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高中時,顧時桉扔掉情書後離去的背影。
16
我和沈浩霖敞開心扉,聊了很多,就像一對久別重逢的老朋友。
我從未奢望過他能原諒我,也從未想過我們還能現在這樣相處自然。
興頭上,我們小酌了幾杯。
他送我回家,因為已經是深夜,我就留他過了一夜。
我睡沙發,將床留給了他。
早上,我被一陣門鈴聲吵醒。
打開門,顧時桉正站在門外。
他眉頭微皺:「又喝酒了?」
「你管不著。」
「一大早誰來了?」沈浩霖走來,身上隻穿了一條內褲。
他攬住我的腰,將下巴支在我的肩上:「顧少啊,找我老公有事嗎?」
顧時桉臉色變得陰沉,我頓感周圍的溫度都降了下來。
沈浩霖抱緊我:「有什麼話就快說,我和老公還要繼續。」
顧時桉一把將我拽入他的懷中,走進屋內,「啪」地一下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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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反應過來,已被他牢牢抵在了門上,而身後是沈浩霖的敲門聲。
「你神經啊,他衣服都沒穿。」
「這麼騷,不穿衣服也行。」
其實沈浩霖過去的性格是偏內斂的,隻是遇到顧時桉時會突然抽風。
「就這麼喜歡?這麼多年還沒玩夠?」顧時桉扣住我的下巴。
我直視他幽深的雙眸:「喜歡。一直忘不掉,我能怎麼辦?」
心頭開始出現絲絲酸澀,可下一秒便被一隻大手揉散。
「隻用過前面吧?」
他在幹嗎?瘋了吧?
我感到熱氣從身體的各個角落升騰而出,嘴裡難以抑制地發出悶哼聲。
「那後面留給我。」
突然,我的雙腳離地,堅硬的門板硌著我的背。
「不……」顧時桉的吻將我的拒絕堵在了喉間。
顧時桉看著很紳士,可做這種事的時候完全是個莽夫,這樣下去我肯定會受傷。
「啪!」
我一巴掌揮出,手掌拍得直發麻。
顧時桉一臉驚愕地停下了動作,臉上赫然出現了一個清晰的手掌印。
好像沒必要打這麼重。
良久,顧時桉都沒有說話,隻是深深地看著我,眼中寫滿了哀傷。
仿佛有無數細小而尖銳的針,密密麻麻地刺向我的心髒。
我低下頭:「不是有未婚妻嗎?要發情找她發。」
他打開門,移步走了出去。
而沈浩霖已經不在門外,地上有一攤不明的痕跡。
我拿出手機,上面有他發的信息:
【不用謝,司機來接我了。】
【PS:其實我不介意加入。】
一些髒東西進入了我的腦海中,我甩了甩頭,都是瘋子。
17
顧時桉似乎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又回到奔波不斷的騎手日常之中。
一日,我送外賣時,收到一條匿名信息。
信息裡說,我爸因在賭場出老千被發現,讓我三日內交出 100 萬,不然這輩子就別想再見到他。
一開始,我以為是詐騙短信,沒當回事。
可第二天我又收到了一張我爸躺在血泊中、捂著斷臂的照片。
陳家原本也算是北京的富貴門第,可前些年逐漸沒落。
我爸沉迷賭博,所剩無幾的家產早已被他敗光。
我和他之間談不上什麼父子之情,但我也沒有冷漠到,可以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即便我還欠著沈浩霖 300 多萬,但眼下能幫我的隻有他。
第三天,我拎著裝有 100 萬現金的黑包,來到信息中提到的廢棄工廠。
工廠內空無一人,我放下手中沉甸甸的包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就在這時,腦後猛然傳來一陣劇痛。
再次睜開眼,我雙手被捆在一根鐵柱上,面前站著一個男人。
身下的地面在晃動,我似乎在船上。
「錢不是帶來了嗎,我爸呢?」
男人轉動著手中的蝴蝶刀:「他死不了,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我沒再說話,跟黑社會談什麼信用?
綁架我無非是想換取更多利益,可我爛命一條,能有什麼價值?
男人接起電話:「什麼?他媽的,朱皓,你敢耍老子!」
朱皓?這件事和他有什麼關系,我隻聽說過他家的產業是有點灰色。
男人怒氣衝衝地走向我,掐住我的下巴:
「廢物!白長了一張做鴨的臉。」
「顧時桉連一塊地皮都舍不得讓。」
顧時桉,怎麼偏偏是顧時桉?
「那你們肯定找錯人了,我和他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一記巴掌扇來,鐵鏽味在我的嘴裡彌漫開來。
「他媽的,死到臨頭還笑得出來。」
「老子待會兒就拿你喂鯊魚!」
18
我被拽到了甲板上,四周隻有黑漆漆一片的大海,
鹹湿的海風呼嘯而過,一團濃稠的黑湧來,將我包裹其中。
我一直以為對我這種人來說,死亡會是一種解脫。
可此刻我的心中隻有無盡的恐懼在蔓延。
我才 28 歲,我的生活剛剛步入正軌,我不想死於一場莫名其妙的綁架。
更不想死於顧時桉的冷漠之下。
我的心髒在抽痛,身體因寒冷開始顫抖不止。
「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要怪就怪顧時桉吧。」
男人一腳踹在我的背上,我沉入了大海。
冰冷的海水頃刻間湧入我的鼻腔和肺部,無情地將我吞沒。
恍惚中,一道光束灑下,海水被照亮。
一雙手臂撈起我,我朝上看去,刺眼的光芒讓我無法看清人臉。
那人貼在我的嘴唇上,我張開嘴,本能地向他索取更多空氣。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意識已是一片模糊,耳邊隱約傳來持續不斷的哽咽聲:
「陳聿川,對不起。」
19
醒來後,眼前的場景讓我一陣恍惚,仿佛回到了胃穿孔住院的那天。
隻是現在的顧時桉看上去憔悴很多,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
見我醒了,他立馬握住我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
「早上好,感覺怎麼樣?」
我抽出手:「我爸呢?」
顧時桉開車帶我來到北京的一家療養院。
我爸的雙臂都少了一截,斷臂處纏著繃帶,護士正在喂他吃飯。
他神情落寞地呢喃著:「陳家完了,完了……」
我沒有進去,在門外看了一眼便離開了。
或許對他來說,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20
外面下起了雨,我讓顧時桉送我回家,可車子卻停在了一處廢棄的遊樂園裡。
他突然開口:「很多年前,在這個地方,我被一個小孩強吻了。」
「小孩說長大後要嫁給我,可我再來這裡時,他已經牽起了別人的手。」
我扣著手指,看向車窗外褪色的紅色滑梯筒。
「是嗎?你吻技那麼差。」
「我還以為在辦公室那次是你的初吻。」
即便沒有看他,我也能感受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炙熱目光。
雨點敲打著車頂,朦朧的霧氣爬上了車窗。
車內卻陷入一片寂靜,靜到隻能聽見我們二人的呼吸聲。
「你未婚妻……」
「高中時……」
我們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頓住。
「她是來找我解除婚約的,就在你流鼻血的那天。」
「我們的婚約隻是協議,我從來沒喜歡過她。」
我沒說話,主要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繼續補充:「我從來沒喜歡過任何女人。」
我一下端直了身子,顧時桉是在對我出櫃?
「哦,高中怎麼了?」
「我在同一個人身上,經歷了第二次失戀。」
「你放屁!是誰把別人的真心當垃圾一樣扔了?」
他取出一張藍色卡片,卡片外面包了一層透明的硬殼。
透過外殼,依稀可以看出碎片經過拼貼後留下的痕跡。
我的臉「唰」地一下紅了。
我他媽都毀屍滅跡了,他從哪兒翻出來的?
而且我當年玩這麼尬嗎?
「顧時桉,速速做我老婆,不要不識好歹!」
我要是收到這種情書,也會立馬扔了。
早知道會有今天,還不如讓我淹死得了。
突然,座椅被放了下來,顧時桉壓在了我的身上:
「滿足你當年的願望。」
騙人,我想的可不是在下面。
心跳聲如擂鼓般,急促而有力。
雨勢逐漸加大,喘息聲也愈發粗重,回蕩在狹小的空間內。
車子如同小船搖曳在滂沱的大雨中……
21
朱皓索要的那塊地皮,被顧時桉當作彩禮送給了我。
多年後,那片被遺棄的區域,已成了繁華的商業區。
我站在大廈的頂層,眺望遠方。
顧時桉從背後抱住我,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脖子。
不遠處的遊樂場裡,孩童的身影穿梭其中。
而在那兒躺了多年的紅色滑梯,已被搬到我們家中的院子裡。
我想它也挺不容易的。
一把年紀了, 還得時常容忍我們兩個大男人在它上面, 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我曾以為對於這花花世界的一切,我早已餍足。
可重點從來不是做什麼, 而是和誰在一起。
扶不上牆的爛泥中,最終,還是鑽出了一朵鮮花。
番外
10 歲的顧時桉會說六國語言, 會解老師都解不出來的奧數題。
但不知道被一個男孩親了該怎麼辦。
回去後,他搜索了兩個男生能結婚的國家,寫在了一張紙條上。
每周一天的空闲時間, 他都坐在遊樂場的滑梯旁,等待一個男孩的到來。
終於,男孩來了,可他正牽著別的男孩。
顧時桉手心裡的那張紙條,已在長久的等待中被汗水浸軟。
他想,這張紙上的內容,恐怕隻有他一人關心。
高中時, 顧時桉又在學校見到了男孩。
他知道了男孩的名字,沈聿川。
沈聿川的身邊總是圍繞著很多人,男女都有, 看起來和誰都很親密。
他認為,沈聿川就是那種和誰結婚,都不會讓人感到意外, 但又不會和任何人結婚的人。
但有一天,顧時桉收到了一封奇怪的情書,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是沈聿川的字跡。
他的手機裡,保存著沈聿川在書法比賽中所有的作品圖片。
可當他回到家, 在書包中,沒有找到那封情書。
他讓司機送他回學校, 可垃圾桶裡已空無一物。
他在垃圾站的一堆垃圾中,邊翻找邊拼湊。
一夜過去, 終於找齊了那幾十張藍色碎片。
或許他隻是和其他人一樣,把我當成街邊的流浪狗,路過隨意踢一腳。
「即陳」那天他拿著粘好後的情書,去找沈聿川。
透過窗戶看向教室, 沈聿川正和一個男生在擁吻。
高中畢業後,顧時桉去了國外上大學。
一去就是好多年, 他回來後,沈聿川已變成了陳聿川。
他聽說了不少關於陳聿川的傳聞,他並沒有感到絲毫意外, 因為陳聿川就是那樣惡劣的人。
出於報復的心理,他去了陳聿川工作的酒吧。
可看到陳聿川走進包廂的那個瞬間, 他就忘了自己為何而來。
他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 今晚一定要把陳聿川帶走。
就算陳聿川狼狽不堪,頭發上,衣服上都是酒液。
可他卻覺得他好漂亮, 十年如一日地漂亮。
欺騙也好, 背叛也罷,陳聿川給的一切,他都甘之如飴。
陳聿川,是他初見就想守護一生的人, 是他見一次便會愛上一次的人。
即便他是一朵腐爛的玫瑰,他也堅信,他會再次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