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沒辦法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那就由我來親自執刀,報仇雪恨。
揮舞起的匕首幾乎就要從父親的頭頂落下,千鈞一發,刀被擋住,鮮血四濺,我回過神,驚愕萬分。
馮斯禮,為什麼要替那樣一個惡人擋刀?
為什麼會流這麼多血。
我松開染血的匕首,看著他倒在我面前,整個婚宴被染成了血紅色,逃的逃,跑的跑,沒有一個人,肯來救救他。
37
馮斯禮身負重傷被推進搶救室。
馮家將怒火發到了蔣家身上,蔣家人所做的惡再次被公之於眾,這次再也壓不下去,重新啟動調查的三個月裡,搜集罪證,追溯人證,調查發家史。
蔣嬌對蔣父早有怨念,審理階段便供出了他的所有罪行。
除了蔣母,蔣嬌和父親都將面臨三年以上刑罰。
而我在婚禮上動刀,卻沒有被追究。
聽馮夫人說,馮斯禮醒了過來,是他護住了我,用性命。
親眼看到了蔣家人得到應有的懲罰,我拿回了原本屬於孟家的房子,重新聘請了德叔回去工作。
在離開前,馮夫人拜託我去探望馮斯禮。
那一刀很深。
我是衝著取父親的性命去的,當時的想法很簡單,要麼殺死他,要麼同歸於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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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受傷,馮斯禮瘦了許多,沒了血色,像個病弱公子哥,靠在潔白的枕頭上,看到我來,放下了手上的書。
「孟沅。」
他還是那麼叫我,而我卻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了。
姐夫是為了調情,馮斯禮是帶著恨意的。
所有事情告一段落,我並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才好。
「怎麼不說話?」他看著我,我的眼睛卻沒有地方放。
「我做的那些事情,你都知道,對嗎?」
馮斯禮並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循規蹈矩,他渴望打破常規,從我出現的那一天起,他便早有了自己會沉淪的念頭。
「小孟,這些事情不重要了。」他深情款款的眸中,蘊含著十分愛意,「我說過,隻要你跟我在一起,你想要的,什麼我都給。」
馮斯禮笑著打斷我即將要說的話,「你是不是想說,可你不愛我,不想和我在一起,沒關系的……就算你不愛我,我也願意為你做這些,不就是一場婚禮嗎?你想毀就毀了,不重要。」
我陷入無盡的沉默,不知要怎麼回應他的愛。
「那我可以問了嗎?」
「什麼?」
「我們的孩子還好嗎?」
他中刀昏迷前,曾經緊緊拽著我的衣角,嘴裡隻念叨著同一句話,「為什麼不告訴我孩子的事,你連這也要利用嗎?」
我沒有辦法回應他的期待,盡管知道我的話殘忍又冷酷,但又不得不說:「孩子,我拿掉了。」
馮斯禮做不出任何多餘表情,一張臉死寂寡淡,浮現著暴風雨前的平靜。
他動了動唇,想要發出聲音,又無措地吞咽著嗓子,左右看了看,最後還是將目光定格在我身上。
「沒關系。」
他坐起身來,哪怕心靈已經破碎,在我面前仍要偽裝得完整,「還會有孩子的。」
「是,我會有,你會有,但我們不會有了。」
走之前,我在馮斯禮額頭留下一個清淺的吻,忍住了淚,也忍住了心,「好好養病,不要再想起我。」
起身時,我的腹部平坦,完全不像是懷孕四個月的模樣。
38
初審判決那天,我就在庭審席下旁聽。
看到蔣嬌和父親灰頭土臉地站在被告席,法官一一列舉他們曾犯下的滔天大錯,其中包含我母親的性命。
好在身邊有程識陪著,我才沒有再做衝動的事情。
審理結束,我衝到洗手間,吐了個天昏地暗。
懷孕後的日子很難過,惡心反胃,失眠多夢。
我無法想象母親是怎麼在懷著孩子的情況下被殘忍殺害,蔣家父女,死不足惜。
我疏通關系,好不容易約到了父親的探監名額,隔著玻璃,我望著他,眼神冰冷,像是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接起電話,他開口,語調和眼神都充滿詛咒般惡毒,「早知道有今天,當初我就該送你去和你母親團聚。」
這種人,永遠不會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
「為什麼要殺害母親?」我含淚質問,捏著聽筒的手微微顫抖,「就算你不愛她,分開就好,為什麼要害死她?」
「分開?我本來就是衝著錢去的,分開了,我能分到那麼多錢嗎?」
從一個鄉鎮的窮學生,到今天身價上億的老總,他的手上,沾著的是自己妻兒的血,可這種人,又怎麼會在乎別人的性命。
隔著窗,我清楚地看到他臉上的輕蔑,那是一種不將人命放在心上的無所謂。
「孟沅,你終歸是我的孩子,身上流著我的血,騙人的手法都如出一轍,當年你母親有錢,又是獨生女,人傻好騙,對我死心塌地。」
他一笑,臉上的皺紋堆在一起,像一張醜陋的畫皮,「今天的馮斯禮對你不也是一樣嗎?為了讓你如願以償,不惜弄得自己臭名遠揚,他倒是愛你,可惜你隨了我,沒有心。」
父親見慣了大風大浪,事到臨頭,不知悔改。
可蔣嬌就不一樣了,她在獄中的日子很難過,千金大小姐鋃鐺入獄,沒少被欺負。
見到我時,精神狀況已經很糟糕,不停拍打著玻璃求救,要不是一旁的獄警阻攔,她已經衝我跪了下來。
「孟沅,是姐姐不對,你讓姐姐出去,我以後再也不那麼對你了。」
她一邊哭一邊求我,「馮斯禮我也讓給你,我不要了。」
婚禮上蔣嬌是唯一一個衝向馮斯禮,她是真的愛他。
可那又有什麼用?
「姐姐,今天的下場,你滿意嗎?」
我沒有聖母心,不會因為蔣嬌的示弱就心軟,她的惡和父親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扔掉母親留給我的遺物,讓我在自己家裡活得比保姆還不如,這麼多年禁止我去祭拜母親,在外宣揚,我就是個貪慕虛榮的私生女。
霸佔我的留學名額,要我在幕後配合她假彈那麼多年。
如果說蔣父是毀了我人生的那個人,那蔣嬌就是的人生中的劊子手,一刀一刀,斬斷我的良知。
蔣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哆嗦著唇,拍打著玻璃,像是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姐姐,不用著急,你還要在裡面十幾年呢,你這十幾年,未必比我在蔣家的日子好過。」我冷笑起身,「好好享受在這裡的每一天吧!」
39
這個地方留給我的隻有傷心和無盡的眼淚。
我決定離開去留學,這個名額曾經被蔣嬌霸佔,而我也隻是要走我原本的人生道路。
程識送我離開。
車上,他默默紅了眼睛。
我安慰他,「怎麼還哭了,哪像個男人?」
「你一個去那麼遠的地方,我擔心。」
他哭腔濃重,我笑著給他擦眼淚。
程識用力擠出笑容,眸光掃過我的腹部,有什麼想說的,卻又哽咽住。
車子突然被橫擋住,程識及時踩下剎車,慣性作用下,我狠狠往前撞去,下意識還是護住了小腹。
「沒事吧?」程識解開安全帶,「你先坐著,我看看是怎麼回事。」
擋在前面的車車門打開,下來的男人有些眼熟,我仔細看了兩眼,認出對方是馮斯禮的助理。
「等下。」
我拉住程識,車窗被敲響,馮斯禮助理彎腰,探眸進來看著我,「孟小姐,馮先生請您去一下。」
程識想要替我拒絕,又被我攔住。
「沒關系的,他不會拿我怎麼樣。」
車門被關上。
我和馮斯禮並肩坐在後排,他臉色好看了不少,車廂不大,距離又近,我們幾乎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如果不是我攔著你,你要走都不會和我說聲再見,對嗎?」
我有些驚訝於馮斯禮的執著,「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你的條件,什麼樣的女人都找得到。」
「如果我就想要一個你呢?」
不用我開口,馮斯禮就知道答案,「孩子……真的沒有了嗎?」
我閃躲開眸,不去看他的眼,「我沒必要在這種事上騙你。」
馮斯禮頹敗地靠進座椅中,瞳底黑漆漆的,望不到底,說話時幾乎快要呼吸不上來,「孟沅,你太狠了。」
就要走了,我不忍心繼續傷害他。
在眼淚掉下來前,我扶住他的肩膀,忘情地吻了上去,唇貼著唇,這是我唯一可以給他的慰藉和補償。
這個吻很短暫,像夢。
「再不走,就趕不上飛機了。」
他眼中布滿血絲,抓著我的手,像個快要失去心愛玩具的孩子,「不要走,留下來,好不好?」
我將手掙脫,微笑搖頭。
「沒有人可以讓我改變自己原本人生的計劃。」
40
留學的第三年。
妮可兩歲半,我帶她拍了照片寄回國內給程識。
他們隻在視頻通話中見到過,妮可還小,總是咿咿呀呀叫叔叔,卻又說不清楚,逗得程識在那邊笑個不停。
保姆將帶妮可去吃飯,程識忽然嚴肅了起來。
「妮可和他長得真像。」
我不喜歡提起馮斯禮,這三年裡,想起他,我總不免愧疚。
「小孟, 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你走以後他的狀態很不好。」
程識到底是那個圈子裡的, 有關馮斯禮的事情, 他總能聽說到一些, 「看了很多心理醫生都沒用, 而且好像還自殺過。」
我抿緊唇, 掌心發冷。
「……而且, 聽說之前徐彥和別人聊起你, 被馮斯禮聽到了, 當眾和他動了手。」
妮可在後面吱呀一聲哭了, 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我先去看妮可了, 下次聊。」
匆匆掛斷視頻通話。
我跑去看妮可。
她打翻了碗,身前弄髒了一片, 不知所措地哭著。
我捏捏她可愛的包子臉,「好了寶貝兒, 沒關系的。」
她和馮斯禮一樣好哄。
一下子就不哭了, 揮舞著小手,露齒笑了笑。
妮可的三歲生日。
我早早回家,帶著妮可前往蛋糕店,她很喜歡甜品, 在蛋糕櫥窗前挑花了眼,胖嘟嘟的手指劃來劃去, 難以抉擇。
「貪吃的小鬼頭。」
妮可掰著手指, 不好意思地笑。
「那媽媽幫你做決定, 好不好?」
徵得了妮可的同意, 我正要選其中一款草莓蛋糕,話到嘴邊,卻忽然被人搶先, 「你好,我要這一款蛋糕。」
那道聲音, 再熟悉不過。
我僵在櫥窗前, 懷中的妮可懵懂地左右轉動眼珠子,或許是血緣親情,她圓溜溜的眸子一下子便聚焦在了男人身上。
他是姐姐夢寐以求的人,姐姐愛他如命,做夢都想和他結婚。
「作(」「孟沅, 好久不見。」
他微笑, 看著妮可,眸子彎了下來,「我可以和你們一起過生日嗎?」
還是這個他。
我怎麼趕都趕不走的人。
不管過去多久, 他還是會朝我走來,義無反顧。
我了然微笑,三年時光,足以令我釋懷, 「好啊,這個生日,我們一起過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