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捷坐在椅子上大口呼吸,他剛才不隻是嘴被捂了一路,賀朝用力過猛幹脆把他倆鼻孔也給遮住了:“……朝哥,我差點窒息身亡你知道嗎。”
他還沒緩過來,就聽賀朝說:“那個,暗戀也行,你給我講講?”
沈捷:“啊?暗戀有什麼好講的,酸酸脹脹像罐芬達,還是被使勁晃過的那種,噗噗噗,這時候誰拉開易拉罐,能炸他一臉。”
賀朝:“……”
這個比喻挺形象。
不過賀朝感覺自己這罐汽水有點猛,不需要誰拉開,自己就能炸了。
沈捷直到出了男生宿舍樓,走到公交車車站那邊等車,在秋風中被吹得打了個噴嚏,也還是沒弄明白賀朝這整得到底算哪一出,反而勾起了他想喝飲料的念頭。
沈捷想著想著,發現說起談戀愛,認識賀朝那麼久,沒見他談過什麼戀愛。
明明這人要是想脫單,那真是容易得不能再容易。
光那張臉,看起來就覺得感情經歷豐富,俗稱帥到讓人不放心。
不過他朝哥還真是憑本事單身了十幾年。
沈捷親身經歷過跟賀朝出去,路上有妹子嬌嬌羞羞鼓起勇氣過來搭訕,賀朝能回人家一句:“推銷的?我不買東西。”
“上天給人開了一扇門,總會關掉一扇窗,”沈捷搖搖頭,公交車正好來了,他一邊掏交通卡一邊說,“長得帥也沒用。”
第四十八章
某位被上天關掉一扇窗的人確實很煩惱。
煩惱得一晚上沒睡好, 做試卷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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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朝發現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是一點一點地, 不知不覺就越積越多, 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完全控制不住。
無數次心動過,每次都不知所措。
手不知道該往哪裡擺, 也不敢看對方,但是心裡有個聲音不斷叫囂著。
他,喜歡, 謝俞。
不是那種, 是那種喜歡。
那種隻要一看到這個人,心裡突然就滿了, 又患得患失,不踏實, 總覺得哪裡還空著的喜歡。
可是然後呢。
賀朝憑本事單身十幾年,遇到這種歷史性難題, 像頭四處亂轉的野獸,衝撞著,找不到方向。
最後心裡那頭野獸停下來, 焉了吧唧地坐在地上, 心想,小朋友會不會覺得……討厭?
作為在學校貼吧裡有CP樓的人,彎彎直直的理論他多少還是知道的。
萬一謝俞他特別直呢。
在這個最容易衝動的年紀,卻又不敢肆意。
最後賀朝扔了筆,也不知道該幹什麼, 幹脆點開謝俞朋友圈,一條一條往下看。
謝俞朋友圈像個分界線,把他認識的那個謝俞給劃開了,賀朝看到他過去的生活,人際圈……還有平時不顯山露水的溫柔。
謝俞發出來的日常都很簡單,基本上都是短短一句話,生氣了也會來句“滾你媽的”,高興的時候就發點花花草草的照片,出境最多的是一隻胖到出奇的大橘貓,配文:吃,胖死你。
橘貓有時候攤開肚皮躺在小賣部門口曬太陽,眯著眼睛打盹。
小賣部看起來破舊,貨架上擺的都是小孩子喜歡的玩意兒,一整排廉價小玩具。
這張照片左上角有個路標,隱約看到黑水街三個字。
賀朝頓了頓,覺得這地名有點耳熟。
不過這些黑水街日常近幾年出現得比較少,賀朝心想,搬家了?
他翻著翻著,翻到一張橘貓的大頭照,離鏡頭很近,鼻子都快湊上來了,橘貓腦袋上是謝俞的手——光看這手根本想象不到抡起人來能有多狠。
謝俞就坐在路邊臺階上,那貓顯然是被揉得舒服,愜意地眯起眼睛。
賀朝盯了半天,悄悄點了保存。
這些照片裡的謝俞,跟學校裡有些不一樣,但還是那個他認識的小朋友。
套著一層厚厚的盔甲,都以為他刀槍不入。
“我操,”賀朝有點受不了,把手機翻了過去,“……怎麼那麼可愛。”
謝俞晚自習下課,回寢室剛洗完澡,就接到家裡打過來的電話。以為是顧女士又來問他周末回不回家,正打算用馬上期中考試他得專心復習搪塞過去。
結果接起來就聽到鍾傑明顯喝醉,說話結結巴巴的聲音:“謝俞,我告告告訴你,你別他媽以為……”
鍾傑的聲音到這戛然而止,謝俞幹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隔兩分鍾,鍾傑又撥了過來,趾高氣昂地說:“你不過是個賤民,還敢掛我電話?”
謝俞聽了額角突突突地跳。
神他媽賤民,感情今天喝醉了拿的劇本還是霸道王爺?
賀朝還沉浸在“我家小朋友太他媽可愛”的情緒當中無法自拔,就聽到可愛小朋友本尊在走廊上破口大罵:“操你媽你還沒完了是不是?”
賀朝:“……”
“別人都欠你,你最可憐,”謝俞推開寢室門往外走,打算去走廊盡頭沒人的地方接著講,臉上沒什麼表情地說,“是,我覬覦你家財產很久了,你最好跟條狗似的守著。”
謝俞沒走兩步,對面門也開了,賀朝靠在門口看他。
謝俞面不改色越過他往前走,走了一路罵了一路,功力深厚,不帶重復的。
等他罵完了,掛掉電話走回來,賀朝才問:“誰啊,這麼欠罵。”
賀朝都沒問什麼事,正常人乍一聽,不了解情況的都感覺謝俞才是欺負人的那一方。賀朝卻直接給那位被罵了半天的仁兄蓋了個欠罵的戳,偏心偏得相當過分。
謝俞本來沒想談這事,聽到這話,停下來,站在寢室門口,多說了句:“啊,就是個傻逼。”
謝俞眉眼全是煩躁,戾氣過重,要是鍾傑現在出現在他面前,再往他手裡遞根棍,他能毫不猶豫把人打成重度殘疾的那種煩躁。
賀朝側身:“你要不要進來坐坐?”
謝俞沒動彈。
賀朝又說:“請你吃糖。”
謝俞講事情講得十分精簡,能用兩個字表達清楚絕對不會多說一個字。
賀朝聽了一圈下來,差不多聽明白了,認認真真地建議道:“你繼兄,智障兒童?是不是該去看看腦科?”
謝俞笑了一聲:“是,智障兒童。”
賀朝說著,想起來剛才朋友圈裡那隻橘貓,翻給謝俞看:“這隻貓,怎麼吃成這麼肥的?”
“一整條街的人養著,能不肥嗎,”謝俞看了一眼,又說,“你翻我朋友圈幹什麼。”
“我……”賀朝頓了頓,“隨便看看。”
“……”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從腦殘兒童聊到遊戲裡的新裝備,最後話題落在劉存浩生日上:“耗子下周末生日,你去不去?”
謝俞想了想:“生日?”
“你沒發現他這幾天瘋狂暗示嗎,”賀朝把椅子拖近了點,“心機男孩啊他簡直。”
劉存浩最近幾天到處暗示自己喜歡什麼東西,生怕別人想給他買生日禮物卻無從下手:“我最近吧,沒有特別喜歡的,非要說的話,也就XX樂隊那張新出的專輯……還湊合。”
除了萬達跟他熟得不能再熟,沒有必要遮遮掩掩如此迂回,直接甩過去一個淘寶鏈接之外,其他人無一幸免。
被賀朝這樣一提醒,謝俞總算回味過來劉存浩是幾個意思:“我以為他神經病。”
賀朝靠在椅背上笑:“真的很明顯,你感覺不出來?那耗子不是很尷尬?”
謝俞想起來劉存浩這幾天在他這裡碰到的釘子,也有點想笑:“又不說清楚,誰知道啊。”
兩個人難得坐在一起聊聊班級同學,話題聊著聊著突然斷了,一時間沒人說話。謝俞沒由來地覺得不太自在,安靜之後下來,感覺周遭彌漫著一種比尷尬還要奇怪的氣氛。
謝俞坐不住,起身回寢室:“那我回……”回去了。
話還沒說完,衣角突然被賀朝拽住。
少年穿著件襯衫,看起來還是那種什麼也不在意的樣子,有些散漫,嘴角總是帶笑,好像很多事情值得高興。
賀朝喉結滾了滾,然後不知道是在對自己,還是在對謝俞說:“會往前走的。”
會過去的。
即使現在深陷囵圄。
隻要使點勁,不行就再用點力,走出去,想要的生活、答案……都會有的。
“回去吧,”賀朝松開手,笑著說,“小朋友,晚安。”
謝俞怔住,半響,也回了句晚安。
次日。
被當成神經病的心機男孩總算開始正式邀請大家參加他下周末生日趴,還有模有樣寫了請帖。
謝俞也收到一張,打開,裡面寫著時間地點,下周日早上九點中央大道集合。
賀朝故作為難道:“耗子,那個,禮物……”
劉存浩擺擺手,這時候開始大義凜然了,仿佛前幾天瘋狂暗示的人不是他一樣:“禮物不重要,禮輕情意重,在我們的友誼面前那都是浮雲。”
謝俞:“……你特麼要臉嗎。”
劉存浩說完,許晴晴和萬達兩個人聽不下去,直接抄起家伙往他身上砸:“你放屁!什麼禮輕情意重!虧你說這話不覺得害臊!”
萬達:“要不要我幫你回憶一下你給我的那條淘寶鏈接?耗子你摸著你的鏈接再說話。”
劉存浩抱著頭躲開:“這麼粗魯,尤其是你,晴哥,你這樣是要嫁不出去的。”
賀朝攪混水:“耗子,你怎麼跟晴哥說話呢。”
許晴晴本來砸完就要去老師辦公室取英語作業,聽到這話開始撩袖子,咬牙說:“你過來,有種你過來。”
劉存浩直接往教室外邊跑:“我傻我才過去。”
劉存浩生日也就是叫大家伙出去聚一聚,吃頓飯。
謝俞本來不想去,但看著劉存浩那股高興勁,還沒想好用什麼話拒絕,賀朝就拍拍他腦袋,以一種早已經預料到的語氣說:“去,他去。”
謝俞心說,我去你媽。
對於這個同學生日聚會,顧女士比劉存浩還要高興。
謝俞以前熟人都在黑水街那塊兒,搬走之後,也沒見謝俞交什麼新朋友。
當初跟周大雷他們玩到一塊兒去,也是費了不少時間。自從小時候家裡出事,牆倒眾人推,親戚朋友都把他們往外頭趕,顧雪嵐現在想想,那些年帶著謝俞東奔西走遭人白眼,以為他不懂事,其實孩子都看在眼裡。
所以謝俞漸漸地不愛說話,遇到人下意識防範,戒備心也重。
“你同學,那個班長,”顧雪嵐笑著說,“禮物買了嗎,要有禮貌,祝人家生日快樂,嘴甜點兒。這樣多好,平時多跟同學出去玩玩,多拍點照片……身上錢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