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朝:“……”
被賀朝鬧了這麼一出,羅文強心情大起大落,有了對比,他突然覺得前面那幾件浪漫公主裙和什麼女僕制服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於是羅文強把手埋在手心裡,忍痛說:“就、就剛才那件吧。”
“朝哥,高啊!”
萬達顯然是想得太多,他回味過來,覺得賀朝是故意找了件最醜的刺激體委,衝賀朝豎大拇指,心悅誠服道:“深還是你套路深。”
“承讓,”賀朝一頭霧水,但接話接得相當熟練,接完了他湊到謝俞耳邊低聲問,“他誇我幹什麼?”
謝俞伸手把他的腦袋推開,不是很想說話。
最後一節課,大家早早地收拾書包準備回家,值日生提前把黑板給擦了。
住校生更在意晚飯吃什麼,賀朝從最後一節課上課就開始低頭擺弄手機,中途趁老吳不注意,還偷偷溜出去打電話。
金榜飯館最近推出送飯到校服務,給廣大顧客群發了短信告知。
賀朝點完單之後問:“送哪兒?哪個門?”
沈捷身上卷著煙氣,咳嗽著從廁所裡走出來,他正往身上噴清新劑好把煙味壓下去,扭頭就看到他朝哥一隻手插在衣兜裡,站在樓梯拐角處,後背靠著牆壁。
“朝哥,幹什麼呢?”沈捷邊噴邊走過去。
賀朝側頭看了他一眼,沒回應,思索了下,對著電話又說了句“再加道魚”,說完他把手機拿遠了些,這才正視沈捷:“你上次在金榜點的那道魚叫什麼?”
沈捷:“啊?什麼魚,翻在地上那盤?清蒸鱸魚,怎麼了?”
“沒怎麼,”賀朝把菜名報了過去,然後說,“小朋友喜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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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捷手一抖:“……我日。”
放學鈴響,送餐員電話也正好打過來。
賀朝下樓拿餐,教室裡基本上已經沒什麼人,住宿的去食堂吃飯,隻剩下值日生打掃衛生。
班裡冷清很多。
謝俞百無聊賴地坐著,不知道賀朝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臨近下課跟他說“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話還沒說完被謝俞踹了一腳。
最後那節數學課,老吳提到重點學校月考卷裡的新題型,但沒細講。
謝俞闲著也是闲著,在手機備忘錄裡寫解題步驟,隨手抽出來張紙,準備打草稿。
他就那麼一支筆——經過月考洗禮,他發現差生聚集地裡,基本上大家都缺文具,不是沒橡皮就是沒有2B鉛筆,有的甚至連答題用的水筆都沒有。
一群人東拼西湊,你救濟我,我救濟你,捏著用替換芯寫試卷的也大有人在。
謝俞那支筆大概是不小心摔了幾下,寫著寫著不出墨,他幹脆扔了,去賀朝桌子上找筆用。
為了給上課玩遊戲打掩護,賀朝桌面挺亂,各科書堆在一起。
謝俞翻了一陣,筆倒是沒翻到,在數學書裡翻到張奇怪的紙,龍飛鳳舞不知道寫的是什麼玩意兒,看著有點像解題步驟,但他沒來得及細看,賀朝就拎著一袋東西進班了:“收拾一下,桌上的書都拿走,晚飯沒地方放。”
謝俞把紙塞了回去。
四五道菜,每道都擺在一次性餐盒裡,還有兩盒米飯。
謝俞看著那條魚覺得分外眼熟:“金榜?”
賀朝拆開筷子把鱸魚上的蔥絲挑出來,然後才把那道魚往同桌那邊推:“啊,翻牆拿的,說是送餐到校,隔著堵牆也他媽算到校。”
謝俞知道自己吃東西挑,顧女士平時做菜都會比較當心,不過賀朝這次點的菜沒有踩他雷點的。
他隱約想起來上次賀朝問他有什麼忌口,難道這傻逼就一直記著?
“吃啊,愣著幹什麼,”賀朝說,“等著我喂你?也不是不行,你叫我一聲哥,我這個人很好說話的。”
謝俞拿著筷子正要拆:“你找死?”
萬達吃完飯,捧著奶茶從走廊外面哼著歌進來,還在門口就聞到什麼味道,走進去一看:“你們兩個過分了啊,今天食堂的菜淡出鳥來了都,還都是中午的殘羹冷飯……你們倒是滋潤。”
賀朝扒拉完最後兩口飯,說:“你不也挺滋潤,奶茶哪兒買的?好喝嗎。”
“門口那家復旦奶茶,”萬達說,“還可以吧,就是珍珠奶茶裡面總喝不到珍珠。”
謝俞問:“那你還買。”
萬達:“實不相瞞,復旦是我的夢想。”
“……”
這周大家都把心思放在了運動會上。
許晴晴選的班服,選了件衛衣,總體而言比較實用,平時也還能繼續穿。羅文強穿那條優雅高貴公主裙,走方陣的時候舉著牌子走在最前面。
體育老師也給大家自由練習的時間,還負責指導。
“咱班誰報了俯臥撐的?”剛指點完鉛球選手,老師又吹著哨子走過來,“俯臥撐都有誰?不是報了八個嗎,都出來,展現展現你們的實力。”
賀朝謝俞等人出列。
“不是說你做了多少個就算幾個,裁判是看你動作標不標準,去年運動會,哗——那一排選手,做得可帶勁,比拼誰做得快,下去上來那叫一個快,結果呢,我告訴你們,最慢的那個贏了。”
體育老師讓他們撐在地上,然後從排頭講到排尾,還沒說開始計數,已經有男生撐不住往下倒。
第一個倒下去,然後就跟多米諾骨牌似的,倒了三四個。
賀朝什麼感覺都沒有,讓他撐還能再撐很久,不過看看旁邊人都坐在地上,接著撐看起來有點傻,於是也跟謝俞一塊兒順勢坐下了。
體育老師停下腳步說:“……你們這屆有點嬌弱啊,這才哪兒跟哪兒就不行了,還想不想在運動會上取得好成績?!”
謝俞本來是打算翹了體育課回宿舍看書的,羅文強非拉著全班一起為運動會做準備。
八位俯臥撐選手在體育館地面上坐著,周圍有幾對高一的學弟學妹在打羽毛球,
球在體育館裡到處飛,揚起,又落下。
“你能做多少個?”賀朝問。
謝俞看著對面那個打羽毛球的往前跑幾步,然後跳起來接球,隨口說:“不知道,沒數過。”
“等會兒比比?”
體育老師沒給他們比賽的機會,他拿出了看家本領,說是能夠在短短一節課裡將他們的俯臥撐水平拉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要要要,”萬達舉手,“教練,我想學。”
體育老師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那就開始吧。”
謝俞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兩分鍾後,他的預感成真了。
體育館裡的羽毛球不再到處飛,四周此起彼伏都是“哇”的聲音。
體育老師蹲在邊上說:“單號的同學,躺好啊。雙號的,開始吧,我數一聲做一個,滿五十休息。”
謝俞躺在賀朝身下,緩慢又復雜地憋出了一個字:“……操。”
賀朝雙手撐在謝俞手臂外側,整個人靠手臂力量支撐起上半身,跟謝俞隔開一段距離,他還在不斷調整姿勢,實在是覺得這個玩法有點奇怪,沒忍住笑場說:“誰發明的這個,有才啊,難怪說前所未有的高度。”
萬達欲哭無淚,對上頭那位兄弟說:“加油啊,這要是沒撐住,那可是要出事的啊。”
上頭那位兄弟也很慌張:“我我我盡量。”
等他們調整好之後,體育老師吹響了第一聲口哨:“一!”
賀朝往下壓,越往下跟謝俞之間的距離就越靠近,即使有意控制住了,身體還是若有若無地碰上對方的,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體溫仿佛透過布料從對方身上傳了過來,心跳聲、連同輕微呼吸的時候帶出來的熱氣都悉數纏繞在一起。
賀朝剛才還能笑這個神奇的俯臥撐動作,現在徹底笑不出來了。
兩人不可避免地隻能看著對方那張臉,而且還是放大版——對方的眼睛、鼻梁、睫毛,甚至臉上每個細微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原來謝俞眼尾下方有顆特別特別小的痣。
賀朝突然間有點受不了,不知道是誰率先別過臉,這才結束了這場漫長的對視。
他動了動手指,發現掌心出了點汗。
第三十九章
“堅持住啊, 好男兒志在四方, 眼前的黑都不是黑。”體育老師蹲得累了, 也往地上一坐,低頭看下時間,然後又吹了聲口哨。
賀朝剛支起來不久, 聽到這句話又得往下壓,他緩了緩,發現自己不能盯著某位小朋友看, 再看下去怕是連十個都做不了, 於是偏過頭去,喉結不自主地上下動了動。
這回賀朝沒有停留太久, 他幾乎是有些倉促地做完了那個俯臥撐。
兩個人目光相互錯開,賀朝一直專注地看體育館地面, 仿佛能看出花來,直到謝俞問他:“幾個了?”
“啊, ”賀朝腦子轉不動,也壓根沒心思記數,“我不知道, 你也沒數?”
謝俞側著頭, 這個姿勢眼睛隻能往斜上方看,體育館頂上有好幾根橫梁,再往上是格子狀的玻璃板面,謝俞頓了頓,才說:“沒數。”
“應該有十幾個了吧。”
賀朝說完, 發現自己盯不住地面,眼神又開始分散,慢慢地落在謝俞脖頸上,發現那處線條意外地漂亮,最後也不知道是對自己說還是對謝俞說:“……再忍忍。”
好的,可以。
他忍。
謝俞剛躺下的時候,很想抬起膝蓋把身上這個人掀飛。他冷著臉,覺得自己像個傻逼,放著好好的試卷不做,過來上什麼體育課。
冷靜下來之後,他開始思考等會兒起來了應該先殺誰。
以死相逼才把謝俞拉過來上體育課的羅文強正在操場上訓練,莫名覺得背後陰風陣陣,他搓了搓胳膊,感慨天氣降溫真是降得厲害。
賀朝雖然平時愛動手動腳,真到這種時候還挺克制……謝俞感覺到賀朝身上好像有種想逃離、甚至下一秒就能跳起來的克制。
謝俞不知道耳邊那陣心跳聲到底是自己的還是賀朝的——尤其賀朝壓下來的時候,兩人短暫地貼在一起的那幾秒鍾。
謝俞看著頂上那幾根橫梁,隱約感覺到哪裡變得不太對勁,或者說,這種不對勁的感覺已經存在很久,但今天尤其強烈。
像是心裡住著頭野獸,平時都在安安靜靜地打著盹,今天突然熱烈地、近乎野蠻地嚎叫起來,讓人不安,但又……莫名其妙地有些沸騰。
體育老師除了開頭報了數,中間都用口哨替代,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想不動聲色給他們多加幾個,他們剛暗自腹誹完,體育老師又吹了一聲,然後報了個整數:“二十!很好,繼續加油!”
有同學提出質疑:“老師,怎麼才二十個,我感覺我做了三十個。”
體育老師臉不紅心不跳:“這位同學,你的錯覺。”
不管到底是二十個還是三十個,有兩組男生是徹底做不動了。
即使身下還躺著個男同學,手腕一松跌下來可能會釀成悲劇,也好過繼續煎熬地做俯臥撐,其中一個低頭說:“萬事通,我不行了。”
萬達:“你怎麼可以不行!你的人生哪裡是區區五十個俯臥撐可以擊敗的?”
“……我真的不行了。”
周遭起哄的同學越來越多,除了剛才在體育館裡打羽毛球的那些,還來了一大群人,高低年級的都有,劉存浩也順勢擠進來:“我去,你們,很激烈啊。”
謝俞抬手捂上額頭,有點頭疼。
“能別杵著看熱鬧嗎朋友們,”賀朝扭頭說,“尤其是你,劉存浩,你身為班長能不能守護一下三班同學的尊嚴?”
高二三班同學還有個屁的尊嚴,早都已經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