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腦子裡還有一堆學習資料在等著他。
他把雞哥撵出了腦海。
陳老四走了以後,劉金鵬一直想起身走,大東他們幾個正在幾個花壇那邊的空地上調音箱,他想過去玩。
但丁霽沒有動的意思,他也就隻能坐著不動,隻是時不時就轉頭往那邊看一眼。
“你自己過去吧,別陪我在這兒愣著了,”丁霽開了口,“不要跟他們說我來了就行,我想坐會兒。”
“好,”劉金鵬立馬蹦了起來,但很快又坐回了他身邊,看著前面一直發呆沒動過的那個人,小聲說,“那人,沒問題吧?”
“一個為情所傷的優等生,能有什麼問題。”丁霽說。
劉金鵬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你真他媽邪性。”
“走吧走吧。”丁霽衝他擺擺手。
劉金鵬蹦下了臺階,往大東他們那邊跑了過去。
丁霽盯著前面那人的後腦勺看了一會兒,這人跟入定了似的,快有十分鍾沒動過了。
他猶豫了一下,往四周看了一圈兒,捏了一小塊不知道從哪兒碎下來的水泥渣子,瞄了瞄那人右手邊的臺階,然後彈了過去。
他經常隔著老遠往垃圾箱裡扔東西,一般都能進去,他對自己的準頭還是很有信心的。
但水泥渣子在彈出去的一瞬間碎成了兩小小塊。
一小小塊落在了原定位置,那人右手邊的臺階上。
另一小小塊,落在了那人腦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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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沒有彈出來。
就那麼,平靜地停在了頭頂。
林無隅抬起手,往頭上摸了一下。
看到手裡的小水泥時愣了愣,然後轉過了頭。
身後的三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隻還有一個了,叫雞哥的那位騙子,正看著自己。
林無隅對於這種挑釁沒什麼感覺,隻是順手一彈,把小水泥坨彈回了雞哥手上,又問了一句:“有事兒?”
“沒事兒,”雞哥低頭看了看回到手裡的水泥,“準頭可以啊。”
林無隅的復習思路已經被打亂,也就沒有轉回頭繼續,還是看著他:“收費嗎?”
“什麼?”雞哥皺了皺眉。
“就……算命,”林無隅說,“多少錢?”
不知道雞哥是個走什麼風格的江湖騙子,反正聽到“多少錢”三個字的時候,頓時變了臉:“你說什麼?”
林無隅看著他沒出聲。
“你知道我是誰嗎?”他又指了指自己。
林無隅思考了幾秒種,清了清嗓子:“是不是……雞哥?”
雞哥先是一愣,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突然樂了:“換個人你已經死這兒了知道嗎。”
林無隅勾了勾嘴角,忍住了笑。
“不知者無罪,笑吧沒事兒,”雞哥往下挪了一級臺階,坐到了他身後,伸出了手,語氣很慈祥,內容卻很兇狠,“我叫丁霽,光風霽月的霽,叫名字就行,再叫錯一次,我馬上給你抽成今晚最閃亮的那顆電動陀螺。”
霽哥啊……
林無隅沒有接他的狠話,跟他握了握手,回到了之前的主題:“所以不收費是嗎?”
“不收費!”丁霽一臉不耐煩,“想幹嘛?”
“幫我算算?”林無隅把左手伸到了他面前。
“不算。”丁霽說。
“你是不是不幫陌生人算?”林無隅笑了笑。
丁霽眯縫了一下眼睛,看著他沒出聲。
“不熟不好蒙?”林無隅說。
“你失戀了,”丁霽拍開他的手,看著他,“一周之內的事。”
林無隅也看著他。
“蒙對了嗎?”丁霽問。
“對了一半。”林無隅很誠實地回答。
“暗戀失敗了。”丁霽說。
“嗯。”林無隅點了點頭,“不看手也能蒙出來麼?”
“都說是蒙的了,還看什麼手,”丁霽很不屑地撇了撇嘴,“還聽嗎?”
“不聽了。”林無隅回答得很幹脆。
他的確是沒什麼想問的,想知道的事他會自己找答案,並不需要一個陌生人來告訴他,還無法驗證真偽。
如果真有什麼問的,無非也就是沒話找話,跟丁霽多聊幾句而已。
不過時間已經不早了,現在往回趕,回到學校差不多正好晚自習下課,買不了燒烤了。
有點兒失落。
丁霽在小公園呆到差不多11點,四周已經沒什麼人了他才跳下了臺階。
今天不是周末,大東幾個唱歌也沒什麼聽眾,劉金鵬跟著他們一塊兒換了地方。
很不仗義地隻是發了個消息告訴他。
丁霽往那邊看過去的時候,人都已經沒了。
他伸了個懶腰,該回去了,老爸估計還在奶奶家,但他這會兒要還不回去,爺爺奶奶會著急。
不過到家的時候他意外地發現,老爸已經走了。
屋裡隻有還沒睡覺的爺爺捧著個茶壺正在看電視。
看到他進來,爺爺往面前的茶杯裡倒上了茶:“回啦?”
“嗯。”丁霽坐到他身邊,拿過茶一口喝了,往沙發裡一靠。
“沒想到吧?”爺爺笑著說,“是不是後悔沒早點兒回來?”
“後悔什麼,我玩得不想回呢。”丁霽說。
“你爸是我勸回去的,”爺爺拍了拍他的腿,“你兩天沒去學校了吧?明天去上課,放學了直接回家吧,考試之前就別折騰了,好好復習。”
丁霽沒吭聲。
“你爸媽也不是要怎麼管你,”爺爺說,“但畢竟你這麼聰明個孩子,學習也……”
“別瞎說,”丁霽打斷了爺爺的話,“真聰明就不這樣了。”
“畢竟你這麼個笨蛋,”爺爺一點兒也沒思考的就換了個詞兒,“不好好安心復習怎麼行。”
丁霽笑了起來,嘆了口氣:“行了,你別來回周旋了,喝你的茶,我睡覺去了啊。”
學校是肯定得去的,這周新發的卷子他還沒有拿。
而且去得還挺早,到學校的時候,校門都還沒開。
丁霽皺著眉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本來還有些沒睡醒的迷糊,一下全沒了。
“我靠?”他站在門衛室的窗戶邊兒上震驚地說了一句。
“怎麼,看錯時間了?”門衛大叔趴到窗口笑著問。
“嗯。”丁霽有些泄氣,把手機屏保的時鍾調回了數字的。
這還叫聰明?連個指針表都能看錯。
“吃早點了嗎?”大叔問。
“吃了。”丁霽悶聲回答。
“進去吧,”大叔打開了門,“你們高三住校的不少這會兒也起來去教室了。”
“可以啊叔,”丁霽看著他,這位大叔到崗也就兩個月,“怎麼看出來的我高三?”
“我認識你啊,丁齊,”大叔說,“公告欄那個櫥窗裡有你照片。”
名字被叫錯對於丁霽來說沒什麼感覺,從小學起他就擁有很多名字,丁齊,丁雨齊,丁文,丁什麼,甚至還有眼瞎的叫他丁霖。
他衝大叔笑了笑,進了大門。
教室的倒數三排,是個奇妙的空間。
哪怕是三中這種跟附中始終纏鬥在升學率第一線的學校裡,倒數三排也別有風情。
比如這會兒丁霽的同桌石向陽同學,就正把一塊蛋糕放在桌面上,用刀努力地切成小塊。
反復地切,看樣子目標是一直切到直徑一釐米。
實際上這個尺寸很難達到,在這之前蛋糕就已經碎得差不多了。
焦慮情緒。
何老師說的。
後排總有那麼幾個不肯輪換座位的,所以焦慮情緒一般都在後排沉積嚴重,往左往右都能看到。
左邊啃指甲的那個就暫時不想管了。
“問你個題。”丁霽從書包裡抽出物理習題集。
“嗯。”石向陽點點頭。
丁霽挑了道簡單的:“給我講講這題。”
石向陽恢復少許活力,給他講完題之後,把桌上的蛋糕吃掉了。
丁霽並沒有幫助他的意思,隻是聽說八中有個考前瘋了的往同桌身上砍了七八刀。
而石向陽是個身高和體重都是一九六的長方形壯漢。
這算是自救。
每天的時間都一樣長,但是體感時間長短不一。
比如今天,同樣在學校呆著,時間就過得特別快,因為晚上要回“自己家”,時間要是有腿,他能撲過去拽著給打折了。
其實他上學期都還在住校,相當自在,隻是老爸覺得他自在大發了,強行讓他退了宿舍回家。
多數時間裡,一打開家門,就能聞到飯菜香,能看到父母的微笑,挺好的。
隻是不自在。
丁霽跟他倆在一起的時間太少,蹦一蹦勉強算是熟悉的陌生人,特別前兩年,連熟悉都談不上。
過年的時候大概能見一次,但越小的孩子記憶越是無法保鮮,下次再見的時候,早就忘了。
“回來了啊,”老媽在餐廳裡衝這邊喊了一聲,又轉頭招呼做飯的阿姨,“劉姐,把菜擺上吧。”
丁霽把書包扔到沙發上,去洗了個手。
桌上的菜都是他愛吃的,西紅柿炒雞蛋,五味鴨,還有蒸肉餅和排骨湯,每次回家,差不多都是這幾個菜的主場,再加一兩個別的菜輪換著。
這個菜單大概已經有兩三年沒換過了,從老爸老媽回國,在奶奶那兒打聽了他愛吃的幾個菜之後。
丁霽有時候不太能理解他倆的腦回路。
就算他愛吃,兩三年了,也差不多該吃吐了。
但被問到喜歡吃什麼菜的時候,他卻又說不出來。
他不挑食,也沒什麼忌口。
對於他來說,並沒有什麼特別愛吃非吃不可吃了就能改善關系的菜,他隻是吃慣了奶奶做的菜而已。
“好吃嗎?”老媽問。
“嗯,好吃。”丁霽點頭。
“今天去學校了?”老爸問。
“去了。”丁霽回答,埋頭吃飯,餘光裡看到兩個人同時都松了口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