得他們不太對勁,就把皇後送來的補湯拿給太醫驗了一番。
裡面看似無異樣,可與皇後身上的燻香合到一起,卻是一味慢性毒藥。可惜證據不足,不能將他們一舉拿下。」
我思來想去,決定親自去丞相府查探一番。
23
丞相府其實我之前已經來過,並沒有發現什麼。
此次再來,這裡的侍衛暗哨卻多了一倍。
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潛進書房,把角角落落都仔細找了一遍。
終於在隱秘的角落找到了幾封書信碎片,信的內容已經被毀去大半,可上面的筆跡我再也熟悉不過,竟是副盟主,我的師叔!
我知曉師叔一向對盟主之位虎視眈眈,誰知他竟大膽至此,與陸丞相勾結。
所求大概便是兩全其美。
我氣得一拳砸在牆上,誰知牆面陡然移動,面前竟出現一道暗門!
我心中驚詫,按著劍小心翼翼地往裡走去。
這竟是個不小的空間,裝修得甚是華麗,錦羅綢緞,雕鳳大床,床上一道長長的鐵鏈垂下,鎖著個姑娘。
姑娘不是別人,正是陸念嬌。
真正的,陸念嬌。
她面色灰白,眼中再沒了神採,連聽到我進來都不曾抬下頭。
「陸念嬌,你怎麼……陸丞相因為你逃婚生氣了嗎?你的心上人呢?」
她蒼白地扯扯嘴角,「我哪有什麼心上人?」
原來她當初逃婚不是因為想與心上人私奔,而是無意間發現了父親的籌謀。
陸丞相絲毫不避著她,還讓她入宮後做她的眼線,給祁昭下藥。
陸念嬌在忠與孝間痛苦萬分,她做不到毒害一起長大的祁昭,也做不到背叛父親。
最終,她選擇了逃跑。
陸丞相發現她跑了後,一邊找她,一邊將計就計讓自己的人頂替了我的身份行刺來挑撥朝廷與江湖的關系。
時機成熟後,又找將軍府除掉我,繼續換人頂替皇後的身份。
如此一來,內憂外患,他的目的也就達成了。
隻是他沒想到,將軍府慣性思維下,找的又是殺手榜第一,也就是我。
而陸念嬌,他的親生女兒,則被他抓了回來鎖在密室,以防她壞了他的大計。
我利落砍下拴住陸念嬌的鐵鏈
「我怎麼能看著我的僱主被囚禁在這,跟我出去,好不好?」
她安靜地被我背起,悄悄送出了丞相府,全程沒再說一句話。
等我停下來時,頸間已是一片濡湿。
24
陸丞相很快就發現陸念嬌不見了。
朝中此時卻有傳言,重臣之中,有人包藏異心,陛下不日就將處置了他。
陸丞相一咬牙,在祁昭先動手之前,逼宮了。
正午豔陽高照之時,陸丞相帶著私兵和副盟主的門徒們一路殺進了勤政殿,暢通無阻。
他闖進來的時候,祁昭正坐在案前,慢條斯理地給我剝核桃,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陸丞相笑道,「陛下,你趁早禪位,我還能留你一條生路!」
祁昭將核桃肉喂進我嘴裡,再抬頭時已斂去了溫柔的笑
「陸丞相,朕自認待你不薄。丞相之位,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何必如此。」
「大丈夫怎甘屈居之下!你要不是出生在皇家,怎麼能如此輕易地坐在這個位置!
而我與副盟主,都非凡夫俗子,憑什麼要在你們之下!」
祁昭冷漠地看著他,「若是你真有這等才能,如今輸在這我也認了。可惜,你技不如人還心比天高。」
他輕輕拍手,下一瞬,無數兵將暗衛突然冒了出來,一息之間就制服了陸丞相一黨。
陸丞相被按在地上,眼眶通紅,睚眦欲裂,一瞬不瞬地瞪著我與祁昭。
我走到他身邊,低頭嘆息。
「陸念嬌一句話都沒有說,她終究還是不肯背叛自己的父親。於是我隻好放出流言,誰承想你竟然蠢笨至此,真的把證據親自送了進來。」
他瞬間瞪大雙眼,急促地喘著粗氣。下一瞬猛然暴起,狠狠勒住我的脖子,一把短刀抵在我頸間。
「祁昭!放我離開,不然我就殺了你的心上人!」
祁昭瞬間慌了,「你別碰她,我這就……」
「祁昭,你給我住嘴。」我實在是無語極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好像是殺手榜第一來著?」
我手腕一動,陸丞相瞬間被我反制在地上
「找我當人質?你輸得不冤。」
25
這場鬧劇就這麼落幕了,像一出荒誕的折子戲。
陸丞相及其黨羽很快就被連根拔除,通通清理了幹淨。
副盟主也被我師父逐出了盟主,從此消失於江湖。
至於陸念嬌,祁昭留了她一命,放她自由。她卻在陸丞相走後的第二日剃度出家,說是要一輩子吃齋念佛,為父親超度。
我則因為當天的事狠狠嘲笑了祁昭一番
「我的武力值多彪悍你都忘了,這都能被他威脅。」
祁昭無奈地將我攏入懷中
「誰叫你是我唯一的軟肋,涉及你,我理智不起來。」
我們在午後溫暖的陽光裡靜靜擁抱,在我快要睡著時,他輕輕在我臉頰上落下了一個吻
「皎皎,嫁給我吧。」
「不是已經嫁過了嗎?」
「那不算,我要你作為尤皎,鳳冠霞帔,十裡紅妝,光明正大地做我的妻子,與我相伴到老。」
我沉默了下來,許久才說
「祁昭,我隻是一個暗衛,怎麼做得了一朝皇後。更何況,我不喜歡被束縛。」
我喜歡他,非常喜歡他。
可我生來便是江湖兒女,無拘無束是我的天性和心之所向。
做暗衛好歹有個期限,三年五載便能卸任換新人。
可我一旦做了他的皇後,這輩子便被困在這深宮之中了,隻能做他的籠中雀,掌上花,依附著他而存在。
這便不再是尤皎了。
祁昭一頓,沉沉地看著我,眼中的光一點一點淡下去,卻依舊是那抹溫柔又堅定的淺笑。
「皎皎,我不逼你。可除了你,我再也不會另娶他人。你要自由,我便放手。隻要你偶爾,回來看一看我,便好。」
26
我終究還是離開了京城,祁昭一路送我到城門口,為我細細地攏好披肩。
「皎皎,不要忘記我。」
我拉下他的衣領,與他交換了最後一個吻。
這一走就是三年。
我走過水鄉與沙漠,看過星光與日暮,見過許多形形色色的人與風景,漸漸忘了皇城裡的事。
隻是我走時沒有拿祁昭備下的盤纏,而賢妃娘娘的尾款和陸丞相的十倍也泡了湯。
於是我隻好一邊走一邊接單,倒也自在快活。
走後的第一年,我回了一趟盟中,師父他老人家還是老當益壯,日日拿竹條抽新收的弟子,隻是與我切磋時仍輸我半招。
他又氣又欣慰,「早說讓你準備準備接我的任,你卻不上心。如今也還來得及, 留在盟中吧,皎皎。」
我淡笑著搖頭。
他長嘆一口氣, 「罷了, 你的心已經不在這裡了。」
我假裝沒聽懂, 繼續我的旅途。
走後的第二年,我在某個深山的破廟裡遇見了雲遊的陸念嬌, 或者說是淨元師傅。
她有些意外, 「我還以為,你留在了他身邊。」
我故作高深, 「世事難料。」
她笑道「也好, 世間美男無數, 守在他一人身邊多無趣。」
我無奈扶額, 「你聽聽, 這像出家人該說的話嗎?」
走後的第三年, 我已經把我朝領土逛了個遍, 兜兜轉轉, 又去了一趟江南水鄉。
我倚在湖邊的茶樓聽曲, 聽到男女主角一別經年,不復相見。
摸了摸臉,竟是滿手湿意。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我好像真的把一顆心丟在了皇城之中。
踏出勤政殿時,剛好看見江公公帶著工部的匠人急匆匆地進來。
「全愛」某一天, 我突然聽膩了,打算重新上路。師姐卻來了暗信。
她現在已是暗衛署新一任的署長,信上說,新來的小鬼頭實在不服管教,不靠譜得很,讓我趕緊滾回去復職。
我拿著信紙的手微微顫抖,好像終於找到了回去的理由,在離開的第三年馬不停蹄地回了京城。
踏進闊別已久的暗衛署,站在裡面的卻不是師姐, 而是祁昭。
三年不見,他似乎更加俊美惑人了, 眼下的小痣在冷白如玉的面龐上紅得似血。
那雙含著委屈的眼睛緊盯著我
「皎皎, 我要是不主動找你,你是不是這輩子都想不起來回來看我一眼?」
我嘆了口氣,上前吻上他的唇角。
他瞬間攬住我的腰把我嵌入懷中, 加深這個吻。
手臂卻越收越近,好像要把我融進身體裡, 再也不放開。
我終究還是留了下來, 做了總管暗衛署和禁衛軍的頭頭。
當然, 也兼職了一下祁昭的皇後。
朝臣對我很有意見,但祁昭一句輕飄飄的「這是朝廷與江湖勢力的聯姻」就堵住了一半人的嘴。
另一半……咳咳, 是被我打服的。
做皇後的日子其實與做暗衛沒什麼不同, 隻不過睡的地方挪了個窩, 床上還有一個含羞的美男。
我仍是自在逍遙,偶爾告假出去周遊。
祁昭從不阻止我,隻是會再三讓我保證一定會回來。
其實他想多了, 無論我走多遠,總會回來的。
因為他在這裡。
愛本就是枷鎖,卻也是最深的牽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