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的頓悟》, 本章共3714字, 更新于: 2025-02-17 16:00:57

留守的第十年,爸媽終於衣錦還鄉來看我,還答應接我回家。


可我收拾完布包出來,卻隻吃到一嘴的車尾氣。


追著車跑了一公裡,也沒有人回頭。


奶奶哽咽著勸我:「你爸媽在外地奮鬥,現在房子小住不下,等生活好了會接你過去的。」


我卻用力搖了搖頭。


聽同村人說,他們在京市又買了個三居室,兩間次臥分別留給妹妹和待出生的弟弟,沒有我的份。


他們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他們了。


所以,後來三個孩子隻有我考上重點大學,當他們終於想起來我時。


我也一腳油門,沒有回過頭。


一、


媽媽說她恨過我,因為我生不逢時。


由於她懷了我,單位直接把本來要分配給她的崗位分給了同村的另外一個中專生。


後來那阿姨一路升職加薪,2000 年的時候已經當上了副廠長。


她總是覺得如果不是我,那個副廠長就是她的了,她就不用跟著我爸到處打工吃苦。


我爸也不喜歡我。


他在我媽懷孕的時候找了大師算,說我是個傻子,如果不打掉的話要拖累全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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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信以為真就說要不就不要了吧,正好現在經濟條件也還不夠養育孩子。


是我奶奶堅持,她是虔誠的基督教徒,她不允許有墮胎這件事在我們家發生。


後來我出生了,我爸一聲哀嚎。


「大師沒算錯,他就說這胎肯定是個女兒。」


那時候大家才知道原來我爸爸不是怕我是個傻子,他就是想要個兒子。


直到很多年後,我爸看到我的時候還要感嘆一句,那大師是真準。


我就是在這樣不被爸媽期待的環境下出生的。


二、


生完我三個月後我媽媽借口乳腺炎不肯再喂奶了,跟著我爸爸就去京市打工。


我人生的前十年都在農村跟隨爺爺奶奶長大。


他們很善良,可他們帶小孩也僅僅限於吃飽穿暖,其他的就不能強求了。


我們村的留守兒童很多,每個小朋友都盼望著過節過年。


這樣爸爸媽媽就會帶著好吃的好玩的還有漂亮的新衣服回來。


我也不例外,小時候偶有不聽話的時候,爺爺會嚇唬我,如果我不乖的話,爸爸媽媽這次過節就不回來了。


後來他發現這招對我有用,便會變本加厲的對我說:


「你爸爸媽媽在外地奮鬥,現在房子還小,所以先把你放在我們這,等生活好了就會接你過去。」


「但是如果你不聽話,他們不僅過節過年不回來,以後也永遠不會帶你去京市了。」


或許是因為爺爺總是這樣說,所以村裡的大人們就有樣學樣,七大姑八大姨來串門的時候,我舉動稍微有些跳脫,他們就會反復地說:


「你再不聽話,你的爸爸媽媽就不會帶你去京市了。」


那時候每每聽到這樣的話,我感覺天都塌了。


那個時候,我覺得這是全世界最殘酷的懲罰。


三、


整整十年,我都生活在一種即將被爸爸媽媽拋棄的恐慌中。


我不敢亂跑亂跳、不敢提任何要求,甚至到了十歲我還沒有一毛錢零花錢。


生怕自己被扣上不乖的那頂帽子。


記憶最深的是小學二年級時,我們班換了個數學老師。


她很漂亮,卻很刻薄,隻喜歡班裡的男孩子。


這好像是農村很多女老師的通病,她們總認為男孩子才能學好理科。


不幸的是,我好像印證了這一點。


我上課聽不懂,下課去問她的時候遭到了嘲笑。


「你連這個都搞不好還好意思來問啊?」


「你小學二年級都跟不上,後面的你也不用學了。」


「聽說你爸媽在京市打工,叫他們把你接到京市去讀唄,那邊課本比我們簡單,適合你。」


我那時候小,聽到這種話忍不住就要辯駁:


「上課的時候王軍一直用橡皮砸我,我才沒聽好課的。」


「我能跟得上,平時我都能聽得懂。」


「爸爸媽媽說等條件好了,會回來接我的。」


那數學老師聽到後一陣冷笑,嘲諷道:「你既然這麼厲害,那你回去自己研究去吧,老師相信你可以的。或者叫你那遠在京市的爹媽親自來輔導吧,我教不了你。」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在課堂上搭理過我,我的數學再也沒有考過一百分。


要知道那是九十年代初期,到小學六年級大家都還在追求三個一百分。


隻有我,二年級開始數學就沒有超過八十分。


這好像更加印證了她的說法,女孩子學數學就是不行。


盡管後來我遇到了許多特別好的老師,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在學海無涯中拯救我,但依然沒能改變了我學不好數學的命運。


數學考不好是我童年唯一的不乖。


時刻都膽戰心驚因為這件事被爸爸媽媽嫌棄。


直到有一次爸爸在酒後說:


「小草班主任經常打電話給我說孩子偏科,可給我煩的,我直接說這孩子也不指望她有啥出息,初中讀完就跟我去打工了。」


我媽也在一旁笑著附和。


哦,原來沒人在意我考得好不好,那這樣就不會有人覺得我考不好就是不乖了。


可為什麼我還是這麼難受呢?


四、


千禧年的時候,我十歲了,我妹妹在京市出生了。


我得到這個消息時整個人都很興奮,因為這對我來說是一個信號。


那就是,爸爸媽媽的生活變好了。


那是不是我就可以跟他們一起去京市生活了?


我整個人越發乖巧,在整個皮猴滿地跑的農村,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周圍鄰居都說我長大了,是個大姑娘了。


其實我心裡還在惴惴不安,生怕哪裡做的不好爸媽就不帶我回京市了。


清楚的記得消息傳來的時候是初秋,媽媽要坐月子那個中秋就沒回來。


離新年還有小半年。


我滿心期待他們回來,過完年我就能跟他們回京市,待在爸爸媽媽的身邊了。


我會好好聽話,幫他們洗衣做飯,幫他們帶妹妹,這些我都不在話下的。


越到年關,我整個人就越發躁動和不安,還夾雜著興奮和雀躍。


我開始給自己收拾衣櫃,把衣服按照季節都整理好,甚至想著這次去要帶哪些衣服。


奶奶好奇我在做什麼,我說我在挑選衣服,到時候爸爸媽媽帶我走的時候可以直接裝好。


奶奶當時嘆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我以為她是舍不得我。


我還抱著她撒嬌,說就算去了京市,我也一定會常常回來看她的。


可那一年春節,他們沒回來,說是春運的車票不好買,而且抱著妹妹不方便趕車。


我在家裡哭了好幾天,奶奶在電話裡把他們罵得半死。


可還是沒能改變我要繼續待在爺爺奶奶身邊這件事。


五、


又過了一年,這次他們終於買到了票,早早的通知家裡他們到達的時間。


盼星星啊盼月亮。


我終於盼到了大年二十九。


爸爸媽媽帶著妹妹回來了。


他們倆一人牽著妹妹一個手,從不遠處的村頭走過來。


陽光照耀在他們仨個身上,把前來迎接的我襯得土的掉渣。


妹妹身上穿著件蓬松的公主裙,一雙漂亮精致的小皮鞋,頭上還戴著個蝴蝶結。


活脫脫一個小公主,別提有多可愛了。


她顫顫巍巍地自己都走不穩,還要去提媽媽說手裡的小小的粉色行李箱。


等到家裡打開行李箱的時候,我都被震驚了。


那是一整套芭比娃娃裝扮,做得逼真的不像話。


一整個過年期間,妹妹都在忙著給芭比娃娃穿衣服梳頭發。


我偶爾湊過去看的時候會被她趕走。


「姐姐走開姐姐走開。」


每每這種時候,我媽總是會在一旁說道:


「你別擋著你妹妹,你都這麼大了,這有什麼好看的?」


可我就是沒見識啊,我就是從來沒見過。


那時候的我,甚至不知道,這個芭比娃娃身上的衣服都比我那一櫃子的衣服都要昂貴。


在印象裡,那次的過年我並不開心。


因為要戰戰兢兢地面對冷漠的爸爸,他總是一副看起來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等到妹妹喊爸爸抱的時候,他又會露出零星的笑意,偶爾還會用胡子扎扎妹妹的臉,逗得她哈哈大笑,大聲地罵爸爸壞。


他很愛喝酒,每每這時候媽媽和爺爺奶奶都會勸他少喝點,他總是不以為意,然後又在人走後感覺到頭疼時,大罵媽媽為什麼不勸阻他?


好像沒有什麼我能插得上嘴的地方。


我努力的坐在不礙事但是又能被他們看到的地方,做個乖巧懂事的女兒。


其實滿腦子想的都是,過完年,我可以去京市了,終於可以和爸爸媽媽住在一起了。


六、


很快就到年初六,約定的車來家門口接人。


那時候還不是家家戶戶都有車,去哪裡得先約好村裡有車的來接送,付一些車費。


那天約的是村頭李叔叔家的面包車。


那輛面包車我經常看見,五菱宏光的,銀色的,跑得很快。


車牌是 0512,我生日,所以我總能記得。


車停在門口的時候,我也背了包跟在身後,裡面裝的衣服還是去年那幾件,可包是我奶奶縫了很久的,我一直沒舍得背。


車門打開,爸爸抱著妹妹先上去,媽媽跟在後面拎著箱子,裡面裝著奶奶腌制的鹹貨和妹妹的芭比娃娃。


媽媽上車後沒再往旁邊移動,我眼睜睜地看著車門「嘭」的一聲在我眼前關上。


我的眼神裡都是疑惑和不解,站在原地一直不動。


我爸好像此刻才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他問我:


「你不會是想跟我們走吧?」


七、


他並不需要我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回答什麼。


他抱著妹妹的手騰出了一隻,把車窗關上了。


窗戶上貼了層深藍色的膜,我再也看不到裡面的人。


我再也看不見爸爸滿面嘲諷和媽媽的漠不關心。


車子頃刻間出發了,隻徒留我站在原地,盯著車子走的方向看了好久好久。


直到它顛簸地消失在村頭,直到我眼睛發酸,直到我腿腳發麻,直到奶奶拍了拍我肩膀。


我才如夢初醒般地回了神,眨了眨酸得發脹的眼睛問奶奶:


「他們是把我忘記了嗎?他們是不是等下還會來接我?」


不用等奶奶的回答,我心裡早就明白。


原來就算我再乖巧再聽話,他們也不會帶我去京市了。


是我忽略了,愛本來就是沒有條件的,我太渴望愛了,所以把別人對我要求的條條框框當成了被愛的前提。


可是愛,本身就沒有前提。


不被愛,也沒有。


我蹲在原地大哭,眼淚滴在腳下的黃土地上,一會兒便消失不見。


我從正午一直哭到了黃昏,直到一點力氣都沒有癱坐在地上。


奶奶在堂屋叫我吃飯,我搖了搖頭,我一點也不餓。


背包還在我肩膀上,我突然頭腦一熱,就想要離家出走。


受電視劇的荼毒,我自以為瀟灑的在書桌上寫下了我走了幾個大字。


然後就出門了。


八、


出了門,向右轉,路過了村長家,再向左走,爬過了一個小土坡。


我站在山坡上朝前面張望,再過去就是一條河,河那邊是一座山。


我曾經天真的以為,翻過那座山就是京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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