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強壓住心頭的憤恨:「憑什麼我就必須勸你呢?」
顧俞像聽到了什麼笑話,嗤笑了一聲,「你不知道我在你心裡什麼位置嗎?」
上輩子我並不知道,我的暗戀在顧俞眼裡就是笑話。
他有一次撞見了我攤在桌子上,沒來得及收的日記,那裡面大大咧咧,毫不掩飾地訴說著我的少女心事。
但他沉默了,隻裝作不知道,與我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為此,顧母說:「這孩子就是害羞,其實心裡很喜歡你的!」
再後來,他就遇到了許晴晴,我才知道他原來會溫柔地彈著吉他給女孩子聽,會在下雨天貼心地把傘靠近女孩子,自己淋湿了大半的肩膀。
而這些溫柔在他追求我時重現,我怎麼能不動心?
卻沒想到是顧俞給我布下的天羅地網。
「你不是覺得我喜歡你嗎?」
我冷笑了一聲,從包裡拿出了一本日記。
這本是陪伴了我十年的日記,上面記錄著我對顧俞的暗戀。
【2013 年 8 月 3 號,隔壁搬來一家人,裡面有個小哥哥叫顧俞,他好好看哦,可惜不太理人,但他給我核桃吃了!】
【2013 年 10 月 18 號,顧俞幫我趕跑了惡狗,他好勇敢,好厲害,但是他被狗咬了一口,去打了狂犬疫苗,我好害怕,但他安慰我沒事,這就是電影裡的蓋世英雄吧!】
【2015 年 6 月 15 號,我小學畢業了,好想和顧俞在同一所初中,他努力學習,我也要努力學習,我們要上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甚至以後上同一所大學!】
【2018 年 3 月 5 號,有女生向顧俞表白了,我感覺心裡悶悶的,但是我沒有勇氣和他說我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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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 年 7 月 1 號,愚人節,顧俞和許晴晴在一起了。】
從此之後,這本日記再沒有記錄。
這本日記邊角已經有點泛黃,脫落的紙頁之前都被我用膠帶給粘好了。
從我八歲到十八歲,記錄了我整個青春。
真心錯付,不如喂了狗。
我對上顧俞錯愕又驚訝的眼神,一點點撕掉了這本十年的日記,我一字一頓地說:「顧俞,我再也不會喜歡你了,我們從此兩不相幹。」
我一拋,無數碎紙片在半空中飛舞,好似那年冬天——
我和顧俞去北京參加小提琴大賽,作為南方人的我們第一次看到了雪。
我大喊著撲進雪堆裡,而顧俞緊張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雪地裡拉我。
我轉頭捧了一掌心的雪,對著顧俞說:「顧俞,生日快樂!請你吃雪蛋糕!」
顧俞父母沒記住他的生日,隻是火急火燎地把他趕來北京參加比賽。
那時的顧俞眼睛黑亮黑亮的,如宇宙,裝得下整個星辰。
但後來,他逐漸疏遠我。
為了許晴晴,他在下雨天拿走了我唯一的一把傘,因為要送許晴晴去酒吧。
他為了許晴晴,拋下了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裡,低血糖暈倒的我,因為許晴晴說過,要我們保持距離。
再也回不去了,那個曾經拉著小提琴淺笑,和我一起希冀未來的少年。
5
顧俞那天的眼神,有迷茫,有不甘,有悲涼。
我最後告誡他道:「你好好和許晴晴在一起,畢竟是你自己的選擇。」
對於上輩子的你,這可是如願以償,最好的結局了。
「如果你因為自己的選擇一次次後悔,你隻會讓我看不起。」
最終顧俞踉跄了兩步走了,似乎站不穩。
我回家後睡了兩天,再醒過來後,精神已經煥然一新,徹底和上輩子那個被丈夫欺凌的女人告別了。
隻是因為不想看見顧俞,我連最後的班級聚會都沒有去。
好閨蜜陳曦發給了我一段視頻。
班級聚會的酒桌上,許晴晴不請自來,她穿著露臍裝,熱褲,打了臍釘,大大咧咧地坐在顧俞的腿上。而顧俞染了藍黑色的頭發,右耳朵上赫然打了幾個耳骨釘,穿著松松垮垮的黑色印花 T 恤。
他骨節分明的手放在許晴晴的腰上,捏了捏她腰上的軟肉。
他們旁若無人地秀恩愛,讓在座的同學都陷入了尷尬。
但許晴晴拿了顧俞的杯子站起來。
對著大家說:「我知道大家不喜歡我,也知道你們覺得顧俞和林韻才應該是一對,但那又怎麼樣呢?現在他身邊的是我。」
她勾唇一笑,環顧四周,「林韻沒來嗎?也對,來了她該傷心了,畢竟她喜歡了顧俞十年了。」
所有人面面相覷,非常詫異許晴晴的發言。
而顧俞隻是默認,手仍然搭在許晴晴身上,神色輕佻,一點制止的意思都沒有。
陳曦罵道:「渣男賤女!」
我勾唇一笑,怪不得許晴晴上輩子這輩子對我的敵意都那麼大,原來是顧俞一早就告訴了她,我暗戀他的事情。
不論是出於炫耀,還是讓女朋友產生危機感的心理,顧俞都是卑劣的。
我也不慣著他們,轉手把一段視頻發給了許晴晴。
視頻裡是顧俞那天來糾纏我,抓著我的胳膊不放,話裡話外都是後悔的畫面。
我發消息道:【許小姐,如果你男朋友真的愛你,就不要讓他再來騷擾我。】
【如果你們感情真的穩固,就不該讓他產生這種後悔的想法。】
許晴晴瞬間炸了,她不知道從哪找來我的電話,瘋狂給我電話轟炸。
我不接,直接拉黑了,順便拉黑了顧俞的所有聯系方式。
而同學們紛紛打電話來安慰我:「顧俞這樣的戀愛腦,分不清輕重的家伙,不值得我們大才女喜歡!」
「你別把許晴晴的話放在心上,你可是要去北京上全國最好音樂學院的女人!」
三年同窗的溫暖讓我酸了鼻子,我們又瞞著顧俞私底下聚了一次會。
酒杯碰在一起,滿堂歡聲笑語,大家紅著眼眶,祝福我們都前程似錦,一路順風。
6
我帶著大包小包,坐上了飛往北京的飛機。
我進入了美好的大學生活,開啟了嶄新的人生階段。
上輩子,我也是上的央音,但因為背負著害顧俞錯過許晴晴的罪惡感,始終沒有好好地感受大學生活。
如今我把精力全部放在自己身上,如痴如醉地和小提琴做伴,這裡有著專業友善的老師,優秀上進的同學,是我上輩子沒有好好享受的。
如果不是爸媽還住在顧家隔壁,我幾乎忘記了還有顧俞這麼個人。
自從知道了我上輩子的悽慘遭遇,我媽對顧家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本來同情的眼神變成了幸災樂禍,她經常打電話來跟我八卦:「顧俞被押去復讀,結果又逃回來和許晴晴去開房了,嘖嘖嘖。」
「許晴晴前男友找上門來揍顧俞了。」
她邊嗑瓜子,邊眉飛色舞,我哭笑不得,但想起上輩子我死後,媽媽一夜白頭,我心一酸,就隨著她去看熱鬧了。
不止如此,媽媽還跟爸爸說了:「顧俞他媽上次還讓韻韻勸顧俞,不就是想讓韻韻背鍋嗎?兒子蠢,媽媽壞,他爸也隻是嘴上嚴厲,心裡溺愛,以後你和顧家少來往!」
我爸是個妻管嚴,看媽媽都這麼分析得頭頭是道,也就答應了。
上輩子我和顧俞結婚,是兩家都看好的大喜事,更何況人前顧俞對我百依百順,爸媽待他比待自己的親生兒子還要好,哪知最後換來的是那樣的結果。
好在,這輩子我們家已經徹底看清了他們。
不隻是我們,小區裡的其他人家也在疏遠顧家。因為那個「藝考學神為愛棄考」的視頻,顧俞在所有人眼裡變成了「腦子有病」的典型案例。以往把他當榜樣教育自家孩子的家長們,現在路上一看到顧俞一家,就躲得遠遠的。
顧父顧母臉上掛不住,正巧許晴晴來家裡做客,於是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吵,顧父顧母喊著讓許晴晴滾出去。
剛拿到駕照的許晴晴奪門而出,坐上借來的車飆車,而顧俞趕緊坐上副駕駛去哄她。
結果,許晴晴打錯了方向盤,兩輛車相撞,出了車禍。
許晴晴安然無恙,但坐在副駕駛的顧俞受傷嚴重,進了醫院。
到底做了十年的鄰居,爸爸媽媽拎著果籃去醫院看望了顧俞。
可顧俞一醒來,他先是不可思議,後是看著我爸媽冷笑:「你們二老還沒死嗎?」
爸爸媽媽臉都黑了,沒想到一向尊重長輩的顧俞能說出這樣的話。
顧父顧母急忙按著床上的顧俞要他道歉。
但顧俞還是冷笑:「都是你們女兒欠我的,我憑什麼道歉?」
媽媽回來告訴我這件事情,問我怎麼回事。
我瞬間明白,顧俞也重生了。
果不其然,當天晚上,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電話那頭是熟悉的清冷嗓音。
「林韻,你這輩子還算聰明,沒打擾我和晴晴。」
這語氣居高臨下,帶著不屑和輕蔑,和我記憶中三十多歲,戴著金絲眼鏡的顧俞重疊了。
刻在骨子深處的恐怖出現了,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此時舍友拍了拍我的肩膀。
「林韻,你參加的新程杯小提琴比賽結果出來了,你是第一名!」
舍友彎著眉眼向我道賀,目光裡是佩服和激動,我定了定神。
我看向整潔的宿舍,舍友們都在,有的在看專業課程,有的在翻閱音樂書,大家都朝著前途奔去,我也不會再回到上輩子那樣的境地。
我對電話那頭說:「我祝你和許晴晴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顧俞很是受用,他笑了下:「一定會的。」
7
再回到 A 城已經是八年後。
我在央音讀完本科後又出國深造,上了上輩子因為接受顧俞求婚而放棄的皇家音樂學院。
現在歸國,是陳曦想我了,叫上幾個讀書時的好姐妹,一起聚會。
聚會上,陳曦做了一名音樂劇演員,其他的姐妹,有的開了樂器行,有的去教書育人了。大家都實現了各自的夢想,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
陳曦突然想到了什麼,興奮地對我說:「你知道顧俞怎麼樣了嗎?」
我淡定地喝了口咖啡,要不是陳曦提起,我都快要忘記了這個人。
我這八年,利用上輩子收集到的信息,做了不少投資,爸媽很信任我,放心把錢交給我,收益像滾雪球一樣不斷堆疊。
我去年買了套三百多平米的大平層,已經讓爸媽搬到北京去住了。
上輩子和顧俞結婚後,顧俞以愛我不讓我辛苦為由,讓我辭去了音樂老師的工作,我被切斷了經濟來源,被迫成為了家庭主婦。所以這輩子我努力地賺錢,因為我深深明白,隻有錢不會欺騙我的道理。
如今的我實現了財富自由,實在是沒有興趣再去在意顧俞和許晴晴這一對璧人了。
看我不感興趣,陳曦撇了撇嘴,「他現在去賣燒烤了!」
我面露詫異。
說到這,小姐妹們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原來顧俞因為那場車禍,手部神經受損,已經不能拉小提琴了。
起先他沒有發現,直到拉琴的時候手抖才知道。
顧俞原本很沮喪,但許晴晴哭得梨花帶雨,抱著他道歉,他就心軟了。
顧俞不願意參加普通高考,復讀半途而廢,他不顧父母阻攔,帶著許晴晴去了杭州,要創業。
理由是他覺得自己眼光獨到,佔了重生的先機吧。
但顧俞忘了,他上輩子一直在讀音樂學院,所有錢都是靠著名聲和小提琴賺的。反而是我畢業後嘗試著投資,他買車買房的錢很大一部分是我貢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