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本來要朝這邊走的李星渚則不見了蹤影。
8
我拼命掙扎著,身上衣裳變成了沉重的枷鎖,拽著我往下墜。
就在我感覺即將窒息時,一道身影朝我遊來。
我本能地,像八爪魚般抱住對方。
為了換氣,還不顧對方反抗,吻了上去。
對方邊掙扎邊拖拽著我浮上水面。
借著河邊酒家透出的昏暗光線,我看到莫南汐那張黑如鍋底的臉。
「郎……郎君?」
我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
怕不是莫南汐安排的人弄錯了對象,將我當成了李星渚推入河中。
而莫南汐也誤會我是李星渚,才跳下河救我的。
這下誤會大了。
原劇情裡,莫南汐得知李星渚不會泅水,便設計了這一出。
為的是想和李星渚有合理親密接觸的機會,比如說渡氣。
「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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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會泅水,自然不會放。
見我不為所動,莫南汐徹底沒了耐心,他用力將我往下一拽。
我跌落回水中,冰冷的河水,瞬間又嗆進鼻腔。
可眼見莫南汐要遊走,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抱住了他的腰。
我歷經千辛萬苦才活下來的,決不能就這樣死了。
強烈的求生欲望,令我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莫南汐都被我這不要命的架勢給鎮住。
「你……」
昏黃的光線,在他那雙狐狸眼裡跳躍,像極了夜空裡劃過的流星。
我迎上了他的視線,張了張嘴。
「郎君,我隻想好好活著。」
岸邊傳來了李星渚的聲音。
「莫兄!」
或許是不想李星渚等太久,莫南汐隻能拉著我上岸。
我像條死魚般,被他丟在岸邊。
與即使渾身湿透但依然美得不可方物的莫南汐不同,我是真狼狽。
不過這狼狽,倒是給了我別樣的機會。
李星渚朝我二人急速走來,莫南汐故作虛弱晃了晃身子。
但可惜,此刻李星渚的眼裡隻有我,落了水的我,更似他的白月光了。
他完全無視了莫南汐,將我從地上扶起。
「阿蕪……」喊完後,他反應過來不對,改口道,「桑姑娘,你可還好。」
我其實很不好,在水中掙扎太久,已經耗費了力氣。
再加之,河水很涼,夜風陣陣襲來,我止不住地哆嗦。
但……
李星渚趕忙將我攔腰抱起,我順勢攬住他的肩。
像隻受傷的小獸,楚楚可憐依偎在他胸前。
李星渚瞧著更緊張了。
「莫兄,水涼風冷,我們趕緊回府,免得桑姑娘染了風寒。」
莫南汐靜靜看向我,嘴角浮現一抹極淡的笑:「好啊。」
山雨欲來,我知道這一刻他是真的動了殺意。
這下他總該下令處決我了吧。
我再也撐不住,暈了過去。
9
醒來時,天光已大亮。
茯苓壯碩的身影正站在離床不遠的桌子旁。
她拿著把團扇,正對著一碗藥扇著。
我撩開床幔,掙扎著半坐起來,渾身軟綿綿的,鼻子也堵了。
昨夜河水刺骨,這具身體到底是沒扛住感冒了。
茯苓那邊聽到動靜看過來。
「桑姐姐,你好好躺著,起來做什麼?」
「躺著怎麼喝藥啊,把它端給我吧。」
茯苓隻好將藥端過來,我接過一飲而盡,苦澀的藥味,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桑姐姐,你也太魯莽了些,就算跳河,也應該同我哥事先商量好啊。昨夜裡見你被郎君抱回來,可嚇死我了。」
我驚住。
「不是李公子抱我回來的嗎?」
「沒有啊,不過李公子也很擔心你,昨夜裡還特地請了壽安堂的許郎中過來把脈。」
我腦子有點嗡嗡作響。
「郎君他……就沒阻止?」
茯苓搖了搖頭:「沒有,他將桑姐姐你送回來後,因為衣裳也湿了,就回院裡了。」
「他看上去就沒什麼異常嗎?比如說很生氣?」
茯苓依舊搖頭。
我有點迷糊了,明明我暈過去前,莫南汐那模樣,顯然是動了殺心的。
可為何他還不處決我呢?
許是喝了藥,本就很疲倦的我,更加疲倦了。
見我這樣子,茯苓連忙扶我躺下。
「桑姐姐,你先躺著好好歇息吧,我燉了雞湯,這就給你端過來。」
茯苓替我蓋好被子,拿起空了的藥碗出去。
我閉眼躺在床上依舊思索著這件事,過了片刻,門又被推開了。
我突然想起剛剛茯苓提及了她哥,落水的事該給他一個解釋的。
「茯苓,你和你哥說一聲,昨夜裡掉河中是意外,之前商定好的事,按計劃進行便可,你讓他隨時準備著,隻待郎君下令。」
「你想讓我下什麼令?」
熟悉,帶著一絲玩味的聲音響起。
我嚇得一個激靈,睜眼看去。
白色的床幔,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撩起,莫南汐那張絕美的面容,就這麼出現在我眼前。
我頓時如墜冰窖。
10
我跪在了莫南汐的院子裡,整個人搖搖欲墜。
不遠處書房的門被拉開,是茯苓。
她眼神閃躲不敢與我對視,快速從我身側走過離開。
接著一個穿護衛服的男子走了出來,這是茯苓的哥哥蘇木,也是我走劇情的重要幫手。
四年前,我在街頭遇到了逃荒而來的兄妹倆。
恰逢府裡缺人手,我便將他們帶回府,避免了其餓死街頭。
這也是兄妹倆願意幫我的原因。
隻是現在……
蘇木愧疚地走到我面前跪下,朝我磕了三個頭。
「對不起,桑姑娘。」
道歉完,他也如茯苓那般倉促離開。
我原本抱著一絲僥幸的心,徹底死了。
想必在裡面,該說的和不該說的都說了吧。
好在兄妹倆所知曉的真相,也不過是我編造的謊言罷了。
「桑愉。」
不知何時,莫南汐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
他背光而站。
與刺眼的陽光做對比,整個人糊成了一團黑影,看不清楚表情。
我朝他叩首。
「郎君。」
「五年前,我將你從人牙子那帶回來,便取了這名字。」
「是……」
「若我當初沒將你帶回府,你知道你會去哪嗎?」
我沉默著沒回答。
他半蹲下,俯身過來,糊作一團的臉,終於有一半得以見到了光。
光將他的側臉,拉成了一道剪影,卷而翹的睫毛,因光的刺激而微微顫著。
我呆呆看著。
「迎香樓,當時那的老鸨一眼便相中了你。」
他隨意鉤起一縷我披散在肩頭的長發。
「我不該多管闲事的。」
他神情和語氣間皆是懊悔。
「當初便應該讓她帶你回去,我這莫府終究是小了,容不下你這尊敢算計主子的大佛啊。」
他手指稍稍一用力,我便感覺頭皮一陣劇痛,整個人往前一傾,跌進了他的懷裡。
熟悉的檀香,頓時將我整個包裹,我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他按在了懷裡。
「想來,你沒能去那,還挺遺憾,我再送你回去如何?」
說完,他起身朝著院外做了個手勢。
「來人!」
兩個家丁便跑了進來。
「押上,送去迎香樓!」
11
若沒按原劇情走完本就定好的結局。
要麼會被這方世界規則抹殺,要麼導向一條完全不可控的結局,這是攻略者曾對我說過的話。
現在繼續走原劇情,顯然已經行不通,莫南汐是絕不可能再給我詐死的機會。
但迎香樓我也不可能去。
此刻,我同莫南汐坐在了去迎香樓的馬車上。
離到迎香樓不到一炷香時間,我必須趁著這段時間逃出去。
突然馬車一陣顛簸,我一時沒防備,直接栽入了莫南汐懷裡。
正閉目養神的莫南汐睜開了眼,一雙如琥珀般的眸子,就這麼冷幽幽盯著我。
我慌亂起身,手卻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
明顯感覺到他悶哼了一聲,他咬牙切齒道:「桑愉,你若想死,我現在便殺了你。」
我尷尬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郎君都要將我送去青樓,死與不死,區別也不大。」
「你既然想好好活著,就不該做出算計我之事。」
我一時語塞。
馬車這時又來了個大顛簸,還伴隨著一聲慘叫。
好在這次我及時抓住了身下的凳子。
「你如何駕車的?」莫南汐朝外厲聲呵斥道。
車夫惶恐地回:「郎,郎君,撞到人了。」
聽到這話,莫南汐立馬拉開車簾,朝外看去。
不遠處地上,躺著位抱腿痛呼的青年男子。
我好奇地湊過去看了眼,頓時如遭雷劈。
他怎麼在這?不是已經出城了嗎?
此人正是之前給莫南汐下藥的人。
我緊張看向莫南汐,希望他不要想起什麼。
夕陽的餘暉斑駁落在莫南汐白淨無瑕的臉上。
讓他整個人變得朦朧起來,他看向我:「你知道為何我昨日沒有下令處決你嗎?」
我故作鎮定答:「奴婢不知。」
「我最近老做同一個夢,我被人下了藥,你阻止了下藥之人,而後我們……」
我急忙打斷:「郎君,夢都是反的。」
「是嗎?」莫南汐似笑非笑,「桑愉,別怪我沒給過你說實話的機會。」
說完,他便起身彎腰跳下了馬車,徑直走向了那男子。
而我懸著的心,徹底墜入谷底。
逃,得趕緊逃。
依照莫南汐睚眦必報的性子。
若讓他知曉我睡過他,那便不止是賣去青樓那麼簡單了。
我不僅會死,而且會以一種慘烈且痛苦的死法死。
我撩開車簾,跳下了馬車。
12
我終於甩掉了莫南汐。
此刻,我正蹲在狹小巷子裡歇息。
天色漸黑,我必須先找個安身之地。
我踉踉跄跄起身往巷外走。
一陣風起,我瑟縮了一下。
我身上這件極薄的裙衫,壓根抵不住這傍晚的寒意。
剛出巷子,便感覺一道陰影朝我籠下,接著身子一暖。
一件披風落到身上,我詫異側頭望去。
豐神俊逸的一張臉,板正挺拔的身姿。
「李公子,你怎會此處?」
「今日恰好有友人在此設宴,我在上面看到了你,還有莫兄。」
李星渚指了指不遠處的酒肆。
我頓時了然,但又警惕地四下看了看。
他看出我的緊張,安撫道:「莫怕,我不會向莫兄透露你的行蹤的。」
我朝他行了個禮。
「多謝公子,不過奴婢還有要事,就此別過。」
我想走,卻被李星渚攔住。
「桑姑娘,贖身之事是我食言了,可否給我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你隨我回京如何?」
還不待我回答,便有人接過了話。
「莫府的罪奴,便不勞星渚兄費神了。」
不知何時,莫南汐已經站在了不遠處。
天邊,最後一縷晚霞被黑夜吞噬,街邊的商鋪皆掛起了燈籠。
燭光透過昏黃的燈籠紙,落在莫南汐絕美的臉上。
有種說不出的詭譎感。
我嚇得一瑟縮,往李星渚身後躲去。
「罪奴?莫兄想來是認錯人了,我身後這位,絕不是你要尋之人。」
莫南汐並未回答李星渚的話,而是語氣冰冷對著我道:「過來。」
我躲在李星渚身後,未動。
「桑愉,不要等我說第三遍。」
我還是沒動。
莫南汐徹底失去耐心。
「蘇木和茯苓兩兄妹,你也不想看到他們被千刀萬剐,凌遲處死吧。」
論狠,誰也狠不過莫南汐,他能這麼說,就一定會這麼做。
其實我並不怪這兩兄妹,畢竟他們一開始要幫我的心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