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競賽題不懂的人連記答案都費勁兒,她當著我們面做出來的,她需要抄?」
教導主任:「……」
教導主任說我的成績和過往比起來,確實相差太大,別人有質疑也是正常的。
最後商量出來的結果是,年級老師給我重新出一套卷子,讓我抽兩天時間在老師的監考下做出來。
我同意了。
學校裡有空教室,我就在空教室裡寫卷子,沒課的老師就在教室裡監考。
除此之外,課間還會有同學跑來在窗外圍觀。
我不想在這件事上浪費太多時間,所以兩天的卷子,我一天做完,橫豎隻是做完一張就接著下一張。
老師們現場改卷。
最後我的試卷和答題卡一起被公布在公告欄,圍觀的人不少。
曾經成績平平的宋月棲成了藏拙的天才。
隻要實力足夠,別人就會將你的行為合理化。
即便是這樣,質疑聲還是有的,可是不重要了。
9
宋家父母也終於知道了我進入了競賽班的事。
他們指責我怎麼做這種決定不和家裡商量。
Advertisement
「競賽這條路不是誰都能走的,你其他科目成績穩定的話,過兩年高考也能上不錯的學校,何必貪慕這種虛榮?」周末回家的宋時韫說。
顯然他這段時間也聽說了我成績上的風波,鬧得那樣大,哪怕再不相信,事實也擺在眼前。
那個中學裡不少學生家長都和宋家有點交情,他們從一開始看笑話到現在和宋家父母聊天時豔羨地問他們怎麼培養的女兒。
「……」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哪怕競賽的路沒走成功,我也可以選擇高考或者——」我頓了一下,微微一笑,「或者出國不是嗎?」
哪怕再討厭這個小女兒,也不得不因為名聲給我想好出路不是嗎?
隻是我這句話說出來之後,不知觸動了宋詩浣哪根神經,她突然就哭了:
「爸爸媽媽,是不是如果我從小就受到好的教育,也能像哥哥妹妹這樣優秀?」
「宋月棲,你少在這沾沾自喜,有什麼好驕傲的?」宋時韫立刻出口斥責我。
岑鈺琳也冷冷地看著我:「回你的房間,別在這裡刺激你姐姐。」
隨後她又柔聲哄宋詩浣說,最近給她買什麼漂亮的首飾和衣服。
同樣從她身體裡孕育出來的孩子,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對待。
不知道如果此刻站在這裡的是那個傻姑娘,會不會又覺得自己做錯了事。
我聳聳肩,不摻和他們一家人的溫馨。
之後的時間裡,我依舊為學習而奔波著。
第一次考試的成績不足以證明什麼,那就用第二次、第三次……來證明。
我用實力將自己的名字牢牢定格在第一的位置上,第二的位置時常換人,但我永遠保持第一。
原本的質疑逐漸化成仰望。
我在競賽班裡認識了別的朋友。
有個安靜腼腆但是特別痴迷數學的姑娘,戴著黑框眼鏡,偶爾跑過來向我請教數學問題。
她叫沈嘉沁,是學校的特招生,拿獎學金進來的,因為家比較遠在學校申請了宿舍。
家境方面自然比不上那些非富即貴的少爺小姐們。
但她是獨生女,我偶爾能看到她家裡人拎著飯盒來給她改善伙食,有時候是她父母,有時候是爺爺奶奶或者姥爺姥姥。
我和他們打過一次照面,沈嘉沁指著我對她父母說:
「爸爸媽媽,她就是我說的那個天才!」
她父母立刻很給面子地將稱贊的話全部扔我身上,我都不太好意思了。
高一下學期,為了方便學習,我也在學校申請了個宿舍。
宋家父母對此很有意見,但我不在意。
宋月棲那個傻姑娘的手機裡有不少錢,我也對各種奢侈品牌不感興趣,夠花,所以宋家在給生活費方面區別對待也無所謂。
偶爾會聽到學校裡有人討論宋家對宋詩浣多好,給她買了什麼什麼,又或者是宋詩浣和一些門當戶對的少爺的緋聞。
「……」
那對父母愧對宋詩浣,對她沒有什麼要求,打算給她選一個合適的家庭,讓她未來當個衣食無憂的富太太。
10
高一下學期,我開始接觸各種競賽。
有次考完試在學校和趙暮錦以及沈嘉沁幾個邊走邊討論試題時,蘇韻棠迎面走了過來,她看著我,眼神中似乎浮現過一些復雜的情緒,我沒再看她。
曾經的宋月棲將她當作是自己的朋友,可現在的宋月棲會有新的志同道合的朋友。
高二上學期,由顧老師和胡老師帶隊,我們參加了更多的競賽。
在學校的時間也少了。
但是學校裡關於競賽的捷報,基本都有我的名字。
高三的學長學姐我也認識了不少,不過相對我認識他們,還是他們對我更熟悉些。
奧林匹克初賽前,他們一個個排隊上前來和我握手。
「學神,讓學長學姐蹭蹭!」
學姐們不僅握手了,還結結實實抱了抱我,說蹭點智商值。
他們握手完也抱完,我一轉身就看到了自己那群眼巴巴的同學。
「……」
11
高二那年,學校裡開始流傳我的傳說。
我為自己和學校拿下了好幾個獎項,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宋月棲」這個名字出現在幾個高校老師的視線範圍內。
那段時間,我也頻繁接到招生老師的電話。
「小宋同學啊,來我們 a 大,數學物理任你選,獎學金都是全額的,老師和學長學姐也都會手把手帶你。」
「小宋同學,別聽他們的,那些條件咱 b 大也可以,你還有別的訴求不?能滿足的咱盡量都滿足。」
「……」
好幾個學校的招生老師和德高望重的教授們在辦公室裡吵成了一鍋粥。
當年夏天,學校掛起了橫幅:【祝賀我校宋月棲同學被 a 大物理少年班錄取,本碩博連讀】
當然,被保送的人不止我一個,學校的橫幅也不止一條。
高三有好幾個學長學姐被保送各大高校,至於我的競賽班同學們也有被保送的,但有的對成績和被保送的學校不滿意,打算明年高三再戰。
學校裡甚至打電話去給宋家父母報喜。
他們對我一個女孩要讀物理的事頗有微詞,但 a 大確實是難得的好學校,和他們有交情的人紛紛打電話恭喜。
這對父母終於第一次考慮,要不要給我舉辦一個升學宴。
說來諷刺,這些年來,宋月棲的生日都沒好好慶祝過,如今一個升學宴,他們在商量要請多少有頭有臉的人。
商量好的升學宴時間是在七月份,不巧,宋詩浣的高考成績也出來了。
自從被保送後,我偶爾會在學校裡替顧老師和胡老師幹點活,偶爾給學弟學妹們講點題什麼的,還上臺演講過。
對於我同級的學生來說,我被保送更意味著他們頭頂的陰霾終於走了。
第一的位置終於再次有了懸念。
我在他們口中有了另一個稱號:宋神。
12
那天岑鈺琳難得給我打了個電話,說讓我回去。
她的語氣依舊冷淡,但帶上了不容拒絕的嚴肅。
我不知她有什麼事,還是抽空回去一趟。
大廳倒是人齊,宋家這對父母,放暑假的宋時韫,紅著眼眶楚楚可憐的宋詩浣。
「找我回來有事嗎?」我問。
這四個人看向我的目光倒是很一致。
不過好半晌,還是宋勤先開了口:
「月棲,我們商量過了,你一個女孩學物理始終不合適,而且讀完博士你都幾歲了,同齡人都結婚生子了,你博士畢業後想做什麼?難不成真去那些研究院裡待著嗎?」
這句話倒是說得奇怪。
「什麼意思?」
「你放棄這個少年班保送,」宋勤說,語氣裡沒有一點和我商量的意思,「明年高三的時候再考,換個專業。」
我目光再次掃過他們,發現原來沒人覺得我會拒絕。
又或者說,他們不認為我有拒絕的餘地。
「如果我不呢?」
岑鈺琳冷冷道:「反正家裡已經取消了你的升學宴,你和詩浣同一年上大學,升學宴也同時辦,你想在所有人面前出盡風頭,壓你姐姐一頭嗎?」
這句話讓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宋家雖然想送宋詩浣出國,但與她個人意願似乎有些出入,在國內上大學也沒什麼,偏偏高考成績並不理想。
「升學宴取消就取消吧,」我倒是無所謂,「不過保送的話我不會放棄。」
「宋月棲,我不是在問你意見。」岑鈺琳冷聲道。
宋詩浣在這時候哽咽著開口:「媽媽,您別逼月棲了,她被保送這麼好的學校也不容易,就是我一想到自己明明很努力了還考得這麼差就很難受……」
「可能是我本來就不配當宋家人吧。」宋詩浣小小抽泣了一聲。
「行了,」宋時韫開口了,他看著我,「宋月棲,如果不是因為你,詩浣現在已經上大學兩年了,她也不會跟不上學校的課程,按照你的成績,明年再考一次 a 大又怎樣?為什麼非要在今年讓她難堪?」
僅僅是因為讓她難堪,就要我放棄保送嗎?
宋時韫在這時候補充了一句:「這本來就是你欠她的!」
「夠了,」我目光掃過這幾人,這一年多的時間,真是讓人受夠了,「你們什麼時候才能不再自欺欺人?」
13
「當年宋詩浣被拐,真的是年僅五歲的我的錯嗎?」我問他們,替一年多以前死去的宋月棲問。
小時候的事在宋月棲的記憶裡已經模糊,但那件事大概太深刻,還有些印象,足夠我推出一些事。
「當年我才五歲,但宋時韫,你已經九歲了,」我看向這個一直端著兄長架子的年輕人,「你真的不記得嗎?是你哭鬧著要爸媽帶你去坐過山車,他們才將兩個女兒留給保姆照看著的。」
宋時韫臉色一白。
「還有你們兩個,」我看向那對夫妻,「你們光顧著帶兒子去玩,將兩個女兒留給不靠譜的保姆,事後不自責,也不怪保姆玩忽職守,反而信了她們錯漏百出的話,將所有過錯推給五歲女兒,你們真的配為人父母嗎?」
不少人在犯錯時,會下意識將責任推給他人。
在這件事中,當時唯一無法推卸責任的,隻有五歲連語言邏輯都掌握不明白的宋月棲。
也沒人慶幸,她當年也隻是因為幸運而逃過一劫。
這些年來,這家人責怪她,甚至身為母親的岑鈺琳曾經聲嘶力竭對小女兒吼道:「為什麼被拐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姐姐!」
我的話,將這家人這十多年來的逃避的事實揭穿,這層平和注定維持不了。
我冷冷審視著他們:「你們敢說,對宋詩浣的補償真的沒半點別的愧疚嗎?」
這場算得上我大逆不道的指責,以宋勤拍桌而起指著我的鼻子怒吼「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而結束。
我根本不留戀這個家,吵完這一架之後便上樓收拾點東西打算走。
哪怕他們叫嚷著要停止給我的生活費也無所謂。
岑鈺琳更是直接說:「你既然這麼有想法了,那就把家裡這些年給你花的錢吐出來,再從這個家滾出去。」
我平靜看著她:「我不給又如何,您可以去告我,看法律會不會支持您的訴求。」
「根據《民法典》,父母對未成年子女負有撫養、教育和保護的義務,您盡管去試。」
我打算帶走從前宋月棲的一些東西,她的日記本或者珍視的東西,其他一概留下。
收拾完東西之後,我在樓梯處碰見了宋詩浣,她的眼眶也不紅了,看見我要走,她神色中掩蓋不住的喜悅。
「宋月棲,媽媽剛才說了,家裡以後不會再多給你一分錢,就當沒你這個人。」
其實最初宋詩浣回來時,會小心翼翼討好全家人,包括宋月棲。
直到發現宋月棲在這個家並不受寵,甚至其他人不斷向她灌輸,是宋月棲害她被拐十年的觀念,宋詩浣便不再將宋月棲放在眼裡。
從一開始說羨慕妹妹在爸媽身邊長大,羨慕妹妹琴棋書畫都學過,羨慕妹妹的衣櫃首飾,再到誣陷宋月棲動手打她。
我依舊不明白宋詩浣的動機,或許一些創傷後遺症,她希望自己是家中最受寵的孩子。
可她不嫉妒更加受重視的哥哥,而針對被忽視的妹妹,何嘗不是另一種欺軟怕硬?
我並不在意她,輕聲道:「是嗎?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恭喜你。」
她沒從我這裡得到想要的反應,冷笑:「反正這是你欠我的,憑什麼你住在這麼好的房子裡這麼多年?」
我沉沉看著她:「我有沒有欠你的,你應該清楚。」
她不知想到什麼,臉色一僵,也不說話了。
14
盡管宋家不再給我錢,但我的大學是免學費的,加上獎學金和以前宋月棲剩下的錢,應該夠用。
後面宋家如何大肆操辦宋詩浣升學宴,或者在外人面前如何說我,便不是我在乎的事了。
暑假時,競賽班的同學舉辦了一個聚會。
趙暮錦從家裡聽說了我的事,問我:「如果你沒地方去的話,我家空房子挺多的……」
沈嘉沁也忙道:「我我我家也可以,我爸媽做飯很好吃,他們可喜歡你了!」
趙暮錦:「……」
我全都婉拒了他們的好意,之前已經聯系好導師說去實驗室打雜了。
後來上大學之後,我發現同學裡年紀比我小的也有,甚至還有初中生,周圍的天才簡直數不勝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