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戴上了他送的戒指,就會信守對他的承諾。我一直是這樣的人沒有變啊。先取下戒指,放棄承諾的人,是你啊。」
10.
陳維雲堅持不肯籤字,我休息了一會,下午去律所委託律師起訴離婚。
晚上回到家時,陳維雲居然在廚房裡忙著,廚房飄出一股久違又熟悉的香味。
他端著盤子走出來,努力朝我咧開笑臉,「青青,我做了烤肉飯。」
我愣住了,原來他,並非全然忘記一切。
我和陳維雲對坐餐桌兩邊,吃著睽違已久的烤肉飯,各自沉默著。
吃完飯,陳維雲把手伸到我面前,有點委屈地說:「青青,我燙傷了手,就坐你對面你都看不見,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我懶得多說,隨口敷衍道:「你去塗點藥膏吧,我來洗碗。」
不理會他期期艾艾的眼神,我收了碗去廚房。
我在水池邊洗碗,他跟了過來,從後面抱住了我。
他輕聲道:「青青,不要找別人好不好,我以後也隻有你,他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
我想掙開,他卻摟得很緊,用力扳過我的臉,想親吻我。
熱氣噴吐在我的頸側,突然湧起一陣生理性惡心,我推開他,彎腰幹嘔了幾下,差點吐了出來。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我,露出很受傷的神情,「你嫌我惡心?」
我接了杯水漱口,「我們太久沒在一起了,我可能真的接受不了你了。」
Advertisement
有一次我因為何雨晴和他大鬧之後,他為了懲罰我,一連一個多月沒有回家。
後來,他在家的時候,我會反鎖我房間的門。
一開始他很生氣,嘲諷道看我能撐到幾時。
後來,他也樂得逍遙自在,不會再來找我。
我漱了口轉身就走,他拉住我的手臂,聲音裡帶著怒氣,「太久沒在一起難道怪我嗎?不是你一直鎖著門拒絕我嗎?如果不是你賭這個氣,我們早就有孩子了,也不至於現在毫無責任地隨便就開口要離婚!」
我簡直被他氣笑了,「我毫無責任?」
「不然呢?」他居然理直氣壯,「至少我為我們的婚姻努力過。」
這下我真笑了,笑出了眼淚,「你努力過什麼?」
「我拿回了《雲卷青山》,跟何雨晴斷了,做你喜歡吃的烤肉飯,想努力跟你重新開始,這不是努力嗎?」
孩子死了你來奶了,晚了。
我揩掉眼角笑出的眼淚,正色道:「《雲卷青山》呢,一起看看吧。」
他眼睛亮起來,獻寶一樣拿出畫,小心翼翼攤開在茶幾上。
他聲音裡透著興奮,「青青,我沒有忘,你當初說這幅畫剛好包含了咱倆的名字。」
我手指撫過畫紙,輕聲念出上面的題詩,「青山隻認白雲儔,青山隻認可白雲做它的伴侶......」
陳維雲明顯動容,眼神閃爍著想說什麼。
我沒等他說出口,幽幽說出後面的話:「你知不知道,這裡還有一句,你若無情我便休。」
青山隻認白雲儔,你若無情我便休。
我輕輕一笑,又一字一句道:「孩子,有過的。在收到何雨晴寄來婚戒的那天,我去醫院打掉了。」
他不敢置信,抖動著嘴唇什麼也說不出來,抱著頭緩緩蹲了下去。
我轉身離開,反鎖上我的臥室。
11.
那天過後,陳維雲消停了幾天,倒是何雨晴在手機上狂轟濫炸,瘋了似地咒罵我。
「蘇青你這個老女人,就隻會拿離婚逼雲哥跟我分手?」
「他早就不愛你了,隻是舍不得分財產才不願意離婚!」
「他愛的是我,他說過,隻有我能讓他快樂,隻想要我!」
......
我給她發了一條消息:為什麼陳維雲還是不肯離婚?問問你自己是不是不夠努力?
一直鬱結胸中的惡氣終於消散幹淨,我全方位拉黑了她,早該讓這些爛人從我的世界裡消失了。
晚上和謝飛鹿見面,我告訴他律師已經開始走起訴離婚程序。
那天晚上,我沒有回去,也幾乎沒有合眼。
打籃球的年輕男生,我真的有點招架不住......
第二天,我渾身酸軟地回到家中。
陳維雲居然在家,看到我從玄關進來,臉上神色痛苦又無奈。
他盯著我脖子上遮掩不住的吻?,旋即又轉開視線,放開握緊的拳頭,「青青,我們心平氣和的談談吧。」
我們談了很久,主要是他在說,說他對不起我,說他沒愛過別人,說寵著何雨晴隻是因為她笑起來像年輕時的我,那時的我太美好了,他忍不住想在別人身上找回......
請恕我聽不下去,我揮手打斷了他,「陳維雲,她像我,那我像誰?」
「我還沒死,你玩什麼莞莞類卿?」
「你無非就是放縱自己享樂的欲望而已,她長的像我跟我有什麼關系?怎麼,我要對此感到榮幸嗎?」
他面露尷尬,勉強開口道:「青青,不管你信不信,我確實隻愛過你。男人都是這樣,把愛與欲分得很開,難道你能保證他以後不會這樣?」
我不屑一顧,「人和畜牲最大的區別,就是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
「我不會因為你做不到,就把全天下男人都當成畜牲。」
「我確實不能保證他以後會怎樣,但我依然有勇氣追求我想要的愛情,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並不會因此否定自己。」
他怔住了,沉默良久後問我:「如果我發誓以後忠於婚姻,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舉手展示無名指的戒指,「抱歉,我已和他約定兩不相負。」
「兩不相負.....」他自言自語著,不知在沙發上坐了多久。
我補完覺出來的時候,剛好聽見他離開的關門聲。
12.
幾天後,律師告訴我,陳維宇同意協議離婚,不用走起訴程序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突然改變決定的,不重要,我隻要離婚。
離婚條件和我之前草擬的協議一樣,沒有任何修改,他籤了字,讓律師給我送了過來。
我們約好時間去民政局辦了手續,走出大樓的時候,他喊住了我,「青青,我放你去追求你想要的東西。如果有一天,事實不如你所願,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我擺擺手,「放心吧,我能拿走你一半身家,對著別人我也不會吃虧。」
謝飛鹿在馬路邊按了兩下喇叭,我道別陳維雲,轉身奔向這個一直在等我的大男孩。
13.
和謝飛鹿在一起後,我一直刻意穿著樸素,也很少用奢侈品,本來我對這些也無所謂。
直到那次我過生日,他堅持要給我買個包。
我說不用,他還生氣了,拉著我去了奢侈品店裡。
我在展示櫃前挑著,盤算著買哪個能讓他還信用卡壓力小點。
冤家路窄,竟然碰見了何雨晴。
她穿著玫紅的低胸裙,臉上畫著很濃的妝,一股風塵氣,我差點沒認出來。
看來,新金主和陳維雲不一樣,不喜歡清純掛的。
她挽著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男人正在打電話,她沒長骨頭似地靠在男人身上,見我手裡拿著一個價格不算太貴的包,發出嘖嘖嗤笑。
「喲,以前沒離婚的時候,不都是用限量款的包嗎?怎麼,現在自己花錢買包,開始挑便宜的了?」
她一抬眼,看見謝飛鹿從另一邊走過來,嘲諷道:「姐姐吃的挺好啊,拿前夫的錢養吃軟飯的開心嗎?」
謝飛鹿走到我身邊,何雨晴上下打量著他,「弟弟,年紀輕輕做點什麼不好,賣身給老女人不惡心嗎?」
謝飛鹿翻了個白眼,「自己一身毛,說別人是妖怪?我最惡心你這種蠢貨,醜八怪!」
正在打電話的男人聽到謝飛鹿的聲音,抬頭看了一眼,連忙放下電話,面露驚喜,「謝公子,怎麼這麼巧啊。」
謝飛鹿微微一笑,握住我的手,「我陪女朋友買包,這個女人是你什麼人?有點欠管教啊,剛才她還罵我是出來賣的。」
男人漲紅了臉,反手猛扇了何雨晴一巴掌,怒罵道:「你個臭婊子,一天到晚給我惹事,給我滾!」
何雨晴差點被他扇倒在地,搖晃著身子,捂著臉沒敢說話,也不肯滾,縮著肩膀裝鹌鹑。
男人又轉向謝飛鹿露出諂媚的笑,「謝公子,您大人有大量,我改天再向您賠罪。」
說完,他點頭哈腰告辭先走了,何雨晴急忙跟在後面一路小跑,都沒來得及再看我一眼。
我松開謝飛鹿的手,意味深長道:「弟弟,你是不是欠我一個解釋?」
他咧嘴一笑,又抓過我的手雙手握住,「你也沒問過我家裡的情況啊,你要是問過,我肯定會告訴你,不好好打籃球就隻能回家繼承家產了。」
後來他才告訴我,離婚前陳維雲找過他,應該是在聽我說「兩不相負」之後。
陳維雲提出給他兩千萬,讓他離開我。
他毫不猶豫的拒絕後,陳維雲沉默很久,在離開時要謝飛鹿以後好好對我,他會一直看著,如果謝飛鹿負了我,他會出手。
我後知後覺,「難道他是因為你拒絕了這兩千萬,才同意離婚的?」
謝飛鹿撓撓頭,笑出一嘴白牙,「哎,他不知道,他要是再拖幾天不離,我都想給他兩千萬了!」
14.
陳維雲番外
蘇青說出離婚的時候,我以為她又在以退為進。
自從有了何雨晴,她就像瘋了一樣,搞得家裡雞犬不寧。
其實我真沒那麼喜歡何雨晴。
我曾經說過何雨晴不圖錢,但也隻是自欺欺人說說而已,她不圖錢還能圖什麼?我心裡比誰都清楚。
但是我確實喜歡和她在一起,她笑起來很像蘇青,像二十歲時,還沒有吃過苦頭,眼神裡都是天真恣意的蘇青。
我寵著何雨晴,不讓她吃一點苦,把最好的都給她。
仿佛這樣,我就沒有任何遺憾,沒有讓自己的愛人受過一點委屈。
何雨晴眼中的我,無所不能,強大完美。
我喜歡她迷戀我的樣子,或者說,我喜歡她想像中的我。
不像蘇青,見過我所有不堪與脆弱。
在蘇青眼中,我永遠是那個隻能讓愛人住地下室,吃半份烤肉飯的窮小子。
蘇青以為我把過去都忘了,其實沒有。
有錢之後,我再也不願意看見烤肉飯,我已經不窮了,為什麼還要回憶那些不堪的窮日子?
她越和我回憶過去,我越煩躁。
看著她的眼淚,我心中竟然有殘忍的快意。
抱著回憶不肯放下,這個女人是有多愛我啊,我怎樣對她,她都不會離開的。
可我從未想過要和她離婚,何雨晴每次明裡暗裡表示想結婚,我都會好好敲打她一番。
她被我罵哭後,眼淚汪汪說想拍婚紗照,就當是結婚了。
我一時心軟,答應了她。
我沒想過她會把婚紗照發給蘇青,更沒想過她會把我的婚戒寄給蘇青。
事到如今,我依然記不清我是哪天取下的婚戒。
也許是某天洗手後,隨手扔在了何雨晴的洗手臺上, 也許是某天在床上意亂情迷時,被她悄悄取下。
何雨晴寄戒指的事, 害我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也斷送了我和蘇青的婚姻。
我掐著何雨晴的脖子, 逼問她為什麼如此膽大妄為?
她被我掐得快斷氣,卻依然擠出不服氣的聲音, 「裝什麼深情?大半年前的事了, 你要是真在意, 為什麼到現在才想起婚戒?你是瞎嗎?看不到自己的手?」
我頹然松開手,狠狠扇著自己的臉。
我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還是......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我還愛蘇青嗎?
當然還愛, 一直都愛。
買畫那天,我堅持要把畫送給何雨晴,隻是想看看她的反應。
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像她說的那麼不在意我。
結果如我所想的那樣, 她很生氣。
她說隻要把畫給她, 就不離婚。
看, 她還是在意我的。
我心裡暗自得意, 卻也不想如她的意, 這是對她輕易說出離婚的懲罰。?
可看著她摟著那個人的腰絕塵而去, 我胸腔都快要炸開。
她怎麼敢?她怎麼敢拋下我跟別人走?
她說過會永遠愛我,憑什麼現在又要離婚?
我把何雨晴趕下車, 帶著畫回到家等了她一夜。
越等心越涼,等待一個人的滋味, 原來是這樣難受的嗎?
那一刻, 我後悔了。
蘇青, 她像這樣等過我多少次?
經歷過這些的她,還能原諒我嗎?
我決定不計較她和那個年輕男孩的事,我活該被綠。
隻要她能原諒我,我想和她重新開始。
她那麼愛我, 一定會原諒我的。
明明不久前,她還會為了我想盡一切辦法,她讓畫廊一定找到那幅畫,不是因為愛我嗎?
我們相戀三年,結婚七年,我不信她能說放手就放手。
我求她重新開始,可是她不肯, 說和別人承諾兩不相負。
提到那個男孩子時,她溫柔又堅定的神情我如此熟悉。
他靜音放在一邊的手機,消息一條接一條亮個沒完。
「作(」她依然是原來的蘇青, 隻是她的承諾如今給了別人。
她說的對,先放棄承諾的人, 是我。
我知道她不會改變決定,我把最後的希望寄託在那個男孩身上。
不管付出多少代價, 我都不能失去蘇青。
可見到那個男孩後, 我放棄了。
他提到蘇青時, 臉上的神情和她一模一樣,他們才是一樣的人。
我決定放手,上天恩賜予我最好的愛人, 我卻折磨她這麼多年。
現在,是該我償還的時候了。
永失我愛,是我放棄承諾的代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