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俞看著他,覺得有點頭疼。
如果賀朝這種人,要是有一天會死,那一定死於戲多。
半響,謝俞張口說:“打擾了。”
“……”
賀朝造型也不凹了:“啊?”不按常理出牌的嗎?
謝俞覺得自己就不該多管闲事,讓他死了算了。
“把我吵醒了得對我負責,”賀朝抓著人不肯撒手,餘光看到謝俞手裡拿著的東西,又說,“……英語試卷?找我一起寫作業?歡迎啊,不用不好意思,你不會的題目我也不一定會,我絕對不會恥笑你。”
賀朝:“跟我一起學習,你盡管放心。”
我可去你的吧。
謝俞心裡想歸想,沒說出口。
賀朝宿舍環境還湊合。
他這學期剛住進來,東西不多,看著挺空,本來謝俞以為他應該是那種把居住環境弄得亂糟糟還不愛收拾的類型,現在這樣看倒是覺得意外。
賀朝把掛在椅子上的衣服收起來,然後拍拍椅背,說:“坐。”
寢室裡隻有一張椅子,賀朝坐在床上,曲著腿,正好靠在桌角,兩個人勉強可以湊在一起看試卷。
“等會兒,我找支筆。”賀朝說完踩著拖鞋長腿一跨下了床。
謝俞把試卷攤在桌上,借著臺燈微弱的光,看到桌角擺著一疊嶄新的教科書,應該是從發下來就基本上沒怎麼動過。教科書邊上是一個裝糖的鐵盒子,全是棒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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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癖好。
謝俞偏過頭,無意中看到賀朝剛才放在桌角的手機,手機屏幕還亮著。
屏幕上六個大字極其顯眼。
-民間驅鬼大全。
賀朝找了半天終於找出來兩支筆,謝俞接過來,其實他也不知道以賀朝的英語水平和他“目前的水平”,他們兩個人拿著筆有什麼用。
搞得好像真的能做出來一樣。
“我們先從哪道題開始研究?”賀朝把筆帽咬下來,叼在嘴裡問。
謝俞:“你挑。”
賀朝圈了一道選擇題,頗有後宮選妃的架勢:“它吧。”
謝俞沒意見,倒是賀朝盯那道題盯半天,不知道在想什麼。
謝俞想起這人在英語課上的表現:“放棄,下一題?”
賀朝完全聽不出這句話裡帶著嘲諷,欣然同意:“我覺得可以,那我們往下看看。”
謝俞:“……”
賀朝放棄的速度相當快,他們壓根沒動筆,不知不覺試卷就翻頁了。
“做閱讀題吧,”賀朝說,“這個好做,相信我,隻要有點語感是可以猜出來的。”
賀朝說這話的時候那股自信,幾乎都要衝出來,糊在謝俞臉上。
“你有語感?”
賀朝說:“我有。三短一長選最長,這種語感。”
最後賀朝自己也覺得這樣做題太敷衍——當然也可能是擔心試卷太快刷完,他又隻能抱著民間驅鬼大全度過漫漫長夜,於是提議好好做題。
“感受一下出題人的用意,”賀朝打開百度翻譯,一個詞一個詞手動翻,“先了解意思。”
兩個人分工,各自翻譯一段。
那些英文單詞謝俞倒著看都認識,現在還得裝樣子。他開始反思到底是身邊這個人宛若智障,還是自己的偽裝不夠到位。
難道這他媽才是差生的世界?
謝俞扭頭看了眼坐在床上,時不時咬咬筆帽沒個正形的賀朝。
“這個人,給他的來自美國的朋友寫信講中國的文化和特色,”賀朝翻譯說,“長城,中國的標志性建築,這個……要他看長城,來中國的話。”
“……”
賀朝照著翻譯說都能說得邏輯不清。
謝俞有些走神,拿著筆,他突然回想起來第一次進鍾家大門的那天。
鍾傑直接砸了東西,二話不說轉身上樓,鍾國飛緊跟著上樓,父子兩在書房裡聊了很久,然後鍾傑不情不願地下來,四個人吃了一頓尷尬至極的午飯。
鍾國飛對顧雪嵐確實很好,他也相信這兩個人是真心互相喜歡。
但那是他對顧雪嵐的愛。
並不代表謝俞也可以分一杯羹。
“鍾傑那孩子,要強,什麼都想做得比別人好。”鍾國飛找謝俞談話的時候,眉目間帶著驕傲又帶著憂愁,“尤其是他媽過世之後,他一直不好受。”
他這番話說得很委婉,謝俞也不是傻子,其中的意思顯而易見。
結婚的那天,顧雪嵐很高興。自從謝江丟下一屁股債給他們以後,他們這十年都在東躲西藏,為了生活奔波,謝俞從來沒有見到她那樣笑過。
顧雪嵐穿著婚紗在落地鏡面前照鏡子,又有些不好意思:“我這樣穿……”
鍾國飛從後面擁住她:“很美。”
謝俞那天躲在廁所抽了一根煙。
“漂亮是真的挺漂亮,不知道怎麼搭上的老鍾,這女人不簡單。”
“要我說,她帶過來的那個孩子才不簡單。”是另一個人的說話聲,“要是資質平平還好,不然……保不齊他會有什麼想法。”
“看起來不像吧?”
“鍾家家大業大,就算現在沒想法,日後總不會沒有。像黃家,他們家不也是,那個繼子平時裝得跟什麼一樣,最後還不是鬧起來了,想爭公司。”
“黃家?”
“你們不知道啊?就前陣子,拉攏了幾個股東……”
“所以這題肯定是選B!”
賀朝自信滿滿地勾選好答案,那個圈圈得跟坨屎一樣,他勾完又曲起一根手指彈了彈謝俞的額頭:“喂,你想什麼呢。”
謝俞回神,低頭看到那個圈。
賀朝這個人查了將近半小時百度翻譯……還能選錯。
第二十四章
“喲, 捷哥!”
萬達一大早剛收拾好東西, 準備出發去食堂吃早飯, 扭頭就看到沈捷手裡拎著包子豆漿走樓梯上來,揮手打了聲招呼。
他跟沈捷是在考場上認識的,一起做過弊對過答案的交情, 雖然平時聯系得少,每次見到面總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沈捷正要轉彎上三樓,聽到聲音也停下來:“嘿, 萬事通。”
“你怎麼來宿舍樓了, ”萬達走過去,“找朝哥?”
沈捷手裡拎著的東西一晃一晃, 恨不得抡著它們轉圈:“是啊。”
萬達想起來賀朝早上曠課,幾名任課老師老師氣不打一處來的樣子, 了然道:“朝哥讓你叫他?起床困難戶啊。”
“萬事通同志,你把朝哥想成什麼人了。”沈捷說, “他像是為了不曠課還特意讓別人叫他的人嗎?你把他想得也太美好了。”
萬達:“……是在下天真了。”
沈捷又說:“你們班新來那個老師,人挺不錯的。”
“唐老師?”
“欸對,就是姓唐那個。”
高二三班經歷了換老師風波, 當初寫聯名書的時候, 轟動了整個年級組,頗有種英勇起義的感覺,萬達笑笑說:“老唐這個人是挺好的。”
沈捷:“簡直牛逼,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
唐森不隻是把賀朝叫過去進行了一段又臭又長的談話,他還想深入了解一下賀朝同學的靈魂, 最後把沈捷也叫了過去。
沈捷第一次被其他班老師叫到辦公室,喝下兩杯熱乎乎的茶,坐在那裡有點不知所措:“老師,我是高二八班的。”
唐森和善地說:“我知道你是八班的。”
“我挺喜歡我們班的,我們班和諧友愛,老師同學之間互幫互助攜手共進,我覺得很快樂,目前沒有想轉班的打算。”沈捷總覺得這老師盯著他看的眼神很奇怪,怕不是想挖他牆角。
結果唐森隻是找他說希望他幫助一下他們班的賀朝同學。
“我調查了一下,你和我們班賀朝關系不錯……我想他內心一定也是很想來上課的,苦於戰勝不了床榻,缺乏一些自制力,如果你方便的話,早上可以邀請他一起上課嗎?幸苦你了。”
“……”
沈捷聽完雖然有點懵,但還是表示‘好好好我會的’。
然後唐森又說:“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夜生活很豐富。我也很想了解一下你們年輕人現在都在玩些什麼,你知道賀朝同學最近在打什麼遊戲嗎?”
“朝哥最近在打什麼遊戲?”萬達問。
“說出來都有點不太好意思,”沈捷抡著塑料袋晃悠的手停下,表情復雜,“……奇跡、奇跡暖暖。”
萬達:“……”哈?
兩個人說著說著一塊兒往樓上走,萬達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著去,等他回過神來已經和沈捷兩個人站在了賀朝宿舍門口。
沈捷今天的任務就是把朝哥從被窩裡拉出來。
他正好有賀朝寢室鑰匙,還是開學那天纏了賀朝半天才求來的。如意算盤敲得響,偶爾想翹課的時候往寢室裡躲一躲,美滋滋。
沈捷一邊開門一邊說:“讓我為你解開封印吧朝哥!床雖困得住你的身體,但是困不住你的靈魂……起來吧,跟我一起……”
沈捷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萬達站在他身後催他:“還在睡?直接給他晃起來。”
等萬達走上前,往寢室裡看了一眼,他也說不出話了。
“……”
“你打我一下。”
“你也……你也打我一下。”
寢室床鋪是單人床配置,擠下兩個人還是有點勉強。
空調溫度打得低,拉開門一股涼氣往外竄。
謝俞頭枕在賀朝胳膊上,背對著門,從沈捷那個角度看起來就跟依偎在賀朝懷裡一樣。
賀朝腰間蓋了個被角,那條薄薄的空調被大部分都蓋在謝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