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住牙關,盡管身上已經疼得麻木,卻還是倔強地一聲不吭,隻是心酸。
分明努力了這麼久,還是功虧一簣。
「你母親就是太蠢,我父親和母親聯合起來算計了她幾次,她竟然就傻乎乎地非要嫁給父親,最後呢,還懷著你的弟弟,就死了。」
蔣嬌長嘆一口氣,「死得慘,活活流血疼死,死之前還在求父親好好對你。」
我瞪著她,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
「你們不得好死。」
她一腳踩下來,踩在我的掌心,「好啊,我們就看看最後是誰不得好死!」
33
我被蔣嬌關了起來,我不知道這是哪裡,周圍又是什麼地方,更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扇門才被打開。
以為是蔣嬌,我側開臉。
那人在我面前站了良久,意識到了什麼,我抬起眸,哭笑不得。
「姐夫,你是來看我笑話嗎?」
那張孕檢單不知被我丟到了哪裡,就算我現在告訴馮斯禮我懷了孕,他也不會相信。
現在的我在他眼裡就是個滿口謊言的女人。
馮斯禮衣冠楚楚,眸光鄙睨地垂下,我猜不到他在想什麼,卻從他那雙眼睛裡看出了憎恨。
「孟沅,我告訴過你的,不要騙我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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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要幫蔣嬌?」
我站起來,靠著背後粗糙的牆壁,喉嚨泛著陣陣腥甜,「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才把他們送進去嗎?你這種人,和蔣嬌的確是絕配!」
他氣極了。
也被激怒了,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頭又松開,猛地衝上來抬起手,我閉上眼,卻聽到耳畔他拳頭砸到牆壁上發出的悶響。
「孟沅,我哪裡對你不好?」馮斯禮抿緊了唇,好看的面容被情緒左右,顯露幾分不解和酸楚。
「明知道你處心積慮,也清楚你不是什麼善良柔弱的女人,你喜歡和那些男人不清不楚,徐彥程識,還有其他人對嗎?」
我慢慢掀開眼睫,清明的瞳孔裡映著馮斯禮痛苦的表情,「我不在乎外面的人怎麼說,我隻是想讓你留在身邊,就像住在公寓的時候一樣,你算計我,破壞我和蔣嬌的婚事,我都可以不計較,可你呢?!」
他抓住我的肩膀,力道重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
「你有那麼一刻把我放在心上嗎?利用完我,還要利用我的家人,孟沅,你真是蛇蠍心腸。」
我動了動唇,或許因為他的話有了些許波動,但這些比起正事,這些兒女情長實在太微不足道了,「馮斯禮。」
我沒有叫他姐夫,態度都嚴肅了起來。
「你的生活一帆風順,可我不是你,比起情情愛愛,讓蔣家人得到報應才是我人生的頭等大事。」
「……我是利用了你,可你不也壞了我的事嗎?」
馮斯禮再也按捺不住怒火,「我不這麼做,你會回來嗎?!」
他的理由淺顯又可笑。
有權有勢的人就是如此,輕飄飄一句話,就可以剝奪公正。
「馮斯禮,你比我想得幼稚太多了,就因為這種事,你就毀了我這麼多年的努力,你知道我為了搜集那些證據都經歷了什麼嗎?」
我在他面前哭過很多次,眼淚代表柔弱,但這次是恨。
「你救的是殺害我母親,佔有孟家財產的罪人,你根本不明白我頂著私生女的身份是怎麼生存下來的!你這種天之驕子,根本不懂我過得多煎熬!」
推開他,我就要走。
他手臂力量重,從後擁過來,下巴擠到我的頸窩中,「小孟,我很少對人這麼寬容,下周我就要和蔣嬌結婚了,但隻要你還願意回到我身邊……」
他發絲柔軟,蹭著我的下巴和脖頸,語調柔軟下來。
我轉過身,冷冷地看著他。
「我不愛你,我也不願意。」
34
馮斯禮將我帶了回去。
白天他從不出現,隻有晚上才會過來。
還是在同一間公寓,同一張床,人卻變了。
婚前的一周,他幾乎每天都來,仿佛沒有疲倦的時候,有時我醒來,會聞到不屬於馮斯禮的煙草味,起身走出臥室,便看到他在客廳抽煙。
馮夫人告訴我,我躲起來後,馮斯禮便開始了抽煙酗酒。
看過心理醫生,心態大不如前,全是拜我所賜。
聽到我的腳步聲。
他回過頭,眼底是無盡的荒蕪,「進去。」
可等我轉身要走,他又開口。
「小孟,過些天我就真的要結婚了,和蔣嬌,你最討厭的人。」
馮斯禮的潛臺詞,是要我挽留。
我沉重地閉了閉眼睛,或許我對他是有感情的,隻是這感情在要報仇的心情面前,太微不足道了。
他結婚那天,才是我卷土重來的重頭戲。
「是嗎?」我毫不在意道:「那提前祝你新婚快樂。」
我抬步要走,茶幾被劇烈砸響,回過頭,馮斯禮滿手鮮血,澄澈的眸中含著他不該有的痛苦,似乎無聲地在說:「為什麼要對我這麼狠心?」
我走過去,抬起他的手,「流血了,我去拿藥箱。」
「流血而已,你在乎嗎?」
沒有回答。
我拿了藥和紗布過來,像那天他替我處理手指一樣,精細又小心,這是回來後我們之間難得的平靜時刻。
「孟沅,那天在車上的話,是你的真心話嗎?」
馮斯禮比我想得脆弱太多了,他這輩子沒被人這樣戲耍過,也沒在感情上摔過這麼大的跟頭。
我一邊處理傷口一邊回答,「是。」
「要我教你遊泳,在海裡被淹,故意用徐彥刺激我,都是你計劃的一環?」
「……是。」
「和我在公寓裡做那些事,陪我熬夜工作,對我噓寒問暖,給我織圍巾,也都是算計好的?」
包扎好紗布,我合上藥箱,平靜道:「是。」
馮斯禮看上去快要落淚,「那我呢,我的作用僅僅是報復蔣嬌?為了報復她,你就這麼糟踐人心,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既然不喜歡我,為什麼要吻我?」
不知該怎麼回答了。
我輕嘆一口氣,又輕輕吻了上去,「一個吻而已,不代表什麼。」
「告訴我……」
「什麼?」
馮斯禮徹底認輸了,他低下頭,以一個敗者的身份在乞求,「怎麼樣才能讓你繼續騙下去,哪怕是假的也好。」
35
最近幾天馮斯禮的電話很多,大多是催婚禮上的事情,他態度敷衍,對這個婚禮格外抗拒。
我要的便是他這個反應。
有他的保護,蔣嬌暫時傷害不到我,但騷擾電話還是一個接一個打過來,她總罵一些汙言穢語,我聽了也隻當笑話。
回來這段時間,我私下聯系到了程識。
在婚禮上,隻有他可以幫我這個忙。
打開那張嶄新的孕檢單,他又看了看我,神色復雜心酸,「小孟,你真的要這麼做,如果馮斯禮沒有那麼愛你呢?」
「我不需要他愛我,我隻要蔣家人下地獄。」
法律懲戒不了他們,我就隻能通過自己的方式了。
「如果他要護著蔣家,你這麼做也隻是飛蛾撲火。」
隻有程識算是我的朋友,他誠心誠意勸我,我當然明白,可事到如今,我能用的法子都用了,隻剩下這個孩子做籌碼了。
「我願意賭一次,賭輸了,也不後悔。」
結婚前夕。
馮斯禮還是來了,比前些天來得早了幾個小時,是有意要來吃晚餐。
「在一起這麼久,還不知道你愛吃什麼。」
馮斯禮故作輕松,「好像隻有草莓蛋糕。」
「我不愛吃草莓蛋糕。」
他的笑凝固在唇角,我故意往他心尖上捅刀,「生日也是騙你的,蛋糕也是。」
本以為他會生氣,可他隻是淡淡道:「所以你的真正生日是幾號?」
以後我們是不會有機會一起過生日了,又何必知道。
洗過澡,我穿上常穿的白色睡裙回到臥室,正要關燈進入正題,馮斯禮叫住我,「孟沅,我和你在一起不是隻為了做那些事。」
「我們之間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可做嗎?」
我知道怎麼說話最傷人,將言語化作利劍,一下又一下捅著馮斯禮的心,他苦笑,「過來。」
我站著不動。
「我今天看到一條項鏈,很適合你,就買下了。」
鑽石昂高,純度高,又是粉鑽,碩大的寶石晃眼,我不為所動,「是去取戒指的時候買的嗎?要是讓我姐姐知道你是送給我的,不知道又要怎麼打我呢。」
那天在公寓裡的毆打便是馮斯禮默認的,也是他的報復。
「過來,我給你戴上。」
馮斯禮喜歡我的脖頸,不止一次親吻頸後,送我的生日禮物,也是項鏈,他親手將寶石項鏈給我戴上,停留在鏡中的目光痴迷。
「喜歡嗎?」
女人沒有不喜歡寶石的。
「和我在一起,你想要多少都有,隻要我們回到之前。」
鏡中我的面容一點點冷下來,又不得不開口打破馮斯禮的夢,「不可能了,我不愛你,你還要我說多少遍?」
36
馮斯禮和蔣嬌的婚禮我參加不了。
他安排了人,全天二十四小時監視我,我哪裡也去不了。
一整天都盯著時間。
這麼精彩的戲碼,我實在不想錯過,串通了程識,支走了監視的保鏢,和他一起趕往婚禮現場。
馮家獨子的婚禮,不可能不隆重。
可因為準備時間太短,多少還是倉促了些。
「我已經提前和裡面的人通了氣,婚禮一開始,大屏上就會滾動播放你給我的那些東西。」
或許裡面不少人都知道了蔣家人並非善類,但為了利益,隻能裝作毫不知情。
可如果我把這些當面揭露,就算毀不掉蔣家,也可以毀掉蔣嬌的婚禮,父親做夢都想要馮家的助力,婚事黃了,這件事自然也就沒了著落。
這些年蔣家的經營大不如前,沒了馮家,倒臺也是遲早的事。
「小孟,我給你買好了出國的機票,裡面一旦開始混亂起來,你就離開,再也不要回來。」
程識是真心為我打算,可我永遠不能回應他的情誼了。
「程識,謝謝你幫我……這麼多年,隻有你一直陪著我。」
他扯了扯唇,「我也希望能一直陪著你,可惜你不給我這個機會。」
婚禮會場賓客如雲,程識對外稱我是妹妹,帶著我坐到角落的位置,婚禮還沒有正式開始,臺上隻有司儀在渲染氣氛。
正前方,便是蔣父和蔣母,還有坐在他們身邊的馮夫人。
程識看了眼時間,「快了,就等新娘入場。」
我「嗯」了聲,陷入沉默。
新郎新娘出場的環節,不知發生了什麼,臺上司儀臉色變了變。
在蔣嬌穿著婚紗出現時,新郎卻不在。
司儀正笑著打圓場,背後的大屏幕忽然閃爍,接著一段段蔣嬌虐打妹妹的畫面出現,中間穿插的還有蔣父在商場上的一些下作行徑,有錄音,有模糊的視頻。
賓客群中唏噓聲不斷。
馮夫人更是憤然離場,從始至終,馮斯禮都不曾出現,而這些東西裡,包含著我的孕檢報告。
今天之後,垮掉的不隻是一個蔣家,馮家一樣受到了牽連。
這是我對馮斯禮的懲罰。
「小孟,你快走。」程識在旁催著我,「等他們反應過來再走就來不及了。」
我摸著包裡的一把水果刀,釋懷一笑,「程識,謝謝你這麼幫我,抱歉,我要辜負你了。」
站起身,我拔出刀,衝著我的父親衝去。