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舒芷，以前是個奴籍丫鬟。
由於公主迷上了玄學，現在成了小王爺的私人神棍。
但是我準備撂挑子不幹了。
小王爺費了心思去討好公主，連連失敗對我都沒了好臉色。
她是公主，我是奴。
有差距理所當然。
但他萬萬不該將我的真心踩在腳下，甚至揉碎了拿去給明月公主耍玩。
我背起行囊，乘上了前往江南的客船。
在江南的日子過得真是愜意啊。
可有一天我竟然在街頭碰見了小王爺。
他抓住我的每一位同行細細看過才放了手。
直到我的攤位，我嘻嘻笑道：
「嘿，這位爺，今天要卜卦還是算命？」
小王爺眼眶紅了，他說：
「阿芷，我要帶你回家。」
可他不知道，我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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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阿芷，又去公主府啦？」
「嗐，咱們阿芷可是有能耐的，每日都去公主那領好多賞賜呢。」
「也是，不知咱們啥時候才能沾上王爺的光……我也想去公主府領賞。」
我越過她們，將手裡的行囊背到肩上。
「今天不去啦。」
丫鬟喜芸有些不解：
「不去了？那你這是要去哪？」
天氣很好，陽光明媚，和我的心情一樣。
我指了指南邊，大搖大擺地走了。
身後的喜芸更疑惑了：
「她這是要去薈萃樓給公主買點心嗎？」
我在心裡搖搖頭。
不，我是要撂挑子跑路啦。
這費力不討好的神棍，誰愛幹誰幹吧！
2
我乘船到了江南，愜意地過上了養老生活。
雖然公主對我不咋地，但給的賞賜好歹都是真金白銀。
不用去裝神棍掙錢，也夠我吃吃喝喝瀟灑好一陣子。
夾雜著湿意的風吹過，我捂了捂疼痛的膝蓋。
如果沒有這一身傷痛就好了，藥錢能省一大半。
大夫說我久病成疾，吃再多的藥也活不了多久了，頂多三個月。
可我還是想盡量活久一些，這江南，我還沒看夠呢。
所以我還是去擺攤了。
時隔一月，再次扮上神棍，我坐在街上反而有些不習慣了。
遠遠有幾個人打扮富貴，騎著大馬朝這邊過來了。
那領頭的身穿金絲錦衣，頭戴玉冠，身形像極了我的老主顧。
不對，那就是小王爺！
我手裡的花生掉到地上。
正想收攤跑路。
可轉念一想，舒芷算哪根小蔥花。
小王爺肯定不會是專程來找我的。
眼見那些人越走越近，家僕一個個抓住了我的每一位同行。
待小王爺細細看過才放了手。
直到我的攤位，我嘻嘻笑道：
「嘿，這位爺，今天要卜卦還是算命？」
小王爺眼眶紅了，他說：
「阿芷，我要帶你回家。」
3
我搞不懂他這是鬧哪出。
難不成我走之後，明月公主沒了樂子？
他要抓我回去繼續陪公主玩？
無奈之下小王爺在我的小院住了下來。
但他自小嬌生慣養。
我料他待不了幾天就會自己走了。
可沒想到他這一待，就在我這小院住了三日。
「不知王爺何時回京啊？」
他微微皺起眉頭，看向我：「阿芷何時與本王走，本王就何時回京。」
我怔愣片刻，搖搖頭：
「不，我不會走的。」
小王爺一臉嚴肅：
「那本王便也在江南。」
我忍不住問：
「如果我在江南住一輩子呢？」
「那本王就……」
他猶疑片刻，沒說完。
我幽幽地說：
「王爺這是何必呢？阿芷不值得。」
在僅剩不多的時間裡，我希望自己一個人平靜地走完。
他又紅了眼眶：「阿芷……
「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4
小王爺問我是不是還在怪他。
我早就不怪了，隻是累了。
打我被小王爺從苦窯中買走開始，我就認定他是我的主子。
哪怕是窯主拿起鞭子抽我，或是拿起燒酒澆在我的傷口，我都咬著牙忍耐。
「要不是今天來的人是王爺，給這麼點錢我是不會賣的。」
他陰狠地笑著：「你這樣的貨色難得一遇，發賣青樓都夠我養十個妾了。
「王爺的人七天後才來接你，這些時日……你就給我好好受著吧。」
我被他甩在地上，嘴裡滲出血絲。
可我隻是在想，王爺為什麼要把我從奴隸窯裡買走？
那可是王爺啊……
當我梳洗幹淨站在小王爺面前。
他俊朗的臉上騰然飄起紅雲，喃喃道：
「真好看，這雙眼睛真像……」
身旁的老管家看他丟了相，低低咳嗽一聲。
小王爺回過神來，溫柔地問我：
「會識字嗎？」
「奴不會。」
「那本王派人教你，你好好學。」
我怔怔地看著他：「奴……還需要做什麼？」
「什麼都不用做。」他擺擺手，笑得春風和煦，「你待在府裡，便好。」
我跟著小王爺做了兩年的貼身丫鬟。
這兩年，他總是待我與常人不同。
別的丫鬟穿不上這般好的衣裳，也用不上這般好的胭脂水粉。
後來我與他愈發熟稔，總是以「你我」相稱。
仿佛那樣我們就是最親密無間的。
可我錯了。
奴就是奴，主子就是主子。
5
在佛寺修身養性三年的明月公主回來了。
小王爺迫不及待地去見了她。
公主高高在上，一雙清凌凌的桃花眼最是動人。
她俯視著我，發問：
「阿褚，為何你這丫鬟穿得這般豔麗，打扮卻如此俗氣？」
我有些慌亂地摸摸臉頰。
知道要出門，我特地塗了水紅色的口脂。
公主眼底滿是不屑：「太醜了，汙了本宮的眼。」
小王爺轉過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公主。
他笑道：
「我這丫鬟本就是庸脂俗粉，嫣兒何必拿自己的要求來看待她？」
「呵。」公主不滿，「阿褚這是嫌我多事？」
小王爺一愣，連忙說：
「不是……」
「本宮討厭這張臉，更討厭她這般俗氣的存在。
「來人，把她帶下去，仔仔細細梳洗幹淨了。」
公主勾起嘴角：「必須洗得，『幹幹淨淨』。」
語氣是全然不掩飾的惡意。
嬤嬤們得了公主的令，半拖半拽地要帶走我。
她們尖利的指甲掐入我的肉裡，很疼。
我想求助小王爺，他一定不會任由別人欺負我的。
可他隻是回頭看著我，淡然地說：
「阿芷，隨嬤嬤們去梳洗吧，洗幹淨了再回來。」
寒冬臘月，我被嬤嬤們用一盆又一盆的冷水衝倒著。
冰冷的，刺骨的。
她們強行扒光了我的衣裳，讓我就這麼站在院子裡。
赤裸的，羞恥的。
那些譏笑的眼神好似一根利刺扎進心裡。
「奴就是奴，還想著豔壓主子了。真是罪不可恕！」
「公主還是太善良了，是我我就劃爛她的臉……也不知那王爺是何居心，留了個和公主長得有七八分相似的丫鬟在身邊，誰看了不覺得膈應。」
我抱緊冰冷顫抖的身體，接住她們扔過來的粗麻衣。
慌慌張張地穿上身，好似這身衣服就是我最後的遮羞布一般。
她們走了。
我顧不得什麼臉面，隻想逃離公主府。
於是我拔腿就跑，跑了好遠好遠。
6
「當初是王爺買了我，相當於救了我一命。
「我沒理由怪王爺。」
在來江南之前，我又一次得罪了公主。
她讓人拿針從我的指甲底下刺進去。
說是想試試十指是不是真的連心，到底會不會有鑽心之痛。
我忤逆了她，將她推進池塘。
公主不會水，在水裡撲騰了好久才被奴僕救上去。
小王爺匆匆趕來，抱著梨花帶雨的公主，橫眉冷聲道：
「阿芷，你知不知道你犯下了多大的罪過！
「還不快給公主跪下來道歉！是在等本王罰你嗎？！」
我沒下跪，也沒道歉。
硬生生挨了二十板子，然後離開了王府。
「王爺需要我回京，是為了公主嗎？」
他一愣，有些不悅：
「和公主沒有關系。而且你為什麼總對她抱有這麼大的敵意？嫣兒從小沒什麼朋友，驕縱慣了，喜歡小作小鬧在所難免。
「你應該要有包容心，她……」
我打斷了他：
「那究竟是為什麼？京城什麼地方需要我？」
小王爺沉默片刻：「就不能是本王需要你嗎？
「你不在……本王很不習慣。」
我點點頭淡然道：
「自然可以。王爺說的當然沒問題。」
這樣的話聽了太多次，我早已習慣左耳進右耳出。
我和王爺一前一後地走在大街上。
豬肉鋪的老板娘熱情地喚我：
「阿芷，阿芷！」
她擠擠眉眼，揶揄道：
「你這幾日都沒來這邊，原來是相中了小郎君啊。
「你這小郎君長得倒是怪俊俏的，襯你正正好呢！」
我正要解釋，小王爺反倒上前一步。
「多謝。」
他還挑起肉來：「這塊排骨不錯，給我包了吧。」
老板娘迅速把排骨包好，又和小王爺寒暄了幾句。
不知說了什麼，小王爺耳根生紅。
小王爺付了錢，拎著肉走回來。
我瞥見他嘴角噙著的笑，冷聲說：
「王爺，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容易讓人誤解的事情了。」
他面上有幾分錯愕：「我……」
「既然不喜歡舒芷，那就放過她吧。」
他的面容在眼裡變得模糊，我不知何時眼裡盈滿了淚。
「王爺，放過我吧，好嗎？」
7
他變得有些激惱：「阿芷，我是在乎你的。
「你為什麼就不信我呢？！」
我問：
「是什麼樣的在乎，王爺？
「和對公主一樣的在乎嗎？」
他怔在原地，嘴唇張張合合，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王爺，王爺！」
遠處的家僕急匆匆地跑過來。
小王爺皺起眉頭，似乎是不明白他為何大呼小叫。
「怎麼了？」
「公主，公主出事了！」
他的面容瞬間沉了下來，眼裡布滿焦灼。
家僕猶豫著看了我一眼，貼在他的耳邊低聲細語。
這一眼反倒讓我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她明月公主出了事，還要避著我說，總不可能是我讓她出的事吧？
我把玩著手裡的草編螞蚱，站在一旁等待。
小王爺聽完家僕的話，抬起頭深深看了我一眼。
「舒芷，和本王回京。」
這還是他第一次叫我全名。
我愣住了：
「為什麼？」
他吩咐家僕備馬收拾行李，並沒有理會我。
我心底來了氣。
他說要我跟他走，我就必須跟他走嗎？
我才不要。
轉身就想離開。
躲在暗處保護小王爺的暗衛們突然全都冒了出來。
一個個攔住我的去路。
我苦笑一聲，回頭看他：「王爺，這是要強行帶走我？」
他面容肅穆：
「沒錯。你自己做的事，沒理由逃避。我需要給嫣兒一個交代。」
「可我不想回去。
「也不想見你那狗屁公主！」
我攥緊拳頭，扔下手裡的東西就撒腿跑了。
心裡的氣讓我忍不住賭博。
賭自己在小王爺心中有那麼一點分量，他還會在乎我。
「給我攔住她。
「無論用什麼手段，都要把人給我帶回京城。
「她要是逃跑，就打斷她的腿，留一條命……下手輕點。」
可我賭輸了。
8
武藝高強的暗衛隨隨便便就打斷了我的腿骨。
將我捆著送上了馬車。
一路顛簸中，我捂著疼痛的傷口，竟迷迷糊糊做起了夢。
夢到那天跑出公主府後，我生了一場大病。
小王爺站在簾外，他說：
「阿芷，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那是公主，她不喜歡……你以後還是和其他丫鬟穿得一樣吧，別做特殊打扮了。
「我給你帶來了好幾樣首飾，都給你收在匣裡了。
「公主她隻是無意之舉，你別怨恨她……」
或許是久久沒見我回應，他走了。
我躺在床上舉著一柄銅鏡，看著鏡中蒼白的臉。
回想起公主的面容。
若說公主是一朵嬌豔盛放的海棠，我就像底下草叢中無名的小花。
幾分形似，便叫小王爺上了心。
也險些叫我自己當了真。
從那日後，小王爺不再來見我，我也漸漸克制住自己的心。
可有一日夜晚，他悄無聲息地站在我床邊。
直到那帶著涼意的手撫上我的臉，我才猛然驚醒。
借著月光，我看清來人是小王爺。
他眼中噙著淚，苦笑著問我：
「阿芷，你會離開我嗎？」
我眼神復雜地看著他，不知該作何回答。
公主今夜與異邦王子乘船遊樂的事正被京城的人們津津樂道。
稱贊這一對極為般配的佳偶。
他的淚落下來，砸在我的手上。
卻引得我心裡疼。
小王爺擁住我：「阿芷，我要你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
我被他驚得不敢動彈，鼻尖全是他身上的酒氣。
直到肩頭一片濡湿，我才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他。
「我……阿芷永遠不會離開王爺。」
9
睡夢中唇邊傳來溫熱的湿意，我驟然睜開眼。
小王爺正坐在我身邊，手裡拿著藥碗。
他的眼神中夾雜了一絲心疼：「阿芷，你病了。」
我別開頭，冷笑一聲。
「全拜王爺所賜。王爺又何必在這與我虛與委蛇呢？」
藥碗「砰」的一聲放在一邊的小幾上。
我這才發現這應該是轉移到了驛站內。
「阿芷，本王也想待你好……可你為什麼總是去招惹公主呢？！」
他站起身，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煩躁暴戾。
我閉了閉眼：「我沒有招惹過她。」
我隻是反抗。
屋內沉默半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